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万山归途

作者:君子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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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俑


      我赶紧放大那些青铜器照片,还真是用的商周时期的老工艺,花纹深刻,范缝自然,腊膜做假锈的货色根本不能比。

      青铜范铸法是用泥巴做出泥芯和外范,手工在泥范上雕刻图案,再浇筑铜液成型,当然实际过程比这复杂的多,泥范用一次就坏了,不存在磨具磨损的问题,所以早期每件青铜器都是孤品,纹饰深刻立体,极尽华美精制。

      胖子也有点吃惊:“好家伙,真是情怀手艺人,古玩届鲁班,失敬失敬。”

      接着又怼我:“天真你自裁算了,就你这眼光,不如个新人,当心你裤衩子都给别人骗光了。”

      “我多少年不做违法买卖了,青铜这种师父领进门,判刑看个人的领域,我不得想想?”我怒道,“再说别人骗我裤衩子干什么?”

      胖子眼珠子咕噜一转:“那自然有人稀罕——”

      “打住打住,没人有这种变态癖好。”我制止他,自从我和闷油瓶在一起,胖子就跟有毛病一样,哪哪都往我俩的破事上扯。

      胖子道:“那我再考考你,古代做仿制青铜器有什么用?”

      “跟现代工艺品差不多,做宗庙装饰品和祭祀的礼器。”论理论知识我是无敌的,我道,“不过,以这个墓来说,我还是倾向于造假,后期的失腊法更加精细,没必要使用范铸。”

      商周时期把黄泥玩到了极致,一些大型青铜鼎,那复杂的纹样、繁复的铭文,很难想象当初让它们脱胎成型的黄泥范有多壮观。

      随着冶炼技术的发展,有了可以反复使用的模具,青铜制品开始量产,早期的森冷肃穆反而消失了,所以最昂贵的永远是手工。

      有这门手艺傍身,有财力建造这座墓穴也不稀奇。

      无论那三位仁兄是何种原因被俯身葬在这里,他们对自己的这门手艺是非常自傲的,不然不会把大量的青铜器带进墓穴。

      我道:“不惜物力财力来复原古法的高手,性格多少会有些古怪,很难用常理去理解他们。”

      “走吧。”我道,“有本事的人都自视甚高,他不舍得埋没自己,这墓里应该还有别的线索。”

      我入倒斗这行有三叔带路,闷油瓶和胖子护着,起点高,进的都是王侯大陵,我对平民的墓研究不深,看样子民间的墓葬不怎么讲究礼仪制式,喜欢什么放什么。

      说话间我们已经从第一间耳室退出来,去到第二件耳室。

      第一间耳室平平无奇,第二间想必也比较规整。

      进门走了没几步,胖子突然停住不动了,我一个没防备,撞向他绵软的后背,我和他同时骂娘,胖子摆手,用手电光柱示意我往前看,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们前面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方坑,黑漆漆的看不见底。

      我们就站在穴坑的边缘,亏得胖子体重大重心稳,不然刚才我撞他那一下,我俩得一起栽下去。

      “什么玩意?”我脱口而出,“这墓被挖漏了?”

      “你他妈脑脊液漏了,这是个墓葬坑。”胖子也呆住了,“青砖墓里有个土坑,邪了门了。”

      刘丧和闷油瓶跟过来,这两个人非常淡定,好像早知道没路了似的,刘丧用一根手指压住右耳,歪头朝我冷笑:“回声。”

      这逼让他装的。

      闷油瓶扔了只冷焰火,四周霎时明亮。

      借着冷光,我看见这是一间下沉式墓葬坑,挖下去起码四五米,坑底平整,面积大概能容纳五六辆解放牌卡车,这里完全不是明墓的样子了,方顶、方形穴坑,四面是大型壁画。

      诡异的是,坑里站着好多“人”。

      焰火灭了,我们的手电齐齐照下去,这种进口牌子的手电亮度极高,可以最大限度还原色彩,定睛一看,里面全是墓俑,有的跟刘丧带出来的那只很像,有的则更加高大。

      一样狰狞原始的风格,宽袍广袖,没有五官。

      充能版兵马俑啊,我感叹,会玩。

      一只石俑已经让我们人仰马翻,这一群要都是千军万马说的那种“骸”,这得有多凶?能不能指挥它们跳广播体操?

      坑壁搭着一架简易的木梯。

      胖子就要往下爬,我阻止他:“先别冲动,这里不对劲。”

      “不能犹豫,天真,你没有选择,咱们去过那么多邪魔怪道的地方,真有东西你犹豫有个鸟用。”

      胖子把手电往后腰一掖,踩着梯子飞快地下到坑底,我提着一口气,摸了摸后腰的刀,跟着爬下去。

      闷油瓶下到一半,直接跳了下来,几乎跟我同时落地,轻轻叫我:“吴邪。”

      他对我没有昵称,在一起时间不短了,还是连名带姓的叫我。闷油瓶说话非必要不带称谓,对谁都是一个你字,跟他不熟的时候,我们经常要靠猜才知道他在吩咐谁。

      名字是最短的咒,咒即是束缚,他好像在刻意规避跟别人产生联系,只叫我的名字,吴邪。

      他喊我的语气很柔和,我应了他一声,心里突然就安静了。

      我打着手电,慢慢靠近这些石俑。

      这些俑人站在穴坑的角落里,所有脸都朝向我,神情特别怨毒。

      我一直不太喜欢墓俑,俑是另一种形式的殉葬,一个人俑就代表着一个枉死鬼,从我进墓开始,就在看不见的角落窥视着我,残缺的脸,笑容冰冷,神秘而血腥。

      那诡异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搅扰了逝者的安眠,我一直在等你,等着杀了你。

      有一种叫妇人启门的墓俑,在古墓的尽头雕刻一扇半掩的石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妇人探出半个身子,凄艳的红衣和残破的脸,幽幽注视着我。

      第一次跟那玩意对视,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从头到脚都是麻的。

      还有一次,在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有一次春游,在一个北齐的墓里拍过一张照片,那时还是冲印照片的时代,我的脸被闪光灯照的雪白,背景漆黑,隐约露出一张墓俑的脸,在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病了一个星期,高烧不退。

      “到了这些东西的老巢了。”胖子道。

      我定定地看着那些俑:“胖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说哪门子废话,我们来这难道是因为这里的风景适合度假?”

