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同学的逆鳞

　　日头火辣,教宿的客厅向阳，空气蓦地闷热起来。
　　秦删独自坐在角落的木椅上，看着两人和秦守华聊天，他起身走到狭小的厨房里，那里有很多新电器，秦删问过覃渭渊，覃渭渊只含含糊糊说是上个老师留下的，让秦删不用担忧放心用。
　　秦删顿时明白。

　　周六晚上秦删来过这里一次，覃渭渊把钥匙给了他，事先去校长室说明了情况，校长也很赞同。
　　秦删就先把家里的一些东西先运了过来，又买了吃的塞进冰箱。

　　天气燥热，柴邵和姚君子早已热得拎起衣领扇风。

　　秦删打开冰箱，从里拿出包冰糖还有随便买的绿豆。他没想到这些东西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柴邵心思原本也不在聊天上，眼尾一直注意着秦删。幸好姚君子话多，秦守华的注意力都在姚君子身上，柴邵悄悄起身溜达进了厨房。
　　秦删弯腰在水池洗绿豆，柴邵打算故技重施，偷偷过去吓他一跳。猫着腰放轻脚步，嘴角偷笑。
　　“干什么。”秦删背对道。
　　柴邵见被发现，收起动作，失笑：“没意思。你在做饭？”他打趣道：“还挺贤惠。”
　　秦删不理。
　　柴邵靠着橱柜，侧脸笑道：“怎么不说话，害羞了不是。”
　　“……”
　　柴邵闲得无聊，瞪眼学霸又不接话，他凑过去看一眼，“绿豆，你打算怎么做。”
　　“煮汤。”

　　秦删把洗好的绿豆倒入刚起细泡的水里，又往里加了些冰糖。将冰箱里的南瓜拿出来切成小块，和淘洗干净的糯米一起放进电饭煲里煮了。
　　柴邵在一旁看着他发呆。

　　秦删不穿校服的样子多了些成熟气息，额前的头发总是懒懒地落在眉边，连睫毛的影子透着疏离感。

　　柴邵最喜欢秦删那双眼睛。
　　唯一承认他比自己好看的五官就是眼睛。
　　对视时，那双眼睛含霜。
　　笑时，那双眼睛沐春。
　　生气时，像暗暗汹涌的海水。
　　平时，则与世无争。

　　柴邵有时候恍惚，看着秦删那张英气的脸，会有一种模糊的印象，却又想不起来。

　　要是说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人中评选，除了自己，秦删第一，当之无愧。
　　秦删看他好久，忍不住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下。柴邵疼得咝咝叫着，抬手捂着脑门。
　　“喂！这回你怎么解释，我脑袋上没有桂花了。”柴邵没好气地指着自己，抬手反弹回去，被秦删抓住手腕。
　　秦删耍赖：“我脑袋上也没有桂花。”
　　“那我也没有，你为什么弹我，反正…”柴邵迅速用另一只手在秦删眉心弹了一下：“我有仇必报。”

　　秦删闭了下眼，松开手，又站到锅前。柴邵跟在他旁边，歪头看着他，想到什么，“话说，你到底会不会踢球啊。”
　　“不会。”秦删回答得毫不犹豫，拿着锅铲在锅里搅了搅。
　　“你骗我。”柴邵皱眉：“那上次你怎么接得住球？”
　　“凑巧。”
　　“放屁。”
　　秦删沉默片刻，道：“不放。”
　　柴邵捶他一拳：“你以为自己很幽默吗，我跟你认真的。”
　　“认真什么？”
　　“认真说话。”
　　“我很认真。”
　　柴邵有些抓狂，“滚。”
　　秦删道：“你既然笃定我会踢球，也没有必要再问。”
　　“我只是猜想，这话肯定得问你本人，要是我的猜想是错的呢。”
　　“你真的相信我，那在我说不会的时候，你就应该闭嘴。”秦删缓缓抬起头，盯着柴邵的眼睛。

　　柴邵沉思片刻，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都只坚定自己的想法。
　　嘴硬道：“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信你。”
　　“嗯。”

　　姚君子突然从门框探出脑袋，还是没敢看看秦删，只对柴邵招招手。
　　柴邵过去问他干什么，姚君子道：“我看到乃酪在踢球。”
　　“那怎么了？”柴邵看着他。
　　姚君子动动眉毛，“咱们闲着没事儿，不如加入呗。”
　　柴邵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秦删正看着他们这边，眉毛微微皱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似乎秦删想挽留他们。

