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请为我折腰

作者:应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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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


      却说商曜进了帅帐,邬逊一步迎上前,满目欢喜之色:“少主公!好事!何敞找到了。”

      商曜一扬眉。

      “云深已经扣下了。”邬逊口中云深,正是车骑将军卫棋卫云深,雁门郡人士。

      “他好生狡诈。”邬逊跟到案前,口中感叹,“主公猜他躲在哪里?羌人在金城郡的商队!平日就躲在那地窖之中吃喝拉撒,半步不出,全靠羌人供养。”

      “奇人。那是如何找到?”商曜坐下,抬起脸问。

      “实在坐不住了,以为金城风平浪静,又托人往洛阳送信。”邬逊道,“如今金城衙署不再批发去洛阳的过所,只有那些旧驿使出得去。云深一直盯着,见有羌人频繁安排送信,方察觉不对。”

      商曜沉吟片刻,只道:“我明日就动身。”

      邬逊点一点头:“仲康已等着少主公了。”

      想起桑烨,又道:“少主公一定带上元椋。我去同他说。”

      商曜点头:“我知晓。”

      邬逊离开几步,又回过头:“方才是从女公子处回来?”

      商曜望他一望。

      邬逊微笑道:“佳人在侧。不会舍不得?”

      “不会。”商曜低下眼睛,口吻温和,“要带回晋阳的。有什么舍不得。”

      邬逊眸光一深。

      *

      萤虫从夜间游到天明,姬临溪也失眠整整一宿。

      昨日最后,她放下角灯,一路追到府外马厩,冲着他的背影大吼:“谁许你对我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商曜解着照夜白缰绳,头也不回答:“我要你允许?”

      翻身上马,隔着月色朦胧,遥遥看她。

      她生生气红脸颊。

      被强行亲吻都没有这样生气,因此也就不知,这嫣红是不是纯粹的怒意。

      他冲她笑了一下,指腹再点点唇角,慢悠悠提醒:“只是今夜不。明日太阳出来,我就不演了。”

      顿了一顿,语气又有些淡下来:“非君子命。装模作样,难受。”

      她愣在原地,他已经转头,利落策马。却在途径她时,侧空身体伸出手臂,温柔揉一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一触即走,只喉咙里笑出一声,回身勒住缰绳,抬起下巴看她。也只看一霎,随即挺直脊背,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姬临溪终于反应过来,在院里重重跺脚,虚空踹向前方空气。

      现下足跟踹在廊柱,痛得临溪呲牙咧嘴。

      将望舒吓了一大跳,抱着木盆,不安出声:“女公子?”

      临溪回过身。

      “女公子醒了。”望舒眉眼一弯,“夫人出门了。可要吃些什么?我很会做饭。”

      临溪点点头:“我喜欢吃面。”

      菀青坐在一旁陪用饭,始终眼也不眨地盯着。望舒忍不住了,警告推她一下。

      临溪捏着木箸:“有事就说。”

      “女公子真的太太太太太太——好看了。”菀青吞了下口唾,真心实意,“真是好漂亮。”

      望舒抿唇偷偷笑开。

      临溪被夸多了,但小女娘用如此之多的“太”字,到底脸红了下:“油嘴滑舌。”

      “才没有。”菀青大着胆子回,“女公子就是很漂亮很漂亮。”

      临溪“哎呀”一声,抬手挡住一边侧脸:“行了。哄我我又不能给你们涨月钱。”

      “不为月钱也得说呀。”菀青托脸,欢天喜地,口无遮拦,“天下州郡,每每战败,州牧能献女就会献女,又不新奇。那都是只能给新君做妾的,可我们女公子就能去晋阳做侯夫人——”

      望舒一把捂住她嘴,惊慌看向临溪。

      临溪咬着面条,笑意慢慢没了。

      菀青眨一眨眼,反应过来失言,吓得要跪。被临溪扯住,无所谓道:“你也是实话实说,无非不好听。下次别再说了。”

      以方巾擦擦嘴,走出去三步,又回过头,戳出手指:“再加一条,惹我生气,好好说就行。不许动不动下跪。”

      背过手去,溜回房坐下,呆呆盯着角灯。

      他没有说过这蓝色萤虫要怎么喂。按寻常萤火虫推断,大多萤虫成年后就很少再吃东西,只偶尔需要花露。

      临溪提起角灯来到树丛边,蹲下身,打开灯盏,将萤虫轻轻拨进去。

      为她亮过一夜就很好了,萤虫大多寿数极为短暂。

      姬临溪想到这里,又被自己伪善到矗起肩膀。她都杀过人了,去心疼萤虫做什么?

