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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媒正娶
瑟若见她立在门前怔神不动,那神思动摇、心魂失守的模样,是六载相守里首见。
其实她怎会不知,战后这大半年,祁韫的心境总有些“不大对头”?就像一池渐渐凉透的温水,虽仍动人暖人,却难再起波澜。
她并不怪,只是心疼。深知祁韫为护她尊贵无瑕,替她背负了多少污浊与血债,才换得她此刻还能如此天真快乐。
而那再也回不去的旧岸,也许就是当年那个可以不顾礼仪、不惧一切为她挡火星的少年,是她和她罗浮寺初见时,那个眉目间满是坦荡潇洒、光风霁月,如春日迟迟的“韫玉山辉”之人。
她实在不知如何报偿她,以一己之身奉献,恐怕都不足够。因为那种种无可挽回的失去,实在太过沉重。
瑟若没说话,只是微笑着张开双臂,等她来抱。
等祁韫缓缓走近时,她指着桌上笑盈盈开口,声音轻快:“我可是备了聘书、庚帖和彩礼,可别再说不是明媒正娶。盖头和金秤杆也有,若你想,我现在就戴上。”
祁韫下意识牵起她伸来的手,顺着她所指望去。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一份写着二人生辰八字的庚帖、手书聘书,一只红木小匣里,安放着一对并蒂双雁玉佩,温润洁白,寓意坚贞长久。
她此番分明在说,既然在异域国度,只需相爱就可得天祝福,那我们也能。
“怎叫明媒正娶?恕我还是愚钝。”祁韫明明已感动到喉间发涩,仍忍不住轻声调笑,“分明是趁夜哄骗于人。”
“天地为媒,心灯为誓。”瑟若也不急不恼,仍笑意温柔,眼中一片澄澈坚定。
“那么,我也——山海为证,岁月为盟。”
瑟若笑着将另一份空着二人名字的庚帖递给她,替她拈笔蘸墨。祁韫接过,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好容易才将名字落在纸上,字迹微颤,却深情至极。
两人交换了庚帖,喝交杯酒时,对视间都笑了,说实在太过一本正经,倒像在演一出戏。
可酒一入喉,便有些什么被点燃。瑟若忽地起身吻住她,二人的心意也随之紧紧交缠,再不分开。
一吻未罢,祁韫已将她身子带着坐倒,牢牢禁锢在自己膝上,指腹轻轻捏住她下颌。
她将她的脸微微偏过去几分,贴近她耳畔,半是撩拨半是低笑:“我该怪那洋人哄得殿下心思活络,还是该谢他促成此良缘?”
那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危险得仿佛刀锋拂过。
瑟若本能心跳如擂,尚未来得及逃,就被她一手覆在颈侧轻轻定住,随即那酥麻又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即使在这等境况,祁韫依旧克制得惊人,不急不迫,没有半点粗狂,连鼻息都稳得清澈干净。只有一种近乎怜爱的耐心,缓缓碾碎怀中人的意志,却在这怜爱背后,透出细嚼慢咽般的危险气息。
很快,瑟若便呼吸凌乱,再难自抑,声音断续急促,落在她耳畔,便如微火燎原。
她将她抱起,低低笑道:“殿下,再不阻我,便真的来不及了。”
回应她的只是更热烈的吻,和那不自觉依偎得更紧的柔软身躯。
从桌边到床榻不过几步,金钗与花钿簌簌坠落,仿佛春日飞落的花雨。红纱衣散落在地,流淌如晚霞沉入江水,亦如两人心中此刻燃起的暮色浓情,绵长无尽。
床帐低垂,烛火映照下,那一方天地被隔成了只属于她们二人的世界。
瑟若被她轻柔放在榻上,尚未来得及匀口气,便被覆身而下的影子和那令人晕眩的熟悉冷香笼住。
她感受到祁韫一手撑在她鬓边,带来枕边软榻微微一陷,而那眼神虽带着笑意,眸色却深得惊人,几乎要将人吞没。
