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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尔河的两面
介子闪耀主仍然沉静笑答,“对不起,我们是奉命行事,有问题请去找桥狸裳详谈。”
显然,介子闪耀主是为腹生子服务毫无问题,只是从属于某一位,而不是所有腹生子。“你看到了什么?”
“就算不被提醒,我们也明白。”腹生子说。他为自己族群的未来感到悲哀,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但他没有力量能够改变。“介子闪耀主取代腹生子是正确的,刚刚那种新生物取代介子闪耀主,是不是也是正确的?你们害怕了,你们在反抗。”
介子闪耀主无可奉告。他们只是腹生子的工具,从来都是被完全掌控的对象,没有个体思想,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自然生物。
“我们还能治好吗?”希米问。他不想跟着大家选择死亡这条路。原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只有他不愿意成为呼尔河前进之路上的牺牲品。这是为了呼尔河的未来,尽管他清楚这个道理。
“只是会痛苦一些而已,不需要治疗。”因率先发言而成为中心者的腹生子说,“希米,不要害怕。呼尔河岌岌可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介子闪耀主来承担这一部分的责任?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你这么说就太可耻了。介子闪耀主奉献了所有东西,毫无索求,只有我们,一直在享受资源。”
“可是这样能维持多久?”
另外一个腹生子提出了异议。
“我们的存在现在只剩下‘累赘’这一个角色了吗?要是腹生子都灭绝了,植物、动物还会留存吗?为了一个空壳子,身为这壳子的主人,应该先消失掉吗?我觉得这不对劲。”
“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第二个腹生子附和道。
“有什么办法?”中心者质问,“难道我们会有什么办法吗?”
“刚刚那个新生物。”腹生子眼里放光。他们早已步入高级文明的进程,突然泛起恶意的想法,眼神更加聪明了起来。“李恪儒,一定是最新版本的介子闪耀主,我们把它占为己有,我相信只要有它就足够了。桥狸裳不是也在抓它吗?只要我们想办法控制住这个新版本介子闪耀主,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一阵沉默。希米清楚,他们都同意这么做了。一只蝴蝶落在他肩膀上扇了扇翅膀,一丝绿色的光芒闪过他的眼底。他将那只蝴蝶护在手心,悄悄的藏进衣兜里,带到无人处,再把它放出来。
“你走吧,小蝴蝶。我猜你就是李恪儒,对不对?他们所说的新版本介子闪耀主,但我觉得这不可能。你明明是李应河峰士长制造出来的新生物,玻璃翅蝶,对不对?我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峰士长为什么搭上自己的生命来毁掉这生物,但是我相信峰士长这么做一定是对的。但桥狸裳又把它带回来了,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没想到在呼尔河之外,玻璃翅蝶也成为了救世主。我不明白,到底谁是对的。我不想去死,但是我也不想让你沦为他们的工具。你能理解我的想法,那就不应该被被剥夺自由。”
“慢慢去找吧,你会得到答案的。”
玻璃翅蝶挥舞翅膀,空气里留下一股细弱但清晰的味道。希米的脑海里便慢慢浮现出由这气味转达的信号,翻译出了这句话。玻璃翅蝶在空中隐身,他再也看不见它了。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呼尔河长久以来的矛盾正在酝酿着爆发。
看似到处闲逛的花见铜一行人,先后察觉到了环境中的变化。盛开的花朵迅速枯萎,消散呈齑粉,眨眼之间又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绽放如之前模样。新鲜的空气中飘散着的阵阵怡人清香,此刻时而断了闸似的,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浓重的尘土蒙肺之感。
尽管只是一秒又一秒,一次又一次的不舒服,王非我担心万一这呼尔河人对他们瓮中捉鳖,那时候就算是少师也没有力量应对。他们的所有装备都在进来这座城之时被没收了。陈规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非我抬眼瞧了瞧少师的背影,那位李恪儒的复制品正牢牢黏在少师身边。和他们目前对介子闪耀主的认知相比,李恪儒的灵活与自主性远远优越于介子闪耀主,这位复制品则像是很久以前的古董。并非是因为它不够灵活,而是太过执着于一件事情。
它像一只发育不全的小狗努力紧跟少师的脚步,不时发出令人怜惜的“嘤嘤”声。如此做作,竟然让它达到了目的。非我眼见少师的手主动握住了它的手。
这再一次提醒非我意识到,李恪儒是介子闪耀主,他们身边大多是介子闪耀主,手牵着手这并不代表爱意。少师那种人或许早已把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都当成了工具。他是拥有自我意识但力求淡化自我意识的腹生子。如果没有陈规在,她想要效仿,如此才能在现在这个看不见未来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少师感受到她那一抹担忧的目光似的,回过头来,先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的陈规,又带着点儿轻视的意思对非我说,“怎么?没经历过闪电爆炸吗?”
