特缉七组[刑侦]

作者:十八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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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梁渡招呼记录员进来,对瘫软如泥的王德进行详细的讯问笔录,同时迅速将刚获得的关键信息同步给楼下候命的罗章,指令其立刻带队布控抓捕,并让楼上的技侦同步循线追踪。
      王德瘫在椅子上,手腕上的铐子随着他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发出细碎而冰冷的金属碰撞声。记录员坐下打开笔记本的“啪嗒”声,都让他惊得一哆嗦。稍稍回神后,他下意识抬眼望向门口,正看见梁渡用手撑着门,让韩岷将沉重的测谎设备推出去。王德哭丧着脸,带着最后一丝被彻底击溃后的不甘和巨大困惑,哑着嗓子,像是问梁渡,又像是自言自语:“刚才……那位……到底什么来头?”凭着他混迹江湖的经验,那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至少不是警队花瓶。
      刚发完指令的梁渡,将手机塞回裤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先是下意识地投向观察室门外那个高大背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刚出去那位,是我们支队长。”
      “支队长?”王德猛地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我…我还以为就是个脾气不太好的技术员呢……”。
      “也是。”梁渡转过头,梁渡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种深以为傲的认同,“他是我们这儿,乃至全省公安系统里,最好的审测‘技术员’。”他顿了顿,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公认的事实,每个字都带着分量,“他是常东鸣常老亲自带出来的学生——预审界‘四大天王’之首常东鸣,你或许没听过,但他是我们津关市第一位真正的测谎专家。杨支队,是他的开山弟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王德心底那点残存的不服气和江湖混气又冒了出来,低声嘟囔着,带着讥诮试图找回一点场子:“嗬,四大天王?名头挺响,我还八大金刚呢……”
      梁渡闻言,回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透过镜片,平静无波,却让王德瞬间感到了另一种无形的压力。梁渡的语气恢复了他惯有的、慢条斯理的温吞,内容却像一把钝刀子,精准地扎进了王德最虚软的地方:
      “名头响不响,不重要。”他平静地说,“你就直接说,你刚才,在他面前,撂没撂吧?”
      王德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脸色一阵青白交错,所有强撑起来的伪装和不服气被这句话砸得粉碎,他悻悻地闭上了嘴,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
      “……行了,”梁渡不再看他,对记录员示意,“好好做你的笔录。如实交代,争取个‘坦白从宽’。”王德彻底泄了气,哭丧着脸,开始机械地回答书记员按部就班的问讯,与之前面对梁渡时的油滑判若两人。
      梁渡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刚才对王德说那番话时,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飘向观察室门口,那里早已空荡荡,不见了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失落,像羽毛般轻轻掠过心头。
      只可惜,就是看不见他呢。这念头莫名地冒了出来。
      是他这只渡渡鸟还不够显眼么?还是不够稀有?都叫渡渡鸟了,听说还是种不太聪明、最后灭绝了的鸟儿,在这警队里也算独一份了吧?杨支队……怎么就从来没想过顺手“拯救”一下呢?……至少认真看一眼呢?
      就算永远没法企及他那样的高度和光芒,至少、至少…… 梁渡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止是一直做个温火熬油、收拾残局的老好人吧?
