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太乖

　　艳阳高照，蝉鸣声贯穿了又一个夏天，自行车倚靠在树下，树影婆娑。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扎着马尾辫，低着头红着脸，把作业本抱在胸前，扭扭捏捏地问：“那个，你等会儿有空吗？”

　　少年数硬币的动作顿了顿，褪色的黑T领口露出半截锁骨，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他虽然穿得有些旧，但很是干净秀气，不像别的男生，浑身脏兮兮地，还老是爱捉弄女孩子。

　　说白了，就是距离感，不太合群的性格反而让他受到女生的关注。

　　“还有一沓小卡片没发完。”隋青叶说道：“我少收了你五毛钱，记得帮我宣传一下，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要帮忙写作业的抓紧时间。”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清凉的皂香，女生鼻尖动了动，突然抓住他后车架，“你要吃大头娃娃吗？”

　　“你要吃吗？最近一家卖大头娃娃的店要走三条街。”

　　女生的脸更红了，“可、可以吗？”

　　隋青叶点点头，同时跨上自行车。

　　女生紧接着就要坐上来。

　　“你干嘛？”隋青叶不解。

　　女生红着脸道：“你不载我去吗？”

　　车铃在燥热的空气中叮当响起。“为什么？”隋青叶单脚支地，T恤后摆被风吹起，“跑腿费五毛，我给你带过来。”

　　“……”

　　“你还买吗？要买就把钱给我。”

　　隋青叶不明白，明明是她要吃大头娃娃，为什么自己说去帮她买，她还委屈地哭上了。帮人跑腿，拿点跑腿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女人心，海底针，太复杂了。

　　他骑着车挨家挨户地发小卡片，等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麻将馆前停着一辆从没见过的豪车，看车牌也不是本地的。

　　他心里正琢磨，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郑什叼着一支烟出现在街边，身后跟着个面相不善的男人。

　　“我说，猫哥，您老行行好，放过我吧。从省城跟到雁城，你不嫌累，我都嫌累。一场比赛而已，何必那么较真呢？”

　　“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谁说我是为了你？”山猫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冉虎吞了我们在雁城的生意，我过来看看也不行？难不成我真为了一场比赛和你较真？做爷们儿的就要拿得起放得下，输了就输了，我认输。一场比赛，算个几把！”

　　过分解释反而让他显得心虚，郑什觉得他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结束那场比赛，郑什收下了那五万块钱。命是自己挣回来的，钱却让他感到心烦。要是五十万，他肯定死也不敢收，可这只是五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偏偏是一个他能够接受的数字。

　　收下钱后他老是心神不宁，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钱的事你也甭糟心，给你你就拿着。五万块钱对万哥来说，塞牙缝都不够的，无非就是想看你能在雁城闯出个什么名堂来。”山猫说。

　　对万保宁来说，财富女人权利，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乐趣，郑什就是他们现在的乐子。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郑什心想，既然别人想从他身上看笑话，那他就偏不让人如意。修车厂不是个大买卖，虽然赚不到大钱，但利润也算可观。这些他都研究过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五万块钱他一年就能还清。

　　“放心。”山猫做了个割喉的手势，笑道：“肯定不会把你往死里坑。”

　　不出意外，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钢筋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声，郑什和山猫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隋青叶手里拖了根钢筋。

　　小孩儿脸上凶横的表情是郑什从未见到过的，那眼神仿佛是要吃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隋青叶直接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离我哥远点！”隋青叶操起钢筋就要朝着山猫头上挥去。

　　郑什大惊，“卧槽！隋青叶你疯了？！”

　　幸好山猫躲得快，钢筋砸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小坑，他心有余悸的同时立刻发了火。

　　“哪来的疯子！想死想慌了吗！”

　　郑什一边拉着隋青叶，一边挡住山猫，他把钢筋给抢了，隋青叶挥起拳头又要冲上去。山猫气得发抖，撸起袖子一脚踹过来，却踹到了郑什腿上。

　　郑什大叫，“我靠！你真打啊！这是我弟弟！”

　　隋青叶看他哥被打了，疯了似的就往前冲，“你敢打我哥！”

　　山猫破口大骂，“你弟弟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哥！我挡着他！你去叫人！”隋青叶喊道。

　　郑什把他摁在怀里，冲着山猫道：“他脑子是有点儿不好使！你卖我个面子，别和小孩儿计较！改天我再亲自登门道歉！”