她心跳得太快,头脑也发烫发涨,羞意却是本能的,微侧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却不巧瞥见满地凌乱的衣物与散落的金钿,羞意更甚,索性闭了眼。
祁韫其实也紧张,指尖都轻微发颤,却低笑着俯身哄她:“殿下怕什么?你说的,是明媒正娶。”
瑟若深吸一口气,突然睁眼和她对视,唇角虽挂着笑,手上却在勾她衣带,故作强势道:“谁怕了?倒是你还……你还没……”
她心里不服,凭什么我衣衫褪尽,你还衣冠楚楚人模狗样?话说不出口,只好用动作表明。
却不知那自以为霸道,实则娇声婉转之态,那微哑轻软、似喜似嗔的声调,带着浓浓的羞赧与不满,落在祁韫耳里简直是纵火。看她猫儿般发狠又不得法地扯衣带的模样,更让人心魂大乱,再难自持。
不待她说下去,祁韫已俯身将她吻住,一手随意解了腰带、脱开外衣。那一向克制平缓的气息终于乱了,像是强忍着才没失控,带着难得的焦渴与急躁,近乎怒意。
瑟若只觉心底发热,也为她终于不再压抑而欣喜,唇齿相抵间忍不住笑了出来。而祁韫落在她耳中的声息虽凌乱厚重了几分,仍不显粗野,反而透出迷人的沉而有力。
那点笑声很快被更深的热情淹没。
祁韫手上依旧不肯粗暴,反而慢得惊人,像是要一寸寸记住怀中人所有情绪与柔软。可这一吻太过激烈,瑟若只觉得自己仿佛落入无形的网,越挣扎便陷得更深。
迷蒙间睁开眼瞧,她的世界便只剩下那对深沉的眼眸,也带着失神的微光,仿佛望着世间最美丽、最珍贵的盛景,唯恐轻触就碎,却又忍不住要靠近、要贪恋、要占有。
她好像在用眼睛告诉她,这一刻她的殿下有多美。
这一日是祁韫幻想了太久而始终无名无份的,纵心潮澎湃,也唯恐伤了她心爱的殿下、让她有一星半点不快,自己也要尝得更深,记得更牢。于是她只是更缓更柔,又恰到好处惹起怀中人更多不满足。
那份近乎庄重的虔诚,让瑟若心头满是暖意,仿佛又回到初吻那夜,彼此小心翼翼、珍重万分,却又不可自抑,一再沉溺。
祁韫从不言爱,只将爱和疼惜藏进每一次深吻与每一寸亲密里。那夜瑟若因身世与前路而泪下,今夜却是幸福盈满,只用更热烈的回应告诉她:我已无所畏惧,也愿将一切给你。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彻底击碎了祁韫最后一丝克己,手下骤然多了几分急迫与力道。果然瑟若亦被点燃,声息难耐而轻颤,带笑将身子贴得更近,眼神却柔软又坚定,多了几分本能的媚意与引诱,似是邀请,也似是挑衅。
这一切由她激起,只为她而盛放。
再没有比这更点燃人心智的了。
一切理智被抛开,克制被击碎,矜持被吞没。温润春夜终化作淋漓夏雨,低低的呢喃与溺水般的呼吸交织在榻上,烛影摇曳,她们紧紧相拥,像要嵌进彼此骨血。
是第一次真正的相拥,也是第一次将彼此交付得这样彻底。对祁韫而言,更是漫长岁月里,唯一一次放下所有顾虑与戒备,将心与欲望都交到人怀里。
那一刻,这世间最大的生死与归处,都只在怀中人的甜美幽香中。
待瑟若终于被逼得眼角泛红,含泪唤她名字,祁韫才轻轻笑了,替她拭泪,俯首在她颈侧落下一吻。
那笑声低哑,带着胜券在握的宠溺,也带着不容抗拒的危险。
夜色深沉,春雨轻敲窗棂,帘内却是一场长久而温柔的缱绻,像晚风吹皱江水,也似潮浪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终于没顶。
次日,连祁韫都比寻常晚醒一个时辰,倒是绝无仅有。瑟若自是贪睡,二人醒后又缠绵温存一会儿,没说两句话她便又倦倦地睡去。
待她醒来,正见小面首在摆弄一桌早点。一盅绵软香糯的粳米粥,几碟爽口的小菜,清蒸豆腐皮卷,淡盐菜心,点缀着蜜渍枣泥和几块软糯糍粑,看着素雅精致,暖意扑面。
听见榻上传来轻轻的翻身声和慵懒的哼声,祁韫便知她醒,走过去坐在床边,笑着抚一抚她的脸,柔声问:“起来吃,还是我端过来?”