      这带着点自嘲和无奈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这丝不合时宜的脆弱。身为人民警察,身为副支队长,案子取得了重大突破,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保护更多的人,这才是当下最紧要、也最值得欣慰的事。
      他将那点微妙的情绪妥帖地收敛好,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持重,转身走进了审讯室,专注于眼前的收尾工作。只是那道离去的背影和那份难以企及的光,终究是在他心里,又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梁渡对王德那番介绍,杨慕也听见了,但他不在乎这些名头。无论是过去办案时被轻蔑咒骂的“警队花瓶”,还是此刻梁渡口中带着敬意的“常老高徒”,于他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标签,早已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涟漪。赞誉和诋毁,他听得太多,心早已磨砺得如同深潭止水。
      他现在,只在乎一样东西——威胁。
      是的,威胁。一种真切、尖锐、直接刺向他最核心领域和自信源的威胁感。
      在他三十五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情绪。这感觉并不好受。不,是很不好受!像是一把冰冷无形的薄刃,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的咽喉,让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他几乎是凭着一种顶尖掠食者遭遇同类时的原始本能,在审讯一结束,甚至没顾上跟梁渡多做交代,就第一时间走向了观察室。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他竟罕见地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这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目光如鹰隼般瞬间扫过室内,立刻锁定了那个身影——一个美得几乎模糊了性别边界的外国人,正悠闲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甚至带着几分天真好奇的笑容。然而,杨慕的嗅觉,或者说,是那种属于金字塔顶端猎食者之间天生的同类相斥的直觉,在疯狂报警——就是这个人!耳机里那个冷静、精准、仿佛能预读他思维、每一步都踩在他节奏点上的声音,其主人,就是眼前这个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男人。
      对方那过于出众、近乎非人感的相貌,以及那种远超常人、堪称恐怖的洞察力和智力碾压,都让杨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级别的威胁。这不是武力上的,而是智力、洞察力和掌控力上的全面挑战。
      对方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审视的目光,非但没有丝毫闪躲,反而笑眯眯地主动迎上他的视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晚的菜单:“杨支队,不客气啦。”他背在身后的手随意地抽出来,先是用食指懒洋洋地朝单面玻璃后的审讯室方向虚点了点,接着手腕一转,指尖轻轻掠过自己脖颈上那三道已经结痂但依旧清晰可辨、微微交错的血痕,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展示意味。随后,他又将双手悠闲地背回身后,身体保持着那种轻微的、韵律般的晃动。
      “里面那位,之前不小心‘请’我做了回客,”他微微歪头,语气依旧轻快,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持,“对我的身心都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我这人吧,有点记仇,所以……私心希望他在里边待得能稍微久一点。”。
      有点记仇?这话轻飘飘的,像是在说王德,可杨慕却听出了更深层的意味——这更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他杨慕,不要轻易招惹这个看似无害的“受害者”。
      杨慕不动声色,从桌子上抽出一张消毒湿纸巾,慢条斯理地、近乎仪式般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仿佛要擦去刚才审讯中可能沾染的所有不洁气息,同时也用带着冰冷审视和高度戒备的目光,牢牢锁定对方。就在这时,韩岷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一看到他早上救的‘人质’同志,不知道怎么溜进了这里,脸都白了:“你、你怎么进来的?!”。
      “跟你进来的啊。”对方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能进来么?!”韩岷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也没说不能进来呀。”他依旧笑眯眯的,随手朝门外指了指,“而且,在别的地方,通常都是他们‘请’我进来的呢——”
      杨慕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对方,他压下翻涌的心绪,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语气,仿佛在对韩岷说,实则字字如冰锥,射向那个不速之客:“这公安局是菜市场么?什么人都能随便溜达进来?”。
      韩岷头皮发麻,连声道歉,赶紧上前想把这位“祖宗”请出去:“我的小祖宗哎!算我求你了,你快跟我出去吧!”说着就伸手去拉他。
      被韩岷半推半拉着往外走,那人却依旧从容不迫,甚至在经过面色阴沉如水的杨慕身边时,还特意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着他,绽出一个更加灿烂夺目、却暗藏锋芒的笑容,语气轻飘飘地,扔下一句看似关心、实则如同战书般的话:
      “杨支队,下回开车小心点,可别再‘翻车’了哦!”
      说完,他也不等杨慕有任何反应,便被韩岷连拉带拽地弄出了观察室。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
      杨慕却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合拢的门板,脸色阴鸷得能拧出冰水来。那句话,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刚才用来掩饰迟到和臂伤的那个半真半假的借口——“翻车”……
      这个人……
      不仅完全看穿了他精心设计的审讯策略,每一步都在对方的预料甚至引导之中……
      连他随口扯来应付场面、自以为无伤大雅的小小谎言,都被对方轻易洞穿,并在此刻,以这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当面戳破!
      一种被彻底剥开、所有伪装和秘密都无所遁形的冰冷寒意,混杂着被公然挑衅、权威被蔑视的熊熊怒意,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他看似平静的胸腔里剧烈地交织、冲撞、升腾!这个‘艺术品’一般的家伙,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受害者”或“热心市民”。他到底是谁?怀着什么目的潜入市局?如此深入地介入审讯,他的背后又藏着什么?
