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跪着个小姑娘

　　…

　　接下来的几日，焰灵俨然将静观当成了第二个家。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送糕点，更是变着花样地带来各种稀罕的灵果、精心烹制的药膳羹汤，甚至连弟子们修炼时常备的、能快速恢复体力的清露，她也换成了赤炎峰特产的、口感更佳且功效毫不逊色的“火枫浆”。

　　她心思细腻，并非一味滥送。送给殷草的点心总是分量最足，投其所好。

　　送给邹芸的则是造型最为清雅、灵力也最为纯净的品类，符合其清冷气质。

　　对其他弟子，她也总能恰到好处地给予关怀，言辞恳切，态度大方，让人如沐春风。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何况焰灵身份尊贵，却毫无架子，日日辛苦准备这些，这份“诚意”确实打动了不少静观弟子。

　　就连最初对她抱有警惕的几位弟子，态度也渐渐软化下来。
　　殷草更是几乎成了她的忠实拥护者，每每提起焰灵小姐，都是满口称赞。

　　更重要的是，随着焰灵的频繁往来，赤炎峰与静观之间的联系，肉眼可见地变得密切起来。
　　两派弟子之间的走动增多，偶尔还能看到赤炎峰的长老借故来访。

　　一种微妙的、两派关系正处于“升温期”的氛围，在静观内悄然弥漫开来。

　　焰灵站在回廊下，看着几名静观核心弟子正品尝着她今日送来的、用赤炎峰特产朱玉果制成的蜜饯，脸上露出真诚而满足的笑意，她心中也泛起一丝得意。人心，果然是最好笼络的。

　　她相信，只要持之以恒，这温水总能煮开那锅名为“向隐没”的青蛙。

　　至少，先断了他身边所有人的其他念想，让她的存在成为理所当然。

　　她抬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远处独自在角落练习步法的孔祥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凭什么她只能住离竹居最远的木院，而她——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小师妹孔祥熙，却能与掌门大人共处一院！

　　…

　　这天，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静观核心弟子们如同往常一般聚集在修炼的静室或演武场，只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隐晦的期待。

　　几个年轻弟子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口，修炼也有些心不在焉。

　　连殷草都有些坐立不安，胖乎乎的脸上少了平日的憨笑，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焦躁，小声对旁边的清韵嘀咕：“奇怪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往常焰灵小姐早该到了呀？今天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这话仿佛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起初，大家只是觉得奇怪，随着日头渐高，临近午时，那份期待渐渐转为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弟子忍不住猜测，脸上带着关切。
　　“别瞎说！” 立刻有人反驳，“焰灵小姐身份尊贵，在咱们静观能出什么事？”

　　“也是……” 先前那弟子讪讪道，随即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愧疚，“说起来，焰灵小姐天天不辞辛苦地给我们准备那么多好东西，怕是累着了吧？我们光顾着吃，也没体谅体谅人家……”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是啊，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焰灵每日的馈赠，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却忘了对方也是一位需要休息的千金之躯。

　　这份迟来的愧疚，让一些弟子更是觉得坐立难安，仿佛自己成了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连邹芸都察觉到了今日气氛的异样，她看了一眼明显有些躁动不安的弟子们，又望向窗外空荡荡的回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她倒不是期待那些点心，而是敏锐地感觉到，焰灵这突如其来的“缺席”，其效果，恐怕比连送十天的点心还要显著。

　　它成功地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她的“存在”和“付出”，并在她不在时，感到了若有所失。

　　孔祥熙依旧在角落安静地打坐，仿佛周遭的躁动与她无关。

　　只是当听到有弟子提及焰灵可能是“累着了”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愧色的同门，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温水煮青蛙，火候似乎快要到了。

　　这短暂的抽离，比持续的加热，更能让锅里的青蛙意识到水的温暖，甚至……开始依赖。

　　想到昨日午膳时不经意间听到的话，她重新闭上眼，心中一片清明。

　　这点小把戏，或许能笼络人心，但终究，上不得台面。

　　…

　　孔祥熙与邹芸用完午膳，刚走出食堂不远，便在回廊拐角处看到了那抹熟悉却又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身影。

