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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盛砾将月亮木坠塞进了行李箱。
他不会写歌词。
他想回去后兴许能抽出时间看设计书,岂料路嘉珩将他拽到了书房。
沈既白的别墅里没有作曲室,因此路嘉珩只能在书房里对着主题曲修修改改。
窗帘虚掩,电脑屏幕亮着白光。
路嘉珩单手将盛砾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握住麦克风,递到盛砾唇边。
“说。”
盛砾挣扎地动了几下,说了一句:“酒味好重。”
“……不许闻。”路嘉珩脸色倏然一沉,伏特加是沈既白的信息素味。
沈既白此人嗜酒且自恋,喜欢模拟自己的信息素。别墅到处是上好的伏特加藏酒,就连书房也有几瓶已经开过的。
路嘉珩忘了处理掉这几瓶酒,索性将自己的外套盖在盛砾头上。
“歌词。”路嘉珩敲了敲桌面。
“想到了吗?谢昭演得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的黑暗让盛砾蓦然心悸,他胡乱地搂住路嘉珩的腰。
声音闷闷的:“我不会写词,也看不懂戏。”
“呵,盛砾。”路嘉珩没注意盛砾的小动作,只是握住麦克风,将其凑得更近,“你是我的员工,还是谢昭的员工?你还真认真看他演戏了?”
路嘉珩追问:“要不要我引荐一下,你去给他当司机?”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路嘉珩冷哼,也钻到了外套下。昏暗逼仄的衣物下,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盛砾眼睛瞪大。
“说话,盛砾。”
“谢先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谢先生。这个情况不成立。”盛砾摇了摇头。
“呵呵。”路嘉珩气笑,“我问的是这个吗?”
“算了,你会写什么歌词?滚去睡觉。”
得到指令后,盛砾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路嘉珩胸中溢出一股无名之火,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盛砾签了他的合同,收了他的钱,拿了他的礼物,理应就该为他办事,听他安排。
现在……到底算什么?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路嘉珩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会为一个beta失控?
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一个beta。对,只是beta而已。
今晚路嘉珩睡在了其他房间,盛砾没问也不关心,速刷完一套综合题就呼呼大睡。
连着几天,路嘉珩都没碰盛砾。
盛砾扯下颈带,对着手机镜头观察颈部,干净嫩滑,毫无痕迹。
去片场后,有人问盛砾怎么今天没戴颈带。
盛砾回答:“不小心弄脏了,洗了还没干。”
已经步入四月下旬,气温迅速回升。
这天,盛砾带了个一个小册子,坐在树荫下,偷偷背单词,忽然听到有人喊:
“谢老师请大家喝奶茶!”
几名工作人员推着餐车停在剧组最显眼的地方,餐车上有一个标语牌,上面写着:感谢谢昭大帅哥请剧组全员喝奶茶。
盛砾只看一眼就没再看了,垂下头继续默念,只要路嘉珩不随便喊他就行。
只消片刻,一道瘦长的身影覆盖在小册子上。
盛砾忙收起小册子,“唰”地站起,脱口而出:“路先生,我——”
对上来人眼眸后,盛砾闭上了嘴。
只听得对方一声轻笑,如山涧清泉汩汩作响。
“谢先生好。”盛砾礼貌打招呼。
这还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和谢昭说话。
谢昭穿着戏服,手中捧着两杯奶茶,笑道:“你好,你是路老师的工作人员吧。”
盛砾点头。
“我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怎么没去领奶茶?”
“我不是剧组的人,也能领吗?”
