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影响我拔剑救人

　　话说周荒那边，三人一妖离了演武场便不再生气，那些话如过眼烟云，顷刻之间便忘了。姜堰提议去茶园采茶，周荒嘿嘿一笑，进了中启派后山茶园。

　　此刻中启派众人俱在演武场，后山空虚，只有三五洒扫，周荒姜堰等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席卷茶园，专掐新芽嫩叶，采完了又觉不够，这毕竟还未炒制，于是进了仓库一人四盒抱走十六盒茶叶，另有一些符箓，姜堰根本看不上眼，只顺了几盒点心。

　　“师傅，听说中启派送礼的点心特别好吃，我们多拿几盒吧。”

　　周荒点头答应，拆开一盒四人分了，都觉得甜而不腻，绵而不散，连吃带拿共二十盒。

　　白吃白拿一番，路过伙房时听到里面吵嚷几声又消停，推门一看伙夫被点穴瘫倒在地，奚婆婆拿着油亮鸡腿吃得香甜。

　　“哟，我还以为你们被气跑了，没想到还在山上，做了什么好玩的事说给我听听？”

　　姜堰撇撇嘴：“若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我们生气，那还修什么道。”

　　姜垣道：“去茶园采了茶，拿了好点心。”

　　奚婆婆凑过来：“什么点心，能给老太太尝尝吗？”

　　姜堰道：“就在库房，奚婆婆若想吃自己去取吧，我们只拿了二十盒，还想带回去给大家分分。”

　　奚婆婆啧啧两声：“行吧，你们鬼灵精的。”她转向周荒，问道：“二三派最近如何？”

　　周荒也没纠正她，道：“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的。”

　　奚婆婆嘿了一声不同意，指着旁边毫无存在感的五清道：“怎么没特别的，你们这不又研究新的折磨妖的方法么。”她伸手在五清脖子上一摸，沉重的黑色命枷竟然显现，几人大惊，连五清都惊得倒退一步。

　　“我看看，噢三百九十五道命枷，你犯了什么大错？”

　　原来当日救下要被杀了放血的小妖已经去了五道命枷，姜堰虽说有着掌控命枷的权力，却因年轻对其感知较弱，一时间竟然没发现少了五道。

　　五清抬手摸摸漆黑如墨、表面宛如黑水流动的命枷，他平日里摸不到，只是能感知到重量，触之冰凉，有恶寒感。

　　“我将要化型时被妖袭击，神志不清杀了袭击我的四个小妖。三一派说一百命枷抵一命，等我救了四百人、妖性命就可解除。”

　　奚婆婆又啧啧两声，道：“谁想出来的？”

　　姜堰默默举手，奚婆婆惊讶，道：“你这丫头出乎我意料，我猜想是周荒或是你姐姐，没想到是你这个笨笨的小丫头。”奚婆婆沉吟，仔细打量姜堰半晌，最后道：“你姐姐说得没错，你笨得聪明，老太太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她摆摆手说自己要去库房找点心，出门前撂下一句话，让姜堰勤练功。

　　五清晃晃脖上重枷，腹诽道姜堰还用人督促么，她自己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全拿来练功。

　　“事情便是如此了，王姑娘比武大会当日为三一派说了话，我一直记得。”姜堰抿口热茶，情绪隐藏在氤氲之中。

　　王宇，现在改名王篱，摇摇头：“不过是在上山路上和人争辩了两句，不值得姜仙师一直记得，贵派如今一切安好？”

　　方穆心中悲伤，毕竟姜堰讲述中多次提及姜垣和周荒，甚至五清都还是脾气正常的状态。

　　姜堰转着瓷杯，里面的茶水摇摇晃晃，她点点头：“还好。”她转头看向身旁方穆，道：“方穆，你说，我不曾听说过三一派不好的消息。”

　　方穆捏着茶杯，吸吸鼻子掩饰情绪，道：“还好，一切都挺好的，除了没人为大家出气将孙丈和扔到后山。”

　　姜堰原本面无表情讲了故事，闻言嘴角微微翘起，轻哧一声：“你们没套麻袋揍他么？”

　　方穆笑起来：“师姐，你真懂我们。当然揍了，只是不能经常揍。晚上揍一顿，白天还要又见着他，晦气。不如周……周长老直接将他丢到后山两三天来得舒服。”方穆说到周荒名字顿了一下，她担心姜堰难过，但看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

　　姜堰喝了口茶，垂着眼眸道：“孙丈和这老贼。”她始终记得孙丈和阻拦她前往风露山救姜垣，虽然想起已经不再有情绪起伏，但永远不原谅。

　　方穆想起孙丈和所作所为，担心提起他惹得师姐不快，对面的王篱小心翼翼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姜堰皱眉看向她，方穆也有些震惊，道：“王娘子不知道么，风露山大战，三一派长老周荒和姜垣都……跟着恶妖一起消失。”

