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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花影
“他来了。”
随着距离拉近,那青年的面容逐渐清晰——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不清晰。
二人这才看清,覆盖在青年五官上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团白雾。
但通过身形,沈复醉基本断定,来者是照片右边那人,他心下微沉,右边那人的签名是“唐岁”,而不是贺景行。
“他是唐岁?”裴回轻声问道。
“是的,这里的域主自始至终都是他,而不是贺景行,”沈复醉顿了顿,“贺景行的执念是真的消散了。”
“哦。”裴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指了指唐岁,问道,“他的脸呢?”
沈复醉蹙眉,“净土”被叫停后,受影响者应逐渐恢复,但为何在这场域之中遇到的所有人,甚至是域主,都还是没有面容和情绪?
那青年在他们面前站定。
“贺工,是你吗?”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青年抬起左手,五指缓缓收拢,像在抓握什么东西,指根的亮光一闪而过。
“啊,”裴回轻轻出声,“是他在写字。”
沈复醉也瞬间反应过来,这青年下意识伸出的是左手,是左撇子,而那幅画里,画中的人也是左手执笔,无名指戴着戒指。
所以贺景行不是什么身高一米九的巨人,那幅画,画的是从他从身后拥住唐岁,将人完全圈在怀里,一同执笔的视角。
青年没听到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到我们住在画里面的小木屋里了,再醒来的时候,不知怎么,我就把你忘了。”
走廊剧烈震动起来。
墙上的画框渗出细密的水珠,门缝下也涌出水流,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入,迅速淹没了地面。
沈复醉一把将裴回护到身后,折扇横在身前,灵光在二人身前筑起一道屏障。
唐岁站在水流中央,埋着头转着指间的素圈,语气平静无波。
“后来,他们说我病好了,让我出了院。”
沈复醉眼神一凝。如果病历里的人不是贺景行,就只能是唐岁。这意味着唐岁存在着严重的心理障碍,骤然贺景行的死讯,可能直接诱发了他的情感解离,大脑选择性地遗忘了过去的记忆。
因此表面看来,他奇迹般“康复”了,贺景行牵挂着他的执念,也在看到他“康复”后安然消散了。
“再后来,我又看到了那幅画,真漂亮,上光了以后这么多年,颜色还是那么鲜艳。”
水面不断上涨,他的声音在流水声中显得断断续续,却依旧平静。
“我想起来了。”
“我不停地跑,在塌了的走廊里,一扇一扇门地推开找你。”
两侧的墙壁开始剥落,天花板簌簌掉下碎屑。走廊在剧烈摇晃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沈复醉心下了然,那无穷无尽的鬼打墙,是他自身心理崩溃的写照。
“走廊找不到尽头,我也找不到你。”
“再后来,我找到了那片湖,”青年的声音平铺直叙,“可是,为什么直到涨潮了,淹没了我,你都没来?”
他向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轻声呼唤:“景行,你在吗?”
水已漫过腰际,昏暗的光线下,那枚素圈闪着微弱的银光:“后山的海棠开了,你带我去看吧。”
窗外,密密匝匝的粉白色花朵从枯山涌来,暴雪一般,几乎要把整个天空都遮住。
海棠花真的开了。
柔软的花瓣,碰到墙壁的瞬间骤然硬化,在混凝土墙面上留下了无数深深的裂痕,碎石和粉尘簌簌落下。
沈复醉手腕一抖,扇子离手回旋,扇面在旋转中完全展开,罡风迎向大片花刃。
锋利的落花撞在上面,立刻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不一会儿就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刀光花影,落英缤纷,两个画面重叠,竟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美感。要不是时机不对,沈复醉觉得这场景甚至是梦幻的。
他侧身,余光去寻裴回。
只见裴回睁大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幅巨大蓝色油画。
沈复醉心中一动:“裴回——”
裴回恍若未闻,他径直走向唐岁,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中伸出手,轻轻贴在那幅蓝色油画上。
一时间,画布深处、墙壁里、甚至是整个地面,同时钻出无数银白色的细线!