“哈哈。”谢昭眉眼弯弯:“当然可以了,所有人都能的。”
盛砾捏着衣摆,犹豫着,没敢接。
似乎是看破了盛砾的想法,谢昭说:“粉色这杯是冰饮,草莓奶冻果茶。紫色这杯是热饮,芋泥麻薯牛乳。”
“只剩这两杯了,其余的都被领完了。”谢昭歉意笑笑,“如果喜欢,可以选一杯哦,要是有忌口也没关系。”
“谢谢,只是我胃不好,不能喝冷饮,芋泥过敏,也不能喝热饮。对不起。”盛砾很少撒谎,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
“盛砾。”身后响起脚步声。
路嘉珩戴着挂脖耳机,抿了一口手中咖啡,阔步走近,最终停在盛砾和谢昭中间。
路嘉珩皮笑肉不笑,毫不客气地接下奶茶,说:“谢老师挺大方啊,心意我就收下了。”
“我是主演,这是应该的。”谢昭倒也不恼,脸上始终带笑。
离开片场后,路嘉珩赌气地一个人喝完两杯奶茶。
他说:“这是对小狗不乖的惩罚。”
盛砾疑惑,“哦”了一声。
“你是我的员工,不许吃别人的食物。”
“我知道了,路先生。”
“再有下次,额外奖金就失效。”路嘉珩第一次用奖金作为威胁。
“不会有第二次的。”
*
一个月的进展下,《落尘》歌词写完,路嘉珩在录音棚待上好些时日,录完整首歌。
翌日,MV录制现场。
为了顺应这部剧的主题,路嘉珩换上古装。
和《仙缘》剧中谢昭所扮演的主角一样的门派服装,区别是发型,路嘉珩执意要束发戴冠。
MV拍摄地点选在湖边,这是剧中男女主的定情之地。骄阳正好,柳絮纷飞,湖面波光粼粼,岸边绿草茵茵。路嘉珩背对湖水,面向镜头,手持佩剑,站在青石路板上。
镜头推进,路嘉珩随风舞剑,动作利落。手腕发力,那剑柄忽地弹开几寸,剑身轻颤,如游龙一般。
盛砾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观看,手中还捧着路嘉珩的咖啡杯。拉花精美,苦香浓郁。
盛砾想起,路嘉珩拍摄前,阴沉着脸,语气冰冷,将咖啡给他后,落下一句:“不许偷喝。”
路嘉珩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暖阳洒在发旋上,直叫人犯困,盛砾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握住杯耳。
“路哥牛批!”小王在一旁看得激动。
但见剑身嗡嗡,划出一道弧光,路嘉珩一面吟唱,一面身形扭转,剑穗也随之飞舞,竟有一种人剑合一的姿态。
察觉到盛砾目光,路嘉珩的余光也斜斜地瞧向石凳处。疏风卷地,衣袂翩翩,剑光闪烁,柳絮绵绵。剑锋起势,越舞越快。
“噗通!”
路嘉珩落水了。
现场陷入混乱。
“停止拍摄!救人!快救人!”
“封锁现场,不要让外人看见!”
“救生员,救生员呢?”
不等救生员反应,所有人都看见,一个瘦弱的beta跑到湖边,纵身一跃。
手中被塞了一个咖啡杯的小王更是一脸懵逼:“……盛哥!哎呦喂,救人啊!”
而被小王念叨的盛砾,正奋力推开水波,向着路嘉珩游去。
湖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是波涛汹涌。
水流湍急,盛砾憋着气,全身像是被一张巨网裹挟,碎发飘荡而起,还有几根发丝糊在眼睛上。湖水冰冷透骨,盛砾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衣衫湿透,紧贴肌肤。
流波湝湝,灌入鼻腔,咕咕冒着气泡。
琥珀色的瞳孔映照着男人微微眯起眼,缓缓下沉的模样。
坏了,路嘉珩不通水性。心脏如擂鼓震动,盛砾双腿向后蹬起,加快速度。
他不知道为何要救人,但他知道,路嘉珩不能死。
千钧一发之际,盛砾拉住了路嘉珩的衣袖。
戏服濡湿,宽大的衣袖宛如游蛇,缠绕在盛砾的手臂上。
盛砾咬紧牙关,单手抱住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拼命划水。
耳畔嗡鸣,隐约能听见岸上的叫喊声。
“救生员呢?救生衣穿好没?救生圈准备了吗?快点啊,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马上就好!”
正当此时,盛砾后颈一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搂了上来,手掌不安分地探入衣领。
几乎同时,天旋地转,后脑勺被扣住,盛砾被对方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嘭!”
路嘉珩掀起眼皮,睫翼沾水,好似蝴蝶振翅一般,扑朔几下。
好近。
“嘭!嘭!”
鼻尖相抵,唇瓣相触,眼前是模糊不清的水汽,雪白肌肤,淡蓝眼眸,以及万顷碧波;耳际是震耳欲聋的心跳,交缠呼吸,泠泠横波,以及回荡呼喊。
“嘭!嘭!嘭!”
盛砾挣扎着扑腾了两下,不曾想,对方扣得更紧了,发丝绕指,衣衫缭乱,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涟漪荡漾,漫过发隙,漫过唇齿,漫过肩头,漫过腰际,漫过脚踝。最终,轻轻托住拥吻的二人,好似搭建一场无人观赏的水幕舞台。
这是他的初吻。
路嘉珩生有一张薄唇,唇珠凸起,煞是好看。触感柔软,气息轻颤,或许是因为湖水清冽,又或许是因为路嘉珩本人唇部微凉,盛砾瑟缩地呜咽几声,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吐出。
路嘉珩加深了这个吻,睫毛扫过盛砾眼睑,正如羽扇轻挠,痒痒的。
“咕嘟咕嘟。”
路嘉珩的嘴唇真像是晨露中的花瓣,盛砾心想。
花瓣摇曳,于水中绽放,此后经年,恐怕再难忘却。
恍惚间,视线中闯入两个黑影。
有人来救他们了。
心跳骤停。
虎牙咬在舌尖,惹得路嘉珩吃痛,手臂微松,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盛砾顺势抓住路嘉珩的手,与救生员会合。
上岸后,盛砾被人带着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从更衣室出来后,他吸了吸鼻子,手指按压在唇角,头脑还是昏沉沉的。
向前走了几步,额角径直撞上一堵墙。
盛砾捂住鼻子,仰起头,只见路嘉珩也已经换好衣服,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
两个人的发丝未干,水滴顺着发梢落在地上,与心跳声齐鸣。
路嘉珩不可思议地将盛砾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而后盯着嘴唇几秒,眨了眨眼,旋即别开头。
“啧。”
因为这次的意外落水,MV需要重新拍摄,导演组善解人意地将重拍日期挪到了第二天。
回去后,十分不巧,盛砾和路嘉珩齐齐失眠。
盛砾蜷缩地裹住锦被,背对着路嘉珩,将自己团成一个粽子,只露出头顶。
路嘉珩为什么要亲他?为什么偏偏在落水的时候?有意,还是无意?
