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互相喜欢怎么了

　　白天的酷热和疲惫，随着夕阳西沉渐渐散去。晚饭后的操场，褪去了白天的肃杀和汗味，被一种难得的、带着青春躁动的轻松氛围笼罩。
　　这是程朔军训几天里唯一喜欢的环节——晚上不训练，所有人围坐在偌大的操场上，形成一个松散的大圈圈。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窃窃私语、低低的笑声和远处传来的虫鸣交织在一起。
　　而今晚，气氛似乎更热烈一些。总教官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便携式音响和话筒，自己先扯着嗓子吼了一首铿锵有力的《团结就是力量》，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唱完，他把话筒往旁边一放，豪爽地一挥手：
　　“同学们！别光坐着！踊跃点！上来唱一个！跳一个！展现展现咱们新生的风采！”
　　起初还有些冷场，但很快，几个胆大的同学就站了出来。有唱流行歌的，有朗诵诗歌的，虽然水平参差不齐，但那份勇气和青春的热情，总能换来一阵阵善意的掌声和口哨声。
　　操场灯光昏暗，教官们也都三三两两聚在边上聊天，管理自然松懈了许多。程朔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猫着腰，拉着严策的手腕，在人群里灵活地穿梭，像两条滑溜的鱼，很快就溜到了周顺和丁青尧所在的方阵区域。
　　“嘿！这边！”周顺压低声音招呼他们。只见他和丁青尧已经找了个靠近操场边缘、被树影遮挡得比较严实的角落，铺了张报纸在地上。
　　“看！这是什么！”丁青尧得意地从迷彩服宽大的口袋里摸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在黑暗中晃了晃。
　　“哇！青尧你行啊！从哪儿搞的？”程朔眼睛一亮，兴奋地挤过去坐下。
　　“山人自有妙计！”丁青尧嘿嘿一笑，“来来来，斗地主！输的贴纸条！”
　　四人围坐一圈，借着远处操场中心的灯光和朦胧的月色，开始了“地下牌局”。严策虽然学习、运动、做饭样样精通，但在斗地主这项需要点“狡黠”和运气的国□□动上，却是个实打实的“菜鸟”。
　　规则虽然懂，但严策出牌过于耿直，算牌能力几乎为零，常常被程朔和周顺联手“坑杀”，或者被丁青尧的“奇招”打得措手不及。
　　几圈下来，不管他是当农民还是当地主，结局都是输。程朔、周顺和丁青尧毫不留情地撕下小纸条，笑嘻嘻地往严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贴。不一会儿，严策的额头、脸颊、下巴就被贴了好几条白晃晃的纸条，在黑暗中格外显眼，配上他无奈又纵容的眼神，滑稽得不行。
　　“哈哈哈！严策，你这牌技……有待提高啊！”周顺笑得直拍大腿。
　　“就是！严小策，你也有今天！”程朔得意洋洋，伸手想去捏严策贴了纸条的脸，被严策偏头躲开，只换来一个带着纸条晃动的“警告”眼神。
　　就在这时，操场中心爆发出一阵特别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丁青尧眼尖，捅了捅旁边的程朔：
　　“哎哎哎！快看！那不是白天找策哥那个……林薇吗？”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白天那个羞涩扭捏的林薇，此刻像换了个人！她站在操场中央，自信大方，随着一段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响起，跳起了舞步！动作舒展有力，节奏卡点精准，身体的律动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虽然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份在青春中的勇敢下绽放的光芒，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跳到高潮处，一个利落的转身和定格，更是引爆了如雷的掌声。
　　“哇哦！跳得不错啊！”周顺由衷地赞叹。
　　“看不出来啊，白天那么害羞，晚上这么飒！”丁青尧也看直了眼。
　　程朔也跟着使劲拍手，把手掌都拍红了，嘴里还嚷嚷：
　　“厉害厉害！跳得好！” 他纯粹是欣赏，眼睛亮晶晶的，像看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
　　“她是不是……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周顺又开始起哄，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严策，挤眉弄眼，“严策，魅力不减啊！人家姑娘这是跳给你看的吧？”
　　严策脸上还贴着可笑的纸条，目光落在操场中心那个舞动的身影上，又迅速移开，看向身边正起劲儿鼓掌、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表情的程朔。
　　看到他眼中纯粹的欣赏和兴奋，甚至带着点替别人高兴的意味，严策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翻腾起来，像打翻了五味瓶。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打牌。”
　　“对对对！打牌打牌！”丁青尧立刻响应，眼珠一转，来了主意，“光贴纸条没意思！咱们加点码！赢的一方可以指定输的一方做一件事！怎么样？敢不敢？”
　　“行啊！谁怕谁！”程朔和周顺立刻来了精神。严策想反对，但看程朔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又咽了回去，算是默认。
　　第一把，丁青尧走了狗屎运，抓了一手好牌，加上程朔和周顺配合失误，让他险胜。