      我瞪他一眼,摇摇头。

      所有的墓俑都朝向我们,数不清的脸,细如鬼影的身体,形态各异的“笑”,引发强烈的恐怖谷效应,让人毛骨悚然。

      “徐老二来的时候,这座墓还没被开发,如果你是他,想带走一样值钱的东西,你会选它们吗?”

      胖子道:“那必然不会啊,这些玩意一看就阴险狡诈,不过徐老二搞玄学,也说不定。”

      总之,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我的体质比较特殊,往常还没到关键位置我已经中招了,明知此地有邪物,邪物却不找我作妖的情况非常罕见。

      我道,“现在怎么办,把它们的小兄弟还回去,说对不起影响你们团结了?”

      浓重的土腥气充斥着鼻腔,我的手电没处固定,光斑扫到墙上的壁画,壁画的内容包罗万象,兵士交战,丰收宴饮,乐舞百戏等等,画师似乎刻意凸出了壁画的震慑作用,有青色的怪物,有穿着甲胄的骷髅,背后是巨大的太阳。

      “小哥,你们东北驱邪的那一套能试试吗?”

      我看向闷油瓶,我见过他处理喜来眠的风水问题,我们在福建的邪神也是他负责搞定。

      闷油瓶道:“只能处理一部分,这样的不行。”

      “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我:“冤有头债有主。”

      刘丧显然没听懂,满脸疑惑。

      我懂他的说话方式,解释道:“小哥的意思是说,祭祀邪神和风水局只能造成不定向的缓慢影响,这里的诅咒被激活了,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用普通的民俗办法破不了。”

      闷油瓶没反驳,那就是我猜得对。

      我叹了口气,感觉是我这名字起的不好,人在家中坐,邪从天上来。

      闷油瓶看了我一会,伸手摸了摸我的后颈。

      “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我干笑:“你总不能一直盯着我,你受得了我都受不了。”

      闷油瓶看向别处,不说话了。

      刘丧凑过来,期待地望着他:“还有我还有我,偶像。”

      我推着他的脑袋给他推一边去了,腹诽:我家小哥本来就吃不了几口饭,天天看你,更倒胃口了好么。

      强如闷油瓶都不知道怎么办的局面呵,我对自己说,吴邪,好吧,这次你摊上事了。

      胖子看着我,我看着胖子。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分析,但我确实没思路。

      我对胖子道,“这种情况,你们北派祖师爷有没有留下来一些特殊的办法,比如,进贡一个驴蹄?“

      他嘿了一声:“驴蹄要是管用,我先给你嘴里塞一个。”

      说完犹豫着看我,”要不……“

      我看着他。

      “要不……”

      “……咱拜拜?”

      “拜,拜他娘的!”

      我一声令下,此刻我不是浙大毕业生,我是村里傻儿子。

      胖子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香炉,一把香,用打火机点着,甩灭明火。

      我骂他:“你怎么还随身背这玩意,违法犯罪之心不死啊!”

      胖子痛心疾首:“胖爷我就知道,跟张起邪同志一起下地,早晚用的到。”

      我俩把三柱清香插进香炉,把刘丧的石俑摆在前面,又收集了一些食品包装袋,堆成一堆,当做祭祀纸钱。

      小花彩衣娱神都搞得出来,我拜个坟里大哥不算封建迷信。

      刘丧这厮想跑,被我和胖子一人押一条胳膊给抓了回来。

      之后,我们三个像在演桃园三结义,对着石俑跪成一排。

      刘丧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只小瓶子挂件,放在手心,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这东西我之前就见他拿出来过一次,好奇地问他:“护身符?”

      那里面有些红色的粉末,颜色比朱砂要深,胖子就道:“肯定是观音的大姨妈。”

      “闭嘴吧你。”

      刘丧抓起背包要砸胖子,我跪在中间,为免误伤,赶紧劝他:“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都少说两句。”

      胖子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等火星稳定了,摆在香炉上,我回头找闷油瓶:“小哥,咱一起?”

      闷油瓶离我们八丈远,自顾自去看壁画,仿佛不认识我们这几个傻逼。

      这人不尊老不爱幼,不信鬼神不敬天,我拿他实在没办法,随他去吧。

      我记得小时候祭祖上坟,得选个伶牙俐齿的当代表,向祖宗汇报这一年的动向,不过我爷爷是入赘,这种活动我参与的不多,这时就看向胖子。

      “行吧,我的大少爷。”胖子丢给我一个关键时刻还得靠老子的眼神,清了清嗓子。

      “那个,三位老哥,刘丧这傻逼和他那帮孙子队友不知道厉害,多有得罪了,那些人您杀就杀了,我们不追究!镇墓俑我们给您送回来了,地宫里的其它宝贝呢往后都进博物馆,也算是进庙了,您放心,丢不了!胖爷我是本地人,过年过节我一定来看您,你有什么冤屈就托梦告诉我,一定给您办熨帖了!啊?往后您就别缠着我们了,咱哥几个各自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他东拉西扯一大篇,我们三个对着香炉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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