他为什么要想这个,路嘉珩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路嘉珩是老板,他是员工,仅此而已。
盛砾不再纠结,眼皮垂下,酣然入梦。
殊不知身旁的路嘉珩睁着眼,凝望着天花板,陷入头脑风暴。
盛砾为什么要救他?他是不是宁愿死,也要和自己一起?
从来没有人会一次次地救他,从来没有人会在被欺辱后仍然不离不弃。
盛砾……是不是喜欢他?
得出这个结论后,路嘉珩回味地抚过下唇,指腹对着唇纹,重重地挤压而过,仿佛上面的气息残存。
没有信息素,只是一个beta的味道。
如果不喜欢,怎会为了恋人签订的前途将自身交付于他?
如果不喜欢,怎会送他胸针,怎会甘愿被他咬,任凭他留下痕迹?
也是,他路嘉珩身为顶级alpha,年少成名,家财万贯,混血神颜,天赋异禀。盛砾喜欢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纵然有雀柠,有谢昭,他给盛砾提供吃住,甚至还贴心送礼,盛砾怎会不喜欢他?
“盛砾爱我。”路嘉珩猛然坐起,低低地笑着,继而舔舐着牙齿,轻飘飘地说道。
“盛砾爱我。”他再三重复。
路嘉珩俯下身,近距离地凝视盛砾的面容。
脸小偏圆,肤色是健康的黄色,近期已经养白了些,双颊有淡淡的雀斑,嘴唇无意识地张起,露出两颗小虎牙。
还是睡着的时候更乖,不咬人。
路嘉珩直勾勾地俯视着盛砾,心里默念:我不会一个喜欢beta,没有哪个alpha最终会和beta在一起。但既然你这么爱我,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喜欢,只要你不背叛我。
*
第二天的MV拍摄很顺利,不曾有差池。拍完后,路嘉珩坐在化妆间,由化妆师补妆。
“咚咚。”
“进。”
透过镜子,路嘉珩看见,盛砾推门而入,手中捏着一副耳机。
“路先生,您的东西落在外面了。”语气平淡。
闻声,路嘉珩将化妆师吆喝了出门,狭小的空间里仅剩下一a一b对视。
盛砾走近,放下耳机就要走,不料手心被攥住,轻轻一勾,好巧不巧,便跨坐在了路嘉珩身上,而且是面对面的姿态。
经过昨日一事,盛砾不知如何去看路嘉珩,他搞不懂。
视线下移,避免目光交汇,盛砾仅能瞧见一抹红色。
是路嘉珩口红的色泽,鲜艳欲滴,衬得他肤色更为白皙透亮。
“气色这么差?盛砾,我是克扣你的饭食了吗?”路嘉珩问。
“我……”盛砾吞了吞口水。
路嘉珩从来没问过这种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目光微动,从红唇转到梳妆镜中。
镜中,容颜姣好的男人伸出食指,从自己的唇角上取下一点膏体,毫不犹豫地抹在怀中人的嘴边。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红艳程度虽不如路嘉珩,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盛砾惊得撞到梳妆台,闷哼一声,内心犹如被闪电劈开,顷刻化作灰烬。
“动什么?”路嘉珩固执地捏住盛砾的下颔,气息相接。
不由分说地又将口红抹开在盛砾嘴上,脸颊上也沾到些许,氤氲而开。
盛砾瞳孔被放大,呼吸急促:“路先生!”
结果,对方笑意渐深,满意地说:“现在,看起来有精神了。”
“哐当。”
门外倏然响起东西落地的声音。
盛砾心里咯噔一下,门没关。
不能被看见,不能被发现。
他慌张地想要逃离,挣扎间,视线乱飞,透过镜面,与门外人对上视线。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谢昭,谢昭还没走,脚边是矿泉水瓶。
“呵呵。”路嘉珩挑眉一笑,紧接着,对准盛砾的红唇,落下一吻。
“呜……呜。”又被人看见了。
口红的味道,路嘉珩的味道,交杂汇聚,浓缩在口腔中。
“吱呀。”门被关闭。
后颈不断被抚摸着,盛砾眼角湿润,他听见,路嘉珩轻声在自己耳边说:“可惜了,没有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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