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传

　　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尖上打滚，百鸟帮的大门就被砰砰拍响。
　　老大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迎面撞见驿卒扛着个半人高的樟木箱，箱角还沾着江南的杏花瓣。
　　“虔公子家书到！”
　　驿卒抹了把汗。
　　“有特意嘱咐，要看着您当场开箱验货。”
　　老大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七彩头套都来不及戴，手忙脚乱撬开铜锁。
　　箱盖掀开的刹那，甜香轰然炸开，蜜渍青梅的酸甜、桂花糖糕的轻甜、龙井茶酥的清冽混着家书墨香，扑得他鼻尖发痒。
　　“哎呦喂！”
　　煎鱼光着脚从厢房蹦出来，发梢还翘着两撮呆毛。
　　“老大你偷开糖铺子啦？”
　　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正厅时，百鸟帮全员正围着八仙桌进行一场严肃的品鉴大会。
　　醉清风捏着块玫瑰酥端详。
　　“花瓣腌渍时加了荔枝蜜。”
　　突然瞥见老大偷偷把杏仁酪往怀里藏，烟杆“啪”地敲在他手背上。
　　“孝敬父母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积极？”
　　尘泽用剑尖挑起块雪片糕，对着日光检查厚度。
　　“切片功夫差三分火候。”
　　说完却迅速塞进袖口，转身时衣摆还扫走了两枚藕粉圆子。
　　“你们土匪啊！”
　　老大扑上去抢救最后一块定胜糕，却被狗蛋凌空截胡。
　　秃毛鸡叼着战利品飞上房梁，豆豆眼满是挑衅。
　　“菜狗！”
　　闹腾间，西绛默默展开那封被揉皱的家书。宣纸上林父的字迹工整如列阵。
　　「见字如晤。今寄新茶四两，佐以你娘亲手制茶点。听闻你建帮立派，为父甚慰。江湖险恶，若银钱不趁手……」
　　诗筠的琴弦忽然“铮”地一响，随后转过头擦拭刚偷吃糕点的嘴。
　　众人回头，只见老大攥着信纸蹲在墙角，七彩头套蔫巴巴垂着，肩膀可疑地抖动。
　　煎鱼戳戳他后背。
　　“……噎着了？”
　　“放屁！”
　　老大猛地抬头，眼圈红得像抹了胭脂，手里却恶狠狠掰开流心月饼。
　　“这杏仁馅太呛人！”
　　醉清风突然把茶盏推过去。
　　青瓷碗底沉着几片茶叶，正是箱中那罐新茶泡的。
　　茶汤澄澈，倒映着所有人假装没看见他抹眼睛的手。
　　夜晚，帮会厨房飘出焦糖香。
　　老大系着围裙折腾蒸笼，尘泽抱剑监工，醉清风被迫戒烟的手闲得发慌，竟破天荒帮忙揉起了面团。
　　“小时候娘亲总在灶台边教我认药材。”
　　老大突然嘟囔。
　　“说江湖人得会治跌打损伤……”
　　话音未落，蒸笼“噗”地喷出白雾，一笼歪七扭八的桃花酥新鲜出炉。
　　狗蛋啄了口，立刻“呸呸”吐出来。
　　“谋杀！谋杀！”
　　院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
　　诗筠倚着月洞门，指尖还沾着琴弦松香，西绛提着食盒走来，盒中赫然是重新塑形的糕点，每块都印着小小的百鸟纹。
　　“哇！”
　　煎鱼举起块完好的荷花酥，“西绛姐姐怎么做到的？”
　　西绛但笑不语。月光漫过食盒角落。
　　那里静静躺着张被油渍晕开的家书残页，隐约可见「吾儿」二字。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江南的甜香，和一句很轻很轻的……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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