那是腹生子的历史上最恐怖的一次灾难。日常生活全面瘫痪,高楼倒塌,地下设施如巨蟒破土而出,到处滋滋冒着火花,不断的碰撞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产生巨大的能量,顷刻之间发生大爆炸。黑暗和死亡笼罩着无可奈何的生命长达三年。
“你是说……这是前兆?”非我正在忧虑的思路瞬间被电流刺激了似的,不甘示弱的回击,“我经历那个的时候,你恐怕还在你妈肚子里,得意什么?”
陈规连忙拉住非我,试图阻拦非我那冒失的言语,但还是晚了一步。然而花见铜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的恼怒,与之相反,他像非我的一位亲近的长辈慈爱的笑了。明明年纪比他们还要小上三岁,仔细看去,一张还显着幼稚的脸上透着身为长者才能表现出来的稳重和慈祥。
所谓天才,便是如此吧。只不过时代误人。他再怎么算是天才,也是腹生子,比不上满地的介子闪耀主。
“要是那个时候世界完蛋了,那我们现在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是不是?”少师自顾叹息道,默默抓紧了身边李克儒的手。
王非我如同听到了什么爆炸性新闻,拉着陈规挤上前去,故意把少师和李恪儒分开,压着声音但控制不住内心的澎湃道,“听听啊!你来听听,陈规,你听见了吗?我们少师刚刚说什么?他说世界要是完蛋了!陈规,你说这话要是被介是长听见了会怎么样?少师,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了。”
少师清清冷冷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在李恪儒的脸上,像是反抗,像是示威,把它拉近自己身边。李恪儒暗自激动,水汪汪的眼睛立马快要挤出眼泪来,含情脉脉的看着花见铜。
看吧?少师这个名头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担当的。身为少师,总有些人上人的派头。刚刚还嬉皮笑脸,一下子就恼火了。陈规有些幸灾乐祸的偷瞄着非我的反应。非我过于纯真、热情,不懂得老旧的人情世故是会吃苦头的。
令陈规头疼的是,非我仍然没能接收到少师不悦的信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直白地盯着两人的手,“少师,你这是干什么?”
“我在生气。”
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花见铜拉着李恪儒继续往前走。这次陈规成功拦住了非我继续审问顶头上司,“这个时候不怕得罪我们的靠山了?”
陈规这句话并不能让非我就此罢休。她觉得哪有人生气是这样温柔的告诉别人,况且少师在生什么气?他心里有什么事情是想说而不愿意说的。他说自己在生气,这是一个信号,代表他并非不能告诉朋友,而是顾虑太多,或者时机不对。少师毕竟也是腹生子,需要忍受孤独,也会需要朋友倾诉。她希望少师能够开心一些,除了陈规之外,少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让非我在这个时候停止追问的理由是李恪儒。她另一只手抓紧了花见铜的手臂,扭过头来以一种“他是我的,你们不能抢走”的柔弱又坚定的眼神盯着非我。
真正的李恪儒不会这样。有了对比非我才更加清楚的意识到从前的李恪儒。相比花见铜,其实小葡萄更喜欢她。要是小葡萄看见另一个自己替代了她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不过,非我晃晃脑袋,感情容易让人企图凌驾于规则之上。
少师的生气不过半分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似的,语气中透着些讨好的意味,微微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腹生子的生命是我们唯一要守护的东西,只要遵循这一点去做事,总不会错的。”
花见铜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害怕被旁人听见似的。一双总是温和平静的眼眸此时警觉的盯着正朝他们走来的介子闪耀主。他微微后退,指引非我和陈规从身侧一个不起眼的花门穿过,而后带着李恪儒慢慢跟上来。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介子闪耀主的掌控之中。”李恪儒忽然说,暂时放下了刚刚对非我的不善。“无论谁做什么,说什么。桥狸裳本来要把我送去粟先生那里,我逃走了,但是他们没有来抓我,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花见铜不礼貌的打断对方的话。
“一种香味。”花见铜随意捻起从他衣角扫过的一朵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抬眼看向非我。
非我疑惑,向陈规寻求答案的那一刻瞬间明白过来。
呼尔河的花香并不是由花朵本身产生,诸多植物也不同于传统认知中的生物。这里的一切都是介子闪耀主制造出来的虚假之物。太阳是假的,树木花草是假的,人也是假的。由于不知缘由的动荡,系统紊乱,让这种虚假显现了出来。
但是少师口中的那股香味,来自于一位老朋友,绝无其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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