它们像植物的根须,似乎原本扎根在场域某处,此刻却齐刷刷调转方向,朝着裴回绕去。
沈复醉瞳孔一缩。
情丝。他脑中闪过这个词。
这是“净土”计划后期失控的产物。最初的设计仅是过滤极端痛苦,保存记忆,最终却演变为对一切情感的贪婪吞噬。
这东西早该被异委彻底销毁,怎么还有残渣寄生于此?
更让沈复醉血液发冷的,是裴回竟会被它主动吸引……那堵墙说的“认识”,难道是指这个?“净土”怎么会和裴回有关系?
“呃唔……”
裴回闷哼一声,身体蜷缩起来。那些银白丝线一圈圈缠上他的手臂、腰身,越收越紧。丝线接触的地方,皮肤下迅速浮现出蛛网般的细纹。
玉骨扇化作白光飞旋斩去!
铿!
丝线猛地一晃,没断,白光反而被数根银丝顺势缠住,死死绞紧。
一股阴冷黏腻的吸力立刻顺着扇子传来——这东西在反向抽取他的灵力!
灵力被吸走,丝线光芒更盛,缠绕裴回的力道一下子加重。裴回在丝线中剧烈颤抖,唇色褪得干干净净。
“裴回!”沈复醉目眦欲裂。
眼前的景象与千年前的渐渐重叠——开裂的瓷片,涣散的灵光,怀中逐渐冰冷的温度,还有自己徒劳伸出的手。
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和悔恨,在此刻被点燃,连绵不绝的燃烧起来。
沈复醉低吼一声,周身的灵力骤然平息。他完全压制了自己的灵力,一把攥住了那些连接着裴回的银白丝线!
“嗤啦——”
丝线边缘比刀片还锋利,瞬间割开皮肉。鲜血猛地涌出,糊了他满手,也染红了那些白丝。
沈复醉五指死死收拢,指节绷得发白,血顺着丝线往下淌,滴进水里,晕开一圈圈暗红的涟漪。
他攥着线的手猛地向后一扯。
丝线紧绷,更深地勒进皮肉里。更多的血涌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流。
沈复醉拼命撕扯。动作毫无章法,一下,又一下,硬是在那团银白中,撕出了一道豁口。
另一只手立刻从豁口探进去,扣住了裴回的手腕。
裴回被他半拖半抱地扯了出来,脚下一软,踉跄跌进他怀里。
直到这时,沈复醉才看清,怀里的人脸上血色褪尽,正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牙齿几乎陷进肉里。
沈复醉松开左手,沾满鲜血的拇指不由分说地抵住他抿紧的嘴,在他苍白的下唇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松口。”沈复醉声音低哑,“别咬自己。”
裴回睫毛颤了颤,唇上那抹红衬得脸色更白。
他松开紧咬的牙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复醉,呼吸又轻又急,全扑在对方近在咫尺的下颌上。
两人贴得极近,血腥气混着点微微透出来的酒香,沉沉地漫在空气里。
沈复醉偏开了头。
他能感觉到裴回在发抖,也能感觉到自己拇指关节被对方无意识咬合的齿尖抵着——可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不止这里。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正汩汩流血、皮开肉绽的掌心,也同样……没有任何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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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
裴回捏着棉签,对着沈复醉掌心的伤口比划了半天,表情严肃。
他小声嘀咕:“……要先消毒。”
棉签轻轻落下,沈复醉眉都没皱一下。
“不疼吧?”
沈复醉如实回答:“不疼。”
“因为我说了,痛痛飞。”
“很管用。”沈复醉失笑,“哪学的?《医生大王》?”
“《健康生活》。”裴回继续低头缠绕纱布。他缠得认真,最后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好了。”
沈复醉看着手背上那个庞大的蝴蝶结,挑眉:“这是绷带还是礼物?”
“礼物。”裴回顿了顿,“礼品包装技法:100种小物的创意包装,里面的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