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

作者:Pythagozi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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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


      嘉祐十一年的除夕宴上,作为守卫京师有功之人,祁韫与乔延绪等大商人也得以入宫赴宴,终于能正经尝上一回天家所赐的“御赐龙凤团脍”,此菜原只在大典、恩赏时设席,象征荣耀与殊恩。

      更难得的是,这次不再是冷风直灌的廊末末席,而是得以坐进更近殿心的位置,与重臣齐肩而坐。

      席间,瑟若姐弟罕见地下阶游走,亲与众臣对饮寒暄。

      走到祁韫这桌,瑟若大大方方与她闲聊,言辞虽平淡却极贴心,竟扯了小半刻钟,连“杭州灵隐寺石刻罗汉是否真如传闻”都问出来,着实没话找话。惹得乔延绪强忍笑意憋到肚痛,郑玉庭则低头装作未闻,三位会长你看我我看你,神情各自微妙。

      面首大人只得一一作答,话说多了怕惹人疑,话少了又怕殿下觉得怠慢,句句都要斟酌,神色紧张得罕见。等瑟若转身走远,她反而暗暗松了口气,生平头一次盼着殿下快些离开。

      可狡猾的监国殿下怎会轻易放过她?宴席未散,棠奴便捧来一本看似正经的奏折,说要请她参详回覆,实则只为那夹在中间的小笺:“烟火万重皆尘世,唯卿眼底有人间。”自是邀她散席后御花园共看烟火。

      祁韫面上不动,将那小笺不着痕迹在掌中一收,奏折合起递还,言今夜具本回奏,明日便呈宫中。

      乔延绪这等老狐狸自是一眼就看穿猫腻,席散了死活要扯她再聚一场,郑玉庭和三位会长乐得推波助澜,把祁韫闹得连连作揖,言还要向监国殿下覆奏耽误不得,这才得以脱身。

      这么一闹,至御花园中时瑟若和林璠已等了片刻,更叫祁韫惶恐万分。

      林璠却是一笑,随口道了新年吉利话便走,显然方才不过陪着姐姐等她罢了。

      侍从们也因皇帝陛下离去而撤了不少,唯有宋芳、姚宛、棠奴和少数宫人在侧。

      瑟若一下子像下了戏台的角儿,端庄严肃统统不见,立刻喜笑颜开挽住祁韫的手:“来来来咱们赶紧放爆竹!你敢不敢啊?”那雀跃模样,活脱脱是二八少女之态,哪像是翻过年便二十六岁的堂堂监国殿下。

      祁韫听得好笑,更忍不住心中涌起满满的宠溺,逗她:“我看是殿下不敢放吧。”

      瑟若哼了一声,真命人将火折子拿来,让人把那爆竹串拎稳了,她亲自来点。

      宋芳忙劝不可,殿下这辈子连火折子都没摸过,更别提点爆竹了,炸伤手可怎么办?可越说她越来劲,手一摆,不容拒绝。

      等真拿到火折子了,她也确实不会用,捅开那竹筒后好奇地瞅了半天,试着吹气让它燃起,却死活吹不燃。虽是监国殿下,却如偷到鱼却不知如何下口的猫,看得人人都想笑,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

      火折子是以棉条、硝石、硫磺等物保存了暗火,用时吹一口便可复燃。瑟若打开后出于好奇和谨慎看得太久,在这寒冬深夜冷风中,那火苗早就熄灭了。

      祁韫忍笑拿过一个新的,打开来一吹,火焰簇地燃起,再小心将底部递到她指间,叮嘱一句:“勿烫着。”

      瑟若假作不满,嘟嘴瞪她,下一瞬却又乐开花,两步走到那爆竹串下,拿火往引线上一凑。

      她倒乐呢,点燃了也不晓得跑,祁韫早有预料,一把就将她扯回,在怀里护住。

      紧接着她就被爆竹声惊得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嗓,随即假戏真做,低头胡乱往祁韫怀里扎:“哎呀怕死我啦!我的耳朵好响好痛!”若不是还有旁人在,估计连“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快不快”这等招数都使出来了。

      祁韫抿唇笑,乖乖用手将她双耳捂住。在场观众早都没眼看,纷纷干咳背过身去。

      那一串爆竹很快燃完了,瑟若还没演够,只觉遗憾万分。于是祁韫从怀中取出随身带的西洋火轮机,随手一擦,又替她点燃一串,快步走回后,坦坦荡荡伸出胳膊等她来抱。

      瑟若笑得眼都眯了,干脆跳到她怀里。祁韫虽被撞得后退一步,也将她稳稳兜住了,被她一通撒娇弄得实在忍不住,拈起她下巴就印了一吻。

      这下监国殿下总算晓得羞,做贼似的探头探脑打量宋芳等人一眼。该说小面首果然是个滴水不漏的狠人,正是瞅准了人人都不敢乱看的空子才敢如此妄为……

      姚宛、棠奴也放了一串爆竹闹趣,众人便立在廊下,遥望那京城夜空的盛大烟火。

      火树银花次第绽放,远处宫阙、街市与河堤交相辉映,宛若昼明。那是为庆贺京师大胜、社稷安定而设,万家灯火与金碧辉煌的火光交织在一处,映照出千年古都的祥和盛景。

      瑟若笑盈盈挽住祁韫的手臂,指着天上一簇簇烟火,每放一个便轻声说出它的名字与寓意,有的还随口吟上两句短诗。虽未明说,那漫天绚烂分明都在诉说:这是我特意为你放的。

      没想到祁韫也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捆油纸细心扎好的细线,看着像寻常线香,实则点燃后会一簇簇迸出金光火星,仿佛将整支星火握在掌中。那火花微微颤动,璀璨而柔和,如同一束能捧在手心的小烟花。