　　虽然众人都知道周荒和姜垣就是战死，但不敢在姜堰面前这样提，方穆一直记得姜堰在大战中受伤，醒过来得知师傅姐姐都战死直接昏迷三个月，再醒过来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开朗爱笑的人变得冷漠不假辞色，长老说姜堰是因为太过悲伤而自行封锁了部分情绪，外力无法干扰，只能等她自己好。

　　没想到等了九年，姜堰仍然是这样，方穆每次想起来都格外心疼姜堰。

　　王篱跟姜堰道歉：“姜仙师，我隐居多年，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提起来我向您道歉。”

　　姜堰摆摆手，她早就不觉得悲伤，只是有需要完成的夙愿。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话家常聊从前，姜堰说起正事。

　　“不碍事，王娘子这些年是一直在此隐居么？我们刚刚救了被邪神画像迷惑的村民，你可知道这件事？”

　　王篱点点头：“知道。我一直劝说村民不可在家中挂吉神相也是因为此，吉神很好，但那邪祟古怪得很，专附在相上作祟。”

　　既然王篱一直知道，却为何不行动。方穆立刻问道：“王娘子既然知道，怎么不请天师来除了？”

　　就当年比武大会来看，王篱也是天师，就算自己能力不足以应付那邪祟，总还是可以请人除掉，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放任十二名百姓被那邪祟害了。

　　况且半年来大源山迷雾弥漫，山谷被封锁，这事如此之大，竟然生生拖到方穆韦平二人误打误撞进了山。

　　王篱给二人将茶倒满，不紧不慢道：“世间万物各有苦衷，我不愿牵扯进去。”

　　姜堰没动作，方穆气得拍案而起，面前茶水洒了一桌子。“王姑娘怎么能这么冷漠，你不愿牵扯进去便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无辜死去，况且邪祟有什么苦衷！再有苦衷，害人就是不对！”

　　王篱垂眸喝茶，没管气得脸红的方穆，道：“我已经劝阻村民不要拜吉神相，那些被邪祟勾走的都是偷偷拜的，我说清楚，有人不听那是命。”

　　方穆被她这番明哲保身的话语震惊，嘴巴开合几次，最后道：“可你明明能救她们。”

　　王篱点点头，坦然：“我不想牵扯进去，若是它不止邪祟，其实还是阴谋呢，那便又要杀到我头上，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意思。”

　　方穆还想说“管它什么，能救人的事不能不去做”，姜堰突然开口：“王娘子变了很多。”

　　王篱嗯了一声，浅浅笑起来：“姜仙师也变了很多。人心易改，不过好在总有如方仙师一般心系百姓的人存在。方仙师，你不必因为我生气，我知道自己做法为人不耻。”

　　王篱始终温和平淡，倒让方穆心中情感无处着力，如果王篱大言不惭甚至沾沾自喜，那方穆完全可以斥责一番，但她现在这样说话，让方穆胸中愤懑转了个圈，无处抒发。

　　姜堰道：“我们刚刚找到它藏身的洞穴，烧了画，它还有分身么？”

　　王篱道不知道，她因为不关心也就没深入了解过。姜堰见再问不出什么，就带着方穆告辞，离开时，王篱送她们出来，斟酌一会问道：“姜仙师，可曾听说过什么关于韩齐明的消息。”

　　姜堰摇摇头，她不爱凑热闹，但凡天师聚集的地方都绕着走，各种集会也从来不去，能传到耳朵里的消息极少。

　　倒是方穆，她还没消气，哼了一声道：“韩天师颇有名望。”

　　王篱笑起来，点点头：“是了，她嫉恶如仇，如今确实应当这样。”

　　三人道别，刚离开王家小院栅栏，一道身影窜出来吓得方穆手放在剑鞘上防备。

　　“胆子这么小还教育人家。”窜出来的正是五清，想来他又偷听了墙角，只是姜堰已经放他去玩，怎么又跑回来。

　　方穆哼了一声：“是你突然窜出来，我担心是恶人，怕伤了师姐。”

　　五清哈哈笑起来：“你还担心她。她和那个王篱一样傲慢，王篱好歹说到做到，姜堰心里傲慢，行动好像多么心系天下。”

　　方穆不高兴：“你日日怨师姐，不就是觉得师姐心里不在乎你么。可是师姐她……她遭受了这么大的创伤，你怎么还蛮不讲理想让她和从前一样？”

　　五清沉下脸：“方穆，她是你的好师姐。但我只不过是一条被她牵着的狗。”

　　五清没再继续说，姜堰站在前面静静听他说完，风吹动衣袍和发丝，姜堰一句话也没说。

　　五清见怪不怪，他早就习惯了。姜堰就是这么傲慢，小时候的温柔不过是一时兴起，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只是把他当个三一派丢来的包袱，她如此傲慢，既然只把他当个小妖，那也别怪他四处作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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