      拍一拍手,利落站直,对上李芝兰含笑目光。

      心下又不自在起来,挠一挠耳朵:“阿母。”

      李芝兰招手。

      “虽知他大约是经高人指点,有意讨好。”她护着临溪双肩,捋一捋女儿碎发,“肯用心就好。”

      临溪低下头。

      “翩翩也很开心。是吧?”李芝兰笑意愈浓,“我瞧出来了。”

      临溪还是不说话。

      “他还同你父亲说,若是不放心,我夫妇二人可陪你移居晋阳。”其实也明示过长安,这话李芝兰按下不表,“不过兹事体大,你父亲恐怕不肯。但这是寻常人家万万给不出的礼遇了,你得信他真心。”

      临溪这才仰起眼睛。

      “我信。”她脆生生道,“可是真心很快就会变的。”

      李芝兰怔了一下。

      “若在姑臧,他变了,我就回家来,我也不怕。但在别处,我没有家。即使你们放下一切陪我,仰人鼻息住他屋舍,依旧不是家。”

      临溪已经转过身去,两只手心在腰后揪着,一蹦一跳地回去寝房。

      李芝兰蹙眉,叫了望舒过来。按一按她肩膀,低声嘱咐:“近日看好女公子。若有收整行囊迹象,立刻来报。”

      望舒认真应下。夫人说过女公子性情顽劣,举止作风和容貌大相径庭,有多美就有多闹,她并不意外。

      但接下去几日倒风平浪静。姬临溪成日倒在窗下大声念孙子兵法,教她们写数字、日期和名字,最多拿弓箭吓一吓小菀青,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李芝兰放下心来,也就照常出门,同姑臧城诸位官宦夫人交际。临溪出门拜访穆家女郎,望舒和菀青也不必跟着。

      “我的天啦。”轻鸿听完,真诚感叹,“他在讨你欢心。”

      临溪坐在案前拔一支枯草:“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一支灯而已,谁在意。”

      “这比其他的都好啊。”轻鸿坐下,眼睛发亮,“像我这种有钱的人,就想要旁人巧思哄我。”

      “那是你有钱。”临溪咕哝,“当然了,他送我钱,我也不会欢喜。”

      倾身小声:“我让你帮我送出去的信,送了吗?”

      “送了。”轻鸿郑重点头,“去张掖的信,一寄一回,要十多日呢。”

      “其实也没什么。”临溪唇角撇一撇,“就是从前荀竞初送我的那柄薄翼双刃,找不回来了,我想让他再送两把来。那个防身好用。”

      听见两把,轻鸿眯着眼睛笑。见临溪神色苦恼,好奇问道:“你打算何时去我外祖家?”

      “拿到刀就去。”临溪拍桌,“我再不能让他欺负我!”

      她话说得雄赳赳,晚间姬昱敲门时,心脏本能一紧:“我不——”

      “阿父有其他事。”姬昱摆一摆手,“君侯不在姑臧。先前金城的护羌校尉藏匿民间,如今他麾下谋臣传信,说抓到了。他动身去处置。”

      怪不得连着几日没有一点动静,临溪低头,摆弄手里的短匕:“何事呢。”

      “他带你回晋阳之后……”

      临溪把短匕一丢。

      姬昱一顿,继续道:“翩翩,你需知天下局势。如今他虽掌有北方诸州,也如你所说,终究不是中原腹地。且我凉州边远,非嫡系人脉,届时在他晋阳城,你一言一行,或许举足轻重。”

      “阿父省省吧。”临溪直直看回去,“他只是年轻,又不鲁莽。你看他像被内宅妇人左右政见的人物?”