话说得倒是平和温柔,偏偏听的人做贼心虚,立刻一骨碌坐起就要下床,惹得祁韫无奈扶住她肩:“慢些,一会儿又头晕怎么办?”
谁知殿下又不往床下蹦了,被子一掀就坐她腿上,两腿还乐得直晃,边笑边将脸往她脖颈间埋。祁韫心里也是无限柔软满足,默默微笑抚住她背,顺手有一搭没一搭梳着她发丝。
两人腻歪不够,面首大人又怕粥凉了走味,索性将她抱到镜边简单洗漱了,再哄她用早点。
今日原说要去济南城中逛趵突泉、护城河边的画舫巷,如今却也不急,眼看上午都快过去,只好随缘。
瑟若边吃边念叨,劝祁韫也多吃几口,说她身上摸着也没二两肉,自辽东回来就一直没养起来。那絮絮叨叨的模样,真真成了新婚妻子,何况还垂着眼睫、发丝微乱,脸上和眼角都染着退不去的红晕,更是明晃晃写着昨夜的痕迹。
祁韫在旁笑着听,默默看她,心里满足得几乎要长叹:能这样平常相对,是从前不敢奢望的梦,如今竟真有了。日后更要好好待她。
殿下却只惦记着出门玩,说到高兴处,声音也带了点娇意,兴冲冲炫耀自己对济南的见识,不用问,必是路上临时看的书。
面首大人就拈着筷听,边笑边点头应和,几乎拿出酒席上逢迎的本事。比如瑟若说“趵突泉水清绝如玉”,祁韫便轻声笑道:“是极,殿下眼眸却是比玉更清的美色。”无论殿下说到什么,她都能顺势扯回来夸人,把话绕得天衣无缝。
说到最后,把瑟若逗得前仰后合,差点呛了口粥。祁韫忙起身递茶,轻声赔罪。
殿下却边咯咯笑边接过来,就着她手饮了,唇还无意擦过祁韫指尖。
见面首大人微微一僵,连眼神都不自在地别开,瑟若便觉得好玩,心下生出点坏意,一把攥住她手腕,将茶杯扯回,偏偏还要继续用唇轻蹭她指节。
她全然未觉,二人凑近后,自己寝衣轻软,起伏呼吸带动衣襟微敞,本就是让人不敢细看的诱惑,又偏偏抬眼直勾勾盯着人笑,笑里带着调皮,更是玩火一般。落在祁韫眼里,简直撩人至极,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微微垂下眼睫,面色不动,只等殿下自己傻乐着将那口茶喝完,这才缓缓抬指,拭去她唇边水痕,唇角轻挑,嗓音低沉:“真这么想出去玩?”
那声音不急不缓,却透着藏也藏不住的危险气息。
瑟若还不怕,偏过脸来笑,筷子往桌上一放,越发放肆道:“自然,否则岂不白费我一番功课?”
祁韫唇角笑意未减,目光却骤然深了几分,如同山雨欲来。
她闻言立刻轻描淡写一声:“那便白费。”话音落下,便不容瑟若反应,直接将人抱回自己膝上。
她姿态温柔得像春日软风,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掌控力。恰是那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与笃定,让瑟若心跳得更快,又在极近的距离被迫同她面对面,不由得眼睫轻颤,身子微微一躲。
祁韫却仍笑着,掌心稳稳扣在她腰间,让她逃也无处可逃。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好似安抚,又似警告,更似对某种开端的昭示。
这日的济南游,终于还是推迟到次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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