　　“哈哈哈！我赢了！”丁青尧兴奋地跳起来，“我的要求是——”他故意拉长声音，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我要上去唱首歌！” 说完，不等三人反应，他就像颗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直奔总教官那边报名去了。
　　程朔、周顺和严策三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无奈地笑了出来。
　　“这孙子！分明是自己想唱，还拿我们当借口！”周顺笑骂。
　　“就是！还搞什么指定要求！”程朔也笑着摇头。
　　很快，丁青尧那五音不全、时而跑调时而破音的“鬼哭狼嚎”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操场。虽然唱得实在不敢恭维，但他那份不要脸的自信和投入，反而逗得全场哈哈大笑，气氛更嗨了。丁青尧唱完回来，还一脸期待地问：
　　“怎么样？哥们儿刚才帅不帅？是不是迷倒一片？说不定明天就有女生来找我要签名了！”
　　“帅个屁！你那是吓倒一片！”程朔毫不留情地吐槽。
　　“就是，某人上次可是被骗了零花钱还被人家给踹了的事忘了？还签名？”周顺也毫不客气地揭短。
　　“靠！周顺！程朔！你们俩给我闭嘴！”丁青尧瞬间炸毛，扑上去就要“灭口”，三个人在树影下滚作一团，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严策眼疾手快的把差点被踩烂的扑克牌抢救出来。
　　打打闹闹间，时间过得飞快。总教官宣布今晚活动结束，九点半准时放学。人群开始散开，喧闹的操场渐渐安静下来。
　　程朔他们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往外走。经过教学楼时，看到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个别班老师讲课的声音。程朔仰头看着那些窗户，小声嘀咕：
　　“等开学了……我们是不是也得这么晚才能放学啊？”
　　……
　　回到程朔家，洗漱完毕，房间里只留下一盏小夜灯。两人各自钻进自己的小被窝。黑暗笼罩下来，白天的喧嚣彻底远去。
　　严策却没什么睡意。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操场上的画面——林薇自信舞动的身影，周围热烈的掌声，还有……程朔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欣赏和兴奋的眼睛。那眼神像根小刺，扎得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这些年，从程朔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太阳身上，潜移默化地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别憋着。憋着，只会让自己难受。
　　黑暗中，他轻轻叫了一声：“程朔。”
　　“嗯？”旁边被窝里传来程朔迷迷糊糊、带着浓重睡意的回应。睡前的小聊天一般都是程朔叽叽喳喳开头，严策主动开口，对程朔来说还挺新鲜。他以为严策有什么重要的事，勉强清醒了一点，“怎么了？”
　　严策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咱之前说好了，高中……不许谈恋爱的。”
　　程朔听得云里雾里，困意让他脑子转得很慢。这承诺不假，可严策现在突然提这个干嘛？跟今晚什么事有关系吗？
　　不过，既然是约定，程朔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嗯……知道……说好了的……” 说完，他翻了个身，似乎又要睡过去。
　　听到程朔这声迷迷糊糊却清晰肯定的回应，严策心里那块悬着的、酸涩的小石头，“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地，甚至泛起一丝隐秘的甜意和安心。目的达成，他满意了。
　　看着程朔模糊的、毫无防备的睡颜轮廓，严策心里那点小小的、因为“算计”而产生的愧疚感，很快被一种满足感取代。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薅了两把程朔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和宠溺。
　　程朔感觉到头顶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他知道，这是严策心情很好时的习惯动作。虽然完全不明白严策为什么突然开心，明明刚才还提什么恋爱约定，但感受到严策的好心情，程朔自己也觉得安心和高兴。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彻底沉入了梦乡。
　　黑暗中，严策收回了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程朔发丝的柔软触感。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可恶。利用一个沉睡中的、毫无防备的、对他充满信任的人的迷糊状态，去确认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可以说是“诱导”。
　　但下一秒，他又迅速在心里为自己开脱：
　　【我这是为他好。高中那么关键，谈恋爱分心，影响成绩怎么办？】
　　【林薇那样的女生……万一程朔真动心了……不行，绝对不行。】
　　【对，我这是在帮他规避风险，是在履行他好兄弟的职责！】
　　就在这样的一个催眠中，严策那点微弱的负罪感也消失了，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得逞的弧度，也渐渐沉入了睡眠。
　　窗外，月色温柔，蝉鸣依旧。少年隐秘的心思，在这寂静的夜里无声地生长着，带着一点点狡猾，和满满的、独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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