　　山猫也觉得打小孩儿有点儿丢份，加上麻将馆的人都钻出来看热闹了，他只好愤愤往地上啐了一口，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等他把车开远了，郑什这才松了口气，揉着隋青叶的脑袋，没好气地问：“你这是疯了？！没事儿拖个钢筋是要干嘛？知不知道那一棍子下去，真要打人脑袋上怎么办！”

　　隋青叶红着眼睛哽咽道：“我瞧见他威胁你了！”

　　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我看见了！我全部都看见了！你别唬我不知道！这几天你不在，是不是他把你给绑架了！电话也没有，消息也不留一个，这几天你肯定被他关小黑屋折磨了！折磨地都瘦了！”

　　郑什听完他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心里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

　　他狠狠揉着隋青叶的脑袋，笑骂道：“看见个屁！他给我开玩笑呢！”

　　隋青叶鼓着腮帮，“你骗我！你就是当我是小孩儿，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他越说越急，情不自禁哭了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头扎进郑什怀里。

　　“哥——！”他嚎啕大哭，“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啊！”

　　郑什一时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安慰，他把隋青叶拉到一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半天从包里摸出一张几乎被揉烂的纸，给隋青叶擦了眼泪又擦鼻涕。

　　“行了，多大个人了，站街上哭也不怕人笑话。”

　　郑什的手上是一股怎么也洗不掉的汽油味，擦着隋青叶的鼻尖滑过，那持续了许多天的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安稳下来。

　　踏实。只有哥哥身上的味道才能让他踏实。

　　隋青叶哭够了，嘟囔道：“我什么都不怕，要是那个人敢为难你，我拼了命也要弄死他！好不容易才有个家，你养了我，我就要为你把命豁出去！”

　　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是打哪儿学的，不过隋青叶读那学校不怎么好，社会气息太重，学了些江湖气的东西也很正常。这要是在省城读书，哪能学到这些呢？

　　郑什想要一辈子待在雁城的心思，在这一刻略微有些动摇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趟去省城长了点见识，他在结束比赛后没有立刻回来，而是跟着山猫去了趟糖酒会，与他想象中的不同，万保宁手里是家正经企业，酒水销售、建材、房地产等等什么的，做得很大，不是靠着打打杀杀维持的生意。

　　这趟去省城的经历，被郑什包装成了一个‘赛车邀请赛’的形式，隋青叶听了之后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直到郑什拿出一张自己开车的照片，隋青叶这才勉强接受。

　　“五万块钱的奖金？这么多？”隋青叶睁大了眼睛，以他的阅历，这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郑什点点头，以一种哄小孩儿的口吻说道：“钱你又不是没看见，我骗你干嘛？这下你哥我的修车厂有着落了，还不用去抵押房子，你也不会没地儿住了。哥哥厉不厉害？”

　　原本隋青叶就是个唯他哥是从的人，此时此刻，在看到这一笔所谓的‘奖金’后，郑什的形象简直变得伟光正起来了。

　　康叶离打麻将，隋小宝嗷嗷待哺，自己还正在读一个浪费钱的书。

　　隋青叶觉得，他哥就是这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这根顶梁柱要是没了，那整个家就散了。

　　这次回来，郑什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给康叶离带了一条项链，给小宝买了学步车，给隋青叶买的是一大套卷子。

　　隋青叶想要表示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小宝这时候都还不太会走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郑什忧心忡忡地问。

　　隋小宝玩着学步车上的小玩具，一般来说，这个年纪小孩儿还是很精力旺盛的，比较吵闹，可小宝一直都表现地很文静，路也不太会走，话也不太会说，让人感到很是不安，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发育迟缓的问题。

　　隋青叶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姨妈带小宝去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她可能就是不太聪明吧？”

　　“……”不太聪明。

　　郑什心里更不安了，不太聪明不就是发育迟缓吗？这可是个大问题啊，县城里的庸医懂个鸡毛！看样子，还真得找个时间带小宝去省城的医院看看，可别拖出什么大问题来。

　　“哥！”隋青叶拉着他的手，两眼兴奋道：“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

　　郑什漫不经心道：“有鼻子有眼的，哪里不一样了？”

　　“你过来嘛！”隋青叶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到卧室门边，背靠着墙，梗着脖子，“还没看出来吗？”

　　郑什盯着看了许久，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他弓下腰，一只手搭在隋青叶的肩上，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少年瘦削的肩膀，隋青叶莫名感到紧张。

　　“嗯……你……长青春痘了？”

　　隋青叶的心里痛苦了一秒，“不是！是我长高了！”

《努力升官只为救前任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