　　焰灵今日竟未穿她那标志性的如火红衣，而是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色泽柔嫩，却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她眼睑下有着明显的青影，唇色也失了往日的鲜妍，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憔悴。

　　她正与一位平日里颇为亲近她的静观女弟子低声说着什么，一只手还被那女弟子紧紧握着。

　　就在孔祥熙目光扫过的瞬间，焰灵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视线与她在空中相撞。

　　焰灵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与苦涩，她像是极不情愿、又不得不避嫌似的，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那位女弟子手中抽了出来。

　　动作幅度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看清她这份“被迫疏远”的委屈。
　　那女弟子手中一空，先是一愣，随即顺着焰灵刚才的视线，目光立刻如同利箭般射向了孔祥熙！

　　那眼神里充满了不解、责备，甚至还有一丝为焰灵抱不平的愤怒。

　　只这一瞬间的对视，孔祥熙心中便已雪亮。
　　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这位大小姐，今日特意褪去华服，扮作柔弱，又做出这番欲语还休、仿佛被谁逼迫着不敢与同门亲近的姿态，无非是想将这几日“劳累过度”的罪名，巧妙地引导到她孔祥熙头上。

　　毕竟，整个静观，谁不知道她孔祥熙是唯一一个始终对焰灵的示好敬而远之的人？

　　想把她塑造成那个因嫉妒而排挤贵客、导致对方心力交瘁的恶人？

　　孔祥熙心中冷笑，面上却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没有丝毫起伏。

　　她甚至没有避开那女弟子质问的目光，就那么冷漠地、平静地回望过去，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且漏洞百出的拙劣表演。

　　午后的修炼场，气氛比往日凝重许多。

　　当孔祥熙和邹芸走近时，原本三两聚首低声交谈的弟子们瞬间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或直接或闪烁地落在孔祥熙身上，里面掺杂着不解、审视，甚至是不加掩饰的不满。

　　终于，一个平日与焰灵走得颇近、也曾受其不少“恩惠”的男弟子忍不住站了出来，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懑：“孔师妹，我们大家同门一场，有话就直说了。
　　焰灵小姐日日辛苦为大家准备糕点药膳，即便不合你口味，也是一片心意。
　　你何至于……何至于如此针对，让她劳累至此，今日都憔悴得无法起身？”

　　这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立刻激起了涟漪。

　　旁边一个女弟子也小声附和，语气带着埋怨：“是啊，孔师妹，我们都知道你性子冷清，可也不能如此不识好人心，糟蹋别人的心血啊……”

　　“焰灵小姐身份尊贵，却对我们如此亲和，我们……我们实在看不过去。”

　　质疑声低低地响起，虽未形成声浪，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向孤立在场中的孔祥熙。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曾经一起修炼、一起谈笑的同门眼中投来的冷意，一种被背叛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难过悄然漫上心头，让她纤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轻轻颤抖了一下，但她依旧挺直了脊背，抿紧了唇，没有立刻反驳。

　　邹芸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正要开口维护，却被孔祥熙轻轻拉住了衣袖。

　　殷草站在人群边缘，胖脸上满是纠结，他想替孔祥熙说话，却又被这几日吃人嘴短的情绪束缚着，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懊恼地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只见焰灵在那位先前与她交谈的女弟子搀扶下，步履虚浮地走了过来，她脸色苍白，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来到孔祥熙面前，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带着哽咽和十足的委屈，当众向孔祥熙示弱：“孔师妹……对、对不起，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厌烦了吗？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只求你别再生气了，也别……别再让其他师兄师姐为难了……” 她说着，还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周围那些为她抱不平的弟子，更是激起了众人的怜惜与保护欲。

　　这番以退为进，瞬间将孔祥熙推到了风口浪尖，仿佛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欺凌弱小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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