      杨慕清晰地意识到,一个复杂、危险且完全不可控的变量,已经强势地、不容拒绝地闯入了他的领域,他的世界,并开始搅动风云。
      “啪!”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观察室里格外突兀。他将擦完手、揉成一团的酒精湿巾,近乎凶狠地砸进了墙角的垃圾桶。这个失控的、带着明显情绪的动作,彻底泄露了他内心那汹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惊涛骇浪。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韩岷连拉带拽地把这‘人质’同志从市局大楼里弄出来,一想到自己刚才因为这家伙乱闯观察室而在杨支队那儿挨了顿训,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正准备好好说道说道这个净添乱的洋娃儿。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却先发制人。
      只见那人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指尖轻轻点向自己脖颈上那三道已结痂却依旧显眼的血痕——那是早上被王德用刀胁迫时留下的。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甚至掺了一丝虚弱的颤音:“警官,我受伤了,这里……还疼呢。”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韩岷,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韩岷一肚子教训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目光落在那几道伤痕上。确实,虽然伤口不深,但在他那过于精致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有点刺眼,毕竟是在警方办案过程中受的牵连。韩岷压下火气,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公事公办的实在:“行吧,那我就近带你去一院挂个号,处理一下。”。
      “什么医院?”对方眨眨眼,语气透着自然而然的疑惑。
      “津关市第一人民医院啊!”韩岷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不然去哪儿?洛杉矶第一人民医院啊?”
      对方直接送了他一个优雅的白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第一,我不住洛杉矶,我家在曼彻斯特。第二,我就是看病,也是去皇家医院(Royal Infirmary)。”一句话里纠正了两个想当然的常识错误。
      韩岷被噎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没好气地说:“这儿只有人民医院!没有你的那个什么皇家医院!爱看不看!”心想这洋娃儿事儿真多。
      ‘人质’同志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毫无生活品质可言的样子,彻底无语了,懒得再争辩。
      韩岷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这儿只有人民医院!没你的皇家医院!爱看不看!”。
      对方彻底无语,懒得再争辩。
      韩岷也懒得再跟他磨叽,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停车场方向走,嘴里不耐烦地嘟囔着:“赶紧的!再磨蹭会儿,你那小口子自己都长好了!真是欠了你的……”。
      ‘人质’同志同志被他拽着,不太情愿地跟着,嘴里还用极低的声音嘀咕着,大概是在吐槽这简陋的医疗条件和粗鲁的对待方式。韩岷只当没听见,一心只想赶紧把这尊“大佛”请走,好回去向杨队交差。
      “韩!山!民!你小子胆儿肥了,还敢碰警车?!”
      韩岷刚拉开警车驾驶座的门,一只脚还没迈进去,就被楼上大概正起身活动、顺便“望远”的副局长卓红畅一眼逮个正着。卓局的怒吼声如同炸雷般从十二楼窗口劈下来,声浪都丝毫不带减弱的,直接把韩岷炸蒙了圈,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赶紧把脚缩了回来,讪讪地关上了车门,像个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一样僵在原地,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给我撒手!听见没有!那是公务用车,不是你小子兜风耍威风的私家车!”卓局气得手指头隔空都快戳到他脑门上了,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引得门卫和几个路过的同事都侧目偷笑。
      韩岷耷拉着脑袋,脸臊得通红,不敢吱声,只能在卓局“目送”般的注视下,灰溜溜地跑到车棚角落,推出了他那辆饱经风霜、漆皮剥落的小电驴。他抬腿跨上车座,感觉后背还被那道无形的目光灼烧着。
      推着车来到市局门口,那位‘人质’同志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阳光洒在他身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目光扫过韩岷这辆颇具“市井风情”的座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韩警官,您这座驾……还挺别致……”
      韩岷脸一热,有种被看扁了的窘迫,没好气地回怼:“勤俭节约!绿色出行!这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传统美德,懂不懂?爱坐不坐,不坐自己打车去!”他拍了拍后座,“上来!”。
      ‘人质’同志挑了挑眉,倒也没计较,只是优雅(尽可能优雅)地侧身,勉勉强强坐在了那狭窄的后座上。他那一双长腿在有限的空间里似乎有些无处安放,只能微微曲着,姿态虽然依旧努力保持着一丝优雅,但在这辆小电驴上,总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滑稽和违和。
      韩岷憋着一口气,脚下一用力,小电驴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载着这位从发型到鞋子都与这辆小破车格格不入的“贵客”,慢悠悠地、晃晃荡荡地驶向了津关市第一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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