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熟

　　“你家江骁野又走了？”宁嘉致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电子邮件内容，一堆作业要求看得他眼睛疼。
　　“嗯。”沉舟把书递给他，“这本你看看。”
　　宁嘉致愁眉苦脸地接过来，一边翻一边吐槽：“郑安荀和他不是合伙人么？怎么就他要出差，姓郑的不用啊？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他还在追你？”沉舟听说过郑安荀的“风流事迹”，对于他至今还没放弃这一点深表惊讶。
　　宁嘉致翻了个白眼：“是啊，我估计他脑子有问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不换的浪子……我的嘴皮子都要说破了，一点用都没有。”
　　“实在不行……你要不要暂时接受他？我们男人貌似对得不到的人有很深的执念，可能得到之后就……”
　　“不可能。”宁嘉致毫不犹豫地否定这个提议，“不谈他，咱们说说你，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话题转换过于迅速，沉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嘉致不提，他都要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事实上，自从母亲去世，他就没怎么过生日了；细想一下，就算母亲在世，记得的人也只有他们母子，所谓的父亲只不过在母亲的提醒下才给他礼物和一点微不足道的父爱。

　　沉舟微笑：“快了，但我不过生日。”

　　宁嘉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低落，明白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不过生日也挺好的，相当于永远年轻。”他干巴巴地找补一句，然后把话题转移到作业上，“老师说作业什么时候交了吗？”
　　“下周一中午十二点前，占期末考核的百分之三十，必须好好做。”沉舟又把邮件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专业课的强度慢慢上来了，这次作业需要找很多资料，两人一组也是大工程。
　　“干！”宁嘉致撸起袖子，翻看沉舟刚才给他的那本书。

　　下午放学，沉舟去书店打工，宁嘉致也跟了过去，在书店做作业。
　　甄大帅前几天辞职了，清洁工作暂时由老板来做。
　　干活间隙，沉舟会坐到宁嘉致旁边，和他一起做作业。

　　傍晚，两人商量着去哪儿吃晚饭的时候，沉舟的手机响了。
　　是酒吧经理打来的。

　　“喂，哥……”
　　“你叫沉舟是吧？”
　　陌生的声音令沉舟警惕起来，他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

　　“我是。你是谁？”
　　“你哥摊上大事儿了！你管不管？欠了老子十万还敢睡老子的人！”
　　沉舟眉头紧锁，不敢信这是经理能干出来的事儿；经理来这儿快五年了，不至于……
　　“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案，要么你替他还十万，要么我弄死他！”
　　电话那边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和惨叫声，沉舟听出来那确实是经理的声音。
　　“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他冷静地说，当务之急是把人救出来，万幸这事儿用钱能摆平。
　　“等会儿发给你，别报警，别耍花招，否则我直接弄死他！”
　　挂断电话，沉舟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

　　宁嘉致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没事。”沉舟不想让他掺和进来，随便编了个理由，“我有点事要先走。”
　　“等一下！”宁嘉致拉住他，“别糊弄我，说！”
　　沉舟不想说。
　　“遇到麻烦了。”宁嘉致笃定地说，他现在很想戳着沉舟的脑门儿问他为什么不直说，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以为你是谁？超级英雄？单枪匹马就去了？这是国外，持枪合法，留学生斗殴拔枪的也不少，你确定你要自己去？”
　　沉舟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在国外待的时间不算久，但我那些……床上朋友不一样，我听过很多。说吧，到底什么事儿。”宁嘉致松开手，后退几步靠着桌子，心里盘算着等会儿给哪条道的“朋友”打电话。

　　沉舟把刚才的通话内容告诉他。

　　宁嘉致摸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像个圈套呢？”
　　“圈套……”沉舟冷静下来，也起了疑心，“对啊，这种事应该联系家人，怎么会找到我身上？”
　　“因为对方知道你一定会管。”宁嘉致打了个响指，从包里翻出一张A4纸，飞快地写下几行字——你，经理，第三人，动机，十万……
　　“第三人知道你和经理关系不错，且经理之前照顾过你，靠这份恩情，你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沉舟指了指“动机”：“为了引我上钩，故意给经理做了个局。”

　　宁嘉致不解：“你得罪谁了？”

　　“章回石被开除后真的回国了吗？”沉舟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
　　宁嘉致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我把这孙子忘了！看来他打算鱼死网破。”
　　“经理纯属无妄之灾，我得想办法救他。”沉舟咬咬唇，手中的手机震动，对方发来了位置。
　　宁嘉致凑过去看，面色凝重：“最出名的放逐区，非常乱，你如果真的要去，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他拿起手机翻通讯录，书店的门铃响了，郑安荀拎着咖啡走进来。