      “我没要你左右,我只是要你至少保住凉州今日安定。”姬昱凝神道,“我预计明年关中还会有战事,凉州未必就能自保。他若不肯庇护,你嫁过去,是为什么?”

      临溪把玩匕首:“兴许等不到明年呢。”

      “你这孩子。”姬昱也是无奈,“无论如何,他提出以正妻之礼迎娶,是很难得的,你没有吃亏。嫁过去后,要悉心经营夫妇关系,趁他待你这股劲头还在,好好维护,同君侯父母兄弟,也要一一处理妥当……”

      “送客。”姬临溪起身,推父亲往外,“一套一套。阿父去维系吧。”

      听着就来气。

      思前想后,次日立刻又送出去几件首饰。收拾时叮铃哐啷,望舒恰好在外间,犹豫一下,出声询问:“女公子有事吗?”

      “无事。你别进来。”临溪谨慎,“整理妆台罢了。你去忙吧。”

      望舒默然片刻,去了李芝兰房中。

      “你是个伶俐孩子。”李芝兰颔首,又叹一声,“这女娘,一身骨头打不碎似的。”

      望舒屈膝。

      她转头就告诉了姬昱,姬昱也毫不意外:“怕什么了?她跑不掉的。无非是靠穆家商队,我叫守卫一见就扣下。”

      “你这个女儿……”李芝兰莫名笑了,“误打误撞。也只有商侯能应对,寻常男子实在降不住。”

      “喜欢的时候才叫应对。”姬昱一哂,“不喜欢了,就叫打发。”

      他明白事理,也不妨碍他促成女儿嫁走。过了两日终于又在衙署碰上邬逊,收一收袖衽上前:“先生。”

      邬逊对姬昱并没有多少好眼色,礼节性打了个哈哈:“使君。”

      “君侯这一走,也有好几日。”姬昱观他脸色,“金城可是有变?”

      邬逊微笑:“使君有所不知,少主公这个人,偶尔行事活泼些,但防备心一直极重。对有些人,可以宽待,但有些人,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性情。”

      姬昱一哽。

      “不过姬使君日后是岳丈了。”邬逊语调不冷不热,“令媛温柔贤淑、秀外慧中,想来到了晋阳,也能适应得很好。”

      摆明了只是不好多说,实则内心不大看得上翩翩。听不出嘲讽,姬昱也是白活一场。温温笑了一笑:“内子自会教好一切,不会叫君侯失望。”

      晚间归家用饭时,姬昱不动声色打量临溪骨相眉眼,心下渐渐有了想法。

      “你打小就《广陵散》学得最好。”姬昱夹了一片羊炙进临溪碗中,温和开口,“这两日尽快捡起来。下旬城中入冬飨宴,各家女郎郎君都可献艺,你也去。”

      “我不干这样的事。”临溪撇撇嘴,咬住羊肉不答应,“弹琴做样子,给谁看?”

      “又不是真看你弹琴。”姬昱平静道,“并州军快走了,但总归要留下一些官吏善后,共同处置冬季边防事务,飨宴无非为表两州友好。我是刺史,家中总要出个人领头。我老胳膊老腿,剑舞是挥不动了。”

      李芝兰和丈夫对了下眼神,了然于胸,打配合道:“翩翩,阿父仕途有用,不可添乱。”

      从前接见他郡使节,众人抚琴或剑舞为宴饮助兴,的确很寻常。姬临溪只怀疑一瞬,还是无可无不可点头:“知晓了。”

      正屋内,李芝兰一边卸耳饰,一边望向镜中:“老狐狸。”

      “我总要让他们明明白白地知道,我女何以被唤作凉州明珠。”姬昱哼一声,“真以为说话大声,举止粗鲁,性情桀骜,美就不是美了?”

      “你这说的,什么叫粗鲁——再说,谁疑过翩翩美了。”李芝兰叹气,“不都说她是靠一张脸,得了君侯的姻亲。”

      “这邬向明。”姬昱放下木简,沉声道,“拖着非要回去晋阳再定亲,届时都是他的人脉,还不知会不会生变。他看不上翩翩如何?擒贼只需擒王,我还不拿他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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