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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单兄,好久不见。”
“豆豆家里没人,暂时也没在屋子里看见遇难的人。”南缙声音压得很低,抬手将散落的发丝挂在耳后。
豆豆乖乖的跟唤月伞呆在一块,低头啃着手上的果子。
“匣子的事,眼下是顾不上了。”
祁单心头一沉,脸上却未显露分毫。现下大灾刚去,燕北城百姓苦不堪言,把匣子给庆西城城主的事只能暂且放一放。他将这事压下,问道:“燕北城主没安排救灾吗?”
“燕北听命于陆统领,”南缙将水囊递与他,见他接过猛灌几口,才继续说到,“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军队已经在安排救援,伤员有大夫负责医治,城中心那处也在搭建施粥的棚子。”
她转身,目光扫过身后暂时安顿下来的人群,最终落回祁单脸上:“一会我跟长风继续搜救,你留在这,先确保这些人今夜安全。”她顿了顿,最终低声道,“豆豆先交给你......记住,就算要用灵力,也要谨慎些。”
她的声音隐没在风中,祁单明了。在这种战争敏感区,燕北忽然出现多个修者,接下来的麻烦定不会小。
远处,隐约又传来一声闷响,似是又一块房屋倒塌。空地上的人群一阵骚动,但很快,人们在看到祁单转身投去的安抚目光下,又慢慢平息下来。
......
地震来得毫无征兆,在房屋因为摇晃倒塌前,环娘在为未出世的孩子绣一件小肚兜,针线还拿在手里,期待着孩子出生后穿上它的样子。
此刻,她被压在废墟下,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最初的恐惧过后,她小心翼翼地、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极其轻缓地抚摸上高高隆起的腹部。
掌心下,生命的温度隔着衣衫传来,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胎动,烫着她的掌心。
“别怕,娘在呢。”她用气音说着,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之前大声呼救后,她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连这句话,都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支撑自己。
腿骨被重物压断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无尽的痛楚和精神上的崩溃将她压得喘不上气。
她的嘴唇发白,冷汗从额角流下。她开始后悔早上和丈夫说想吃东市的桃酥,让他跑去那么远,后悔昨日娘家拿来的那包红糖,她因为舍不得一直没吃.....细微的遗憾在此时成了锥心的痛。
黑暗扭曲了时间,也扭曲了她的所有感官——远处隐约有呼喊声、有敲击声,但那些声音太遥远了,像和她隔着一整个世界。
麻木感从双腿蔓延上来,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像是被黑暗剥夺一般。
她想象着那个她如此期盼、连名字都想了好几个的小生命,可能要永远见不到天日。
这个念头比身体的疼痛更甚百倍。
她开始无声地流泪,“对不起啊……”她在心里反复地对丈夫、对孩子、对所有的亲人说。
意识渐渐模糊,环娘感觉身体的痛苦似乎离远了些,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那刻,一股暖流从她的脚底涌上心头,她似乎听到先前的呼喊声更近了。
“这里!”
呼喊声伴随着一阵嘈杂声,细细碎碎的沙砾掉落在她的脸上。
一束淡淡的光照在环娘的眼脸上,她费地睁开眼,光里飞舞着细小的微尘,她看见一个缠着眼睛的少年透过缺口看向她。
“别怕。”他冷静的安慰她。
随后,她的视线里,急步赶来一个盘着低发髻的姑娘。
“……还活着!下面有孕妇!”
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却又如此清晰、如此滚烫地砸进她的耳朵里。
唤月伞柄处淡红色的灵力被切断,南缙手上一掐,灵力再次被抛出,淡淡的红色光柱继续在废墟上游走着,寻找底下的生命体。
头顶的光束扩大了,越来越多的木桩被小心翼翼地移开。新鲜的、带着尘土的空气涌入,环娘被呛得连连咳嗽,失去知觉的腿被牵动着泛起痛来。
不能睡。她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孩子还在,孩子在动。
“到这来,先清理这边!”
终于,压在她上半身的重量骤然减轻。
一双戴着粗布手套、沾满泥灰的手伸了进来,避开她的腹部,极其轻柔却又坚定地拖住了她的肩膀和后背。
少女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温柔的轻声安抚着,语气中满是坚毅。
“眼睛闭上,慢慢出来,别怕,我们托着你。”
她被一点点的带离那个差点让她长眠的废墟,其他人找来一块木板抬着她。环娘听到了远比废墟下更为嘈杂的声音——风声、远处的哭声、奔跑的脚步声……世界重新变得喧嚣。
南缙用湿润的帕子轻轻擦拭孕妇脸上的血污,远处,一个嘶哑到近乎失声得呼喊传来。
“环娘!环娘!”
声音由远及近,人影踉踉跄跄地跑来。
环娘的丈夫扑到她身边,相碰她却不敢,手只虚虚地悬在半空,最后拢住她冰凉的手。
“……桃酥……桃酥我买到了,就在怀里,还热着……就在这。”
“没事了,环娘没事了,我们都在,孩子也在......”
大夫替环娘处理好腿上的伤,唤月伞又带来生命性征的消息,最先找到环娘的孟长风又匆忙赶去下一处。
......
下属向李秋刀汇报灾情时,特地提及那三位“身手不凡的义士”,李秋刀略微思索一番,把这个事继续上报给上级。
消息层层上递,最终传到陆统领耳边。
“大人,灾情初步统计如上,”副将汇报完毕,顺便提及,“另外,午间时候,公子也主动去了受灾最重的南城区协助。行事果决,调度有方,果决的样子,颇有统领您当年的风范。”
因地震而被迫与漠江维持短暂和平、焦头烂额的陆统领,闻言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些许,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这小子,是该多历练历练。”
他指尖敲了敲案上关于“三位义士”的简略描述,尤其在“安抚民心提供救治的少年”几字上停留了一瞬,“有此等后生,于公于私,都该见上一见。等灾情稍缓,寻个时候,客气些,请过来。”
“属下明白。”
官府下发的物资,都陆续送达各安置点。
祁单用南缙给三色绳,将豆豆与自己系在一块。绳子很长,既能防止豆豆在混乱中走丢,又不会影响他行动。
他正协助兵士分发粗粮饼和清水,忙碌间隙,他一抬头,恰好与正听取汇报、进行人员调度的陆轻舟四目相对。
祁单:“……?”
众目睽睽之下,陆轻舟脸上却绽开一抹毫无阴霾的、甚至称得上温煦的笑容,他朝祁单的方向,用不高却清晰的声音,自然唤道:
“祁单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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