　　柴邵暗笑，“你想去搭讪，干嘛非拉着我，我又不是林主任，当不了这电灯泡。”
　　姚君子挠头：“关林主任什么事？”
　　一直以来姚君子只见过一年前的林主任，后来林主任“归隐”后，也并不知道他的现状。
　　柴邵扶着姚君子的肩把他推到门口踹出去，“去吧，好儿子。”
　　“喂，你这是……”
　　姚君子的声音在门关上的瞬间消失不见。秦守华道：“谁来了？”
　　柴邵坐到秦守华旁边，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牢牢抱着的收音机，道：“没人来，刚刚在这和您聊天的小姚走了。”
　　“走了，欸唷，该留下吃午饭呐。”秦守华布满皱纹的皮肤上，连生气的表情也不太看得出来，就瘪着嘴，很是活泼。立马紧紧牵住柴邵的手，“你可别也悄悄走了，陪我说说话。”
　　“奶奶放心，”柴邵故意提高了音量，眼睛往厨房斜睨：“我不走，我还要蹭饭呢！”

　　“烦死了。”齐吻浑身不自在，一会儿在沙发上瘫着，难受。一会儿在桌旁趴着，想动。一会儿无厘头地指着宛蜒骂几句，没劲。总之做什么都不解闷。
　　她既不希望有学生来医务室，又希望有一两个过来让她有点事做。
　　宛蜒拿书柜当掩体，捧起杯子轻轻吹。小心翼翼走到生闷气地齐吻面前，笑着递过去：“喝杯红糖水。”
　　“你存心烦我是不是，这是第三杯了，我都要喝成红糖水了。”齐吻气恼着，胸口不规律地起伏，眼神逼视着宛蜒。
　　宛蜒凑过去：“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陪你去做。”
　　“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又想做些什么。”齐吻翻身起来，欲哭无泪的捂着脸，片刻捂着肚子，恨得拍了一掌。
　　宛蜒忙得伸手去抓，生拉硬拽终于是把她哄出了医务室。

　　女生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干什么都烦的状态。情绪被拉扯得像团乱糟糟的毛线球，越理越乱，又不能不理。只能边气边理，边理边气，直到奔溃。

　　宛蜒再也不敢贸然去拉齐吻的手，带着她在跑道上闲逛，和学生聊天，希望能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
　　有个学生见了他们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眼珠子坏心思地在他们身上游移。
　　齐吻道：“你笑什么。”
　　学生凑在她耳边道：“齐医生，你算是有个甩不掉的跟屁虫了，我们以后就不用挨骂，有人替我们呢！”
　　齐吻让学生滚蛋，转头瞪了宛蜒一眼。宛蜒摊开手，很是无辜，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不远处的绿茵场上有追逐的声音。
　　宛晨和乃酪脚下生风，抢着一颗足球。姚君子坐在地上看得眼花缭乱，看出宛晨的球技比乃酪更娴熟。
　　半晌，宛晨脚尖顿住，没按套路出牌，趁乃酪还在预判的时候改变了路数，勾过球直踢入球门。球冲进了白网。
　　乃酪郁闷道：“又被你耍了。”
　　“你还是太嫩了。”宛晨得意洋洋，比出个胜利的手势。
　　姚君子走过去弯腰捞起足球，微笑平视乃酪：“别理他，等着，我帮你赢回来。”

　　宛晨抱手站立，翻着白眼：“忠犬果然是忠犬。”
　　乃酪踢他一脚：“嘴欠。”

　　明里暗里的较量，一触即发。比赛比的是谁先从对方脚下抢到球并第一个射门。
　　之前有过几次比赛，他们大致了解对方踢球的小动作。
　　比如宛晨，他踢球前会原地跺两下脚，这是他兴奋的表现。还有姚君子，有时候突然对着对手一笑，就代表他已经预感自己能赢，并且很有把握。

　　他们面对面站立，球放在中心点，乃酪一喊，他们眼睛旋即死死盯住球，拼命从对方脚下勾球，过程中差点摔倒。
　　姚君子心下清楚如果就在脚下这么抢，他们的水平差不多，那么就会勾来拉去没完没了。
　　于是在下一次姚君子把球抢来时立刻往身后送去，与宛晨拉开了距离。可没想到这一脚没刹住，送远了，差点就把球踢进自家的球门。

　　他拼劲追过去，宛晨也没松懈，却在跑的过程中笑得捂住了肚子。
　　乃酪也没忍住，转身蹲下，笑得发抖。
　　姚君子朝乃酪瞥一眼，脸噌地就红了。就是因为这样，他浑身的力量都爆发出来，速度加倍，在球差一点儿就要进门时阻断了它的运动。
　　他把球运到边线，脚尖对准球门，宛晨猜到他要射门，没有再往前跑，而是做好了拦截准备。
　　姚君子额角滴汗，鬓角发痒。他使劲地———打了个哈欠，弓起了背。

　　转移他人注意力，其实暗中发力，将腿轻飘飘一推，宛晨被喷嚏蛊惑了，下意识跳起来妄图用头撞开，球没有射过来，姚君子得意地笑笑，把球往右边运。
　　此时宛晨从半空掉下来，怼到了脚趾，有些吃痛。姚君子趁势偏脚猛射，足球在空气中嗖嗖翻滚，砸进了球门。
　　他跳起来：“哦吼！”像个孩子一样，蹦到乃酪面前，炫耀功绩般地，笑容憨态：“我们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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