      她一向会做人,自然不只给瑟若,在场众人也都有一支。最后才点燃一根,笑着递给瑟若,仍是那句温淡轻语:“别烫着。”

      瑟若只觉她无奇不有,简直像个藏着无数心意的百宝箱,果然喜欢得很。小烟花拿在手中轻轻挥舞,火花飞散映在她脸上,映出眉目明艳、笑意流转,被夜色与繁星簇拥着,美得恍如梦境。

      祁韫看她如此快乐,似乎从未背负过那十二载孤身撑持天下的风霜,也微微笑了,伸手将她五指扣进自己指间。

      两人举着小小的烟花,看天上万丈绚彩流光,心底都在想:我们的未来,也终会这样自由而烂漫。

      晟朝北方素有“正不娶,腊不订”之说,正月里婚娶犯太岁,惹忌讳。于是正月一过,二月里择个吉日,承淙和流昭便把婚礼办了。

      原本承淙打算依照承诺,年前守孝满百日就办,流昭却说城里都没修复,到处惨兮兮乱糟糟的,他俩怎能独自喜乐,这才拖到年后。

      顾及祁府上下还在守孝,婚事也没摆酒请外客,只在家里设几桌宴请至亲好友,简单而温馨。承淙本就不在意排场,倒恰合流昭这个现代人的心意。

      祁韫竟罕见地为这事进趟宫,坦然递上一纸请帖。瑟若最爱她这样不与自己拘礼,更何况此举分明是把她当祁家人,心里早笑开了花,面上却装冷淡:“本宫那日恰巧有事,怕是来不了。”

      “那微臣只好苦求殿下赏光。”祁韫也不慌不忙,作势掀袍下拜,神情认真得像是奏请要事。

      瑟若见状差点破功,拼命板着脸,仍是摇头。

      不料这小面首胆子真是肥了,看左右无人,一步上前搂住她腰,将她抱起就往殿外走,淡声道:“恕臣僭越,只得将殿下劫去赴宴。”

      瑟若又惊又喜,忍不住咯咯大笑,假作被劫娇声打她,心底却喜欢得一塌糊涂……

      婚礼当日,祁府上下装饰一新。虽因先家主去世未满周年,不能张灯结彩大红喜饰,只改用素淡的绛红、浅绢与花枝,但仍处处透着喜气。这座曾沉浸在哀痛、战乱与紧张气息中的宅邸,至此才真正焕然一新。

      战后,尤其是入冬以来,协助北地事务的族人和府中仆从都察觉,家主忽然变得和缓许多,不再是以往那紧绷如弦、冷面示人的威势,而是发自内心的宽容与松弛。

      若事办得不够圆满、或出了意外,她仍会指点善后之策,但再也没有往日那般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与冷厉。往常她虽也寡言少怒,却总让人心惊,如今却似能轻轻落地,让人安心。

      祁韫自己也笑言,那是因战时必须逼人狠些,如今世道回归正轨,也当还大家一份从容。待朝廷逐笔兑清欠下的会票,来年自有重赏,大家都该好好过个安心年。

      当日瑟若比预料中早到了整整一个时辰,叫全府上下不免多了几分诚惶诚恐。祁韫却知道,她其实最喜欢别人把她当作寻常姐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监国殿下,于是主动牵着她的手,带她在府里随意逛逛,还招呼了几个胆子大的小孩过来一起热闹。

      不料景风这次哑火了,因为实在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只有景霁一如既往,惜乎长得太壮,瑟若想抱她,却死活抱不起来……

      最终还得阿宁出马,落落大方地充了一回小主人,祁韫这才得以脱身去换随承淙迎亲的衣服。

      不过,没两刻瑟若就敏锐地感到,这丫头从小和她家小面首十分亲近,有意套话,果然阿宁就把她二人从前做的那些缺德事抖了个精光,把瑟若笑得前仰后合……

      吉时一到,流昭蒙着盖头、跨过火盆进门。承淙站在堂中看她被喜婆扶着一步步走进,紧张得二月天冒了满头汗。祁韫和承涟虽在他身侧肃立,瞧他这样还是忍不住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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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个月前 来自:浙江
    朋友们这个文8月6日就写完了,后面还有挺多章,真的很长,长得像潘金莲的裹脚布(?

    大家要是看累了,如果信任哥斯拉的文笔,可以试试隔壁现代文《猫是想象的动物》,9月7日早7:30放三章,以后也都是这个时间稳定日更。

    人设是全能女大x大美女海后,预测篇幅不长且感情线比例超级大(大家对《春秋》回合制恋爱的怨念我都接收到了磕头!

    哥斯拉在努力学习现在的套路中……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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