　　“你……们的脸色不太好。”郑安荀放下咖啡，盯着宁嘉致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沉舟正想朝宁嘉致摇头，但他已经开口了。
　　“你来得正好，我们有事请你帮忙。”他言简意赅地说了沉舟的事，想问他借点人，如果能拿到武器就更好了。
　　郑安荀看向沉舟：“你告诉江骁野了吗？”
　　“没有，不用告诉他。”沉舟不想打扰江骁野工作，更何况他欠江骁野的已经够多了。
　　“这件事必须告诉他。”郑安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被宁嘉致拦住。
　　“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你帮不了就算了。”他拽住沉舟的胳膊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我找……”
　　“你别找那些人，我帮。”郑安荀叫住他们，打电话找朋友。

　　两个小时后，沉舟、宁嘉致和郑安荀到了短信中的地址，他们身后跟了十几个高大强壮的打手。
　　面前是一片破败的建筑，墙皮堆在墙边，露出斑驳的水泥墙面；往外部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静得只有虫鸣和风声。

　　“我先进去，你们等我消息，不要打草惊蛇。”沉舟接过宁嘉致递过来的匕首藏到身上，冲他们点了点头，转身走入夜色。
　　走了快一百米，他的手机响了，对方发来一条信息，引导他怎么走。
　　他把消息转发给宁嘉致。

　　七拐八拐进了一间破屋，地板下渗出光亮，他蹲下想看仔细，地板突然被掀起，差点儿砸到他。
　　“来得够快，进来。”说话人的声音和电话里差不多。

　　沉舟顺着梯子下去，刚落地就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经理，他鼻青脸肿，神志不清，被旁边的黑衣人扇了一巴掌才清醒几分，见沉舟来了，立刻“呜呜呜”。
　　黑衣人扯下他嘴里的破布。
　　“沉舟！他们是骗子！你快走！”
　　黑衣人又把他的嘴堵上了。

　　沉舟早有心里准备，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目前他能看到的人有五个，经理行动不便，他至少要一打五，不乐观。

　　“走哪儿去啊？”暗处走出来一个人，瘦高个儿，右耳上的耳钉在灯光下十分刺眼。
　　果然是章回石。

　　沉舟眯了眯眼，眼中满是轻蔑：“章同学，你这是……”

　　“沉舟，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为了维持你‘真善美’的人设，不惜以身犯险，我真佩服。”章回石做作地给他鼓掌，“你放心，我会让江骁野看见你的全尸。”

　　“杀人犯法，你确定？”沉舟看着面前近乎丧心病狂的男人，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跟他结了多大的仇，结果就是没有。
　　分明是他使坏在先，现在却像个受害者。

　　“杀人确实犯法，但是在这儿不一样。”章回石咧嘴笑，走过来几步，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江骁野知道你有多贱吗？”
　　“他知道你从大学就开始勾搭别人吗？他知道你早就被人睡烂了吗？他知道你这个人有多虚伪吗？”

　　沉舟听得想笑：“你从哪儿听的洗脑包？李奇联？你竟然相信那个蠢货的话？”

　　章回石最恨别人骂他“蠢货”，当即恼羞成怒，从兜里掏出一沓照片砸到沉舟身上。
　　“你别以为不承认就能当什么没发生过！”

　　沉舟手忙脚乱地接住几张，照片上的那张脸确实是他，但……他什么时候和陌生人有这么多亲密合照了？
　　剑拔弩张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只剩荒诞和可笑。

　　章回石气焰嚣张，幻想看到照片的沉舟脸色大变、跪地求饶，没想到他的神情突然轻松了，甚至还笑出声了。
　　“怎么？吓到精神失常了？”他听说人在情绪起伏剧烈的时候会丧失管理表情的能力。

　　“章回石，你不会连照片的真假都没鉴定过吧？合成图做得再好也是假的，别告诉我你还有我的不雅视频。”沉舟手指一松，几张照片落地。

　　章回石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合成图，但这些照片没有一点合成的痕迹，看着就跟真的一样。

　　沉舟默不作声地后退半步，以身后的梯子作为暂时的背部屏障，右手慢慢摸到匕首，朝那几个手下喊：“喂，你们的主子连照片真假都看不出来，大概率脑子有问题，你们确定还要跟着这种蠢货？他给你们多少，我给双倍，我还不杀人，怎么样，成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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