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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朋
就如梓芙撂下的狠话,自与霍瑜争吵,她再不肯奔走,只把这事告知了佟毓徳。
阿耶怎么处置大兄,佟梓芙也没再管,左不过吵那一架的第二日就是与那些好友的宴约,佟梓芙乐得清净呢。
用的是晚膳,五月二十五日申初时分,佟梓芙刚刚迈出佟府的大门,正要登车,忽觉香风一掠,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臂闪电般揽住了她的腰肢。
佟梓芙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被一股巧劲儿提了起来,双脚瞬间离地,下一刻,已经稳稳地落坐在了一个温热柔软的马鞍上,身后紧贴着一个熟悉的怀抱。
“清黛!”佟梓芙又惊又喜,待看清身后那张明艳如火的面容,不禁又气又笑,娇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吓死我了!想摔死我吗?”
孟清黛一身利落的胡服,今日长发高高束成马尾,英姿飒爽,只是心绪明显不佳,也不理佟梓芙,抿着嘴唇,催动马儿,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佟梓芙最是冰雪聪明,心念电转之间,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乖乖地靠在孟清黛的怀里:“对不住啊清黛……”
“对不住?”孟清黛终于开了金口,却是咬牙切齿:“好阿芙,你倒也知道心虚?”
佟梓芙虽有苦衷,亦有些歉疚:“与太子的婚约之事,到现在其实还没定下来,我也不好声张……”
她话未说完,孟清黛已经气得不行,低下头,张开嘴,隔着衣料,不轻不重地在她圆润的肩头上咬了一口。
“哎哟!”佟梓芙吃痛,却不敢躲。
“我咬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孟清黛恨恨地说道:“不好声张,别写在信里也就罢了,可是你回来这几日,竟也不曾想到亲口和我说。”
虽然是因为事忙,一直没抽得出身,但到底理亏。
佟梓芙不敢再辩解什么,只是任由好友抱着,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低声道:“是我的错,那你罚我吧。”
孟清黛重重地哼了一声,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重话。只是从佟府到阳春楼的这一路上,她的嘴就没停过,将佟梓芙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
“……你说你,人还没回来,信也不多写一封。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结果你可好,闷声不响地干了件大事,把我蒙在鼓里……”
“我的错我的错。”佟梓芙回应。
“……今年你去了那么久,我阿娘还问我呢,说你是不是在京里交了新朋友,不要我了。我说不可能,阿芙不是那样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佟梓芙又答。
“……以后你就是太子妃了,身份尊贵……”终于说到这个,孟清黛叹了口气:“你还能在家中留多久?”
这回佟梓芙沉默了一会儿:“三个月。”
孟清黛又是一声长叹。
“往后山高路远,只怕再难见了。”
孟伯父在并州任期还长,孟清黛的婚事只怕也要定在并州,就算未来清黛多半会随夫调任,可是这未来夫婿才干家世如何尚且不得而知,又怎能保证做得了京官?
佟梓芙抬头,只见孟清黛眼中隐隐有泪光,只是泪光一闪,孟清黛很快又笑起来:“罢了,聚散终有时,不论你人在何处,我知道你心里总归是记挂我的。”
“嗯”了一声,倒是佟梓芙眼眶更热,回过头去:“你倒是洒脱。”
-
阳春楼今日被人包下了半个三楼。当佟梓芙和孟清黛携手走上楼梯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热闹喧哗。临窗的几张大桌子旁,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一半的人,都是佟梓芙平日里要好的朋友。
“阿芙到了!快快快,给娘娘请安!”
不知是谁促狭地喊了一嗓子,满座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众人纷纷起身,围了上来,嘴上打趣:
“阿芙,恭喜恭喜!”
“苟富贵,勿相忘呐!”
佟梓芙一一回礼,笑道:“你们再取笑我,我可就甩手走了。什么太子妃,三书六礼还没过呢。”
开国伯杨玉千的世子杨苏在一片嬉闹中摇着一把玉骨扇,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他生得眉目俊朗,气质儒雅,是这群勋贵子弟中难得的读书种子,和佟梓芙、孟清黛一样,亦是领头羊一样的人物。
“我们这些人倒是沾了唐二郎的光,依我看,若不是唐二郎那一闹,怕是佟叔父还不愿把你的好事说出来呢。”
他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事实。众人听了,又是一阵起哄。
佟梓芙坦然苦笑,道:“可不是?快不要说,哪怕现在是事出有因,我和我阿耶也只怕此事传到京里,贵人们说我们轻浮。”
众人顿时心有戚戚。
这话不假,都是权宦子弟,多少知道今上的秉性,最恨官场风气虚浮,眼下佟梓芙在并州是风光,可谁知回京又怎样?
哪怕此刻佟家说得明明白白,梓芙现下只是“太子议婚佟氏”,可是三人成虎,风言风语从这儿传到京里,只怕又是另一种模样了。
不过佟梓芙也不是要抱怨这个,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各自归位。
又有几位姗姗来迟的朋友陆续抵达,互相见礼寒暄,气氛越发热烈。酒菜如流水般呈上,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一派高朋满座,其乐融融的景象。
又等了一会儿,眼看华灯初上,约定好的时辰早已过了,人基本都已经到齐,唯独还空着一个位置。
有个后到的纨绔子弟,就是那日打趣佟梓芙与孟清黛那人是刚从县城赶回来的,对这些日子的大事全然不知,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个空位上停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开口道:“咦?唐奉呢?他一向最是守时,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怎么反而迟了?”
他这一问,原本喧闹的三楼一静,立刻有人把他拉到一边去分说了。
杨苏打了个哈哈:“不管他了,喝酒,喝酒!”
众人如蒙大赦,又热闹起来。
在场人大多以为唐奉是因为唐春的事耻于到场,唯有佟梓芙心里明镜似的。
不是因为唐春,至少不单是。
恐怕更大一部分原因,唐奉不来,是因为自己的婚讯。
诚如先前所言,唐奉与自己有情分,虽然更多是唐奉沉默克制的爱慕,尽管无声无息,但如果总是被一个人的目光追随着,恐怕是很难无知无觉的。
佟梓芙并非木石,她感受得到。然而她对唐奉始终只有朋友之谊,却无男女之情。
只是因为唐奉一直没有明言,他将那份情愫藏得那样深,那样好,这也让她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委婉地向他表达自己对他其实无意。
她怕说得早了,是自作多情,反而伤了君子的颜面;说得晚了,又怕耽误了他。
而现在这为难迎刃而解,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这也是后话,现在众人不管有心无心,都着意说些奉承话来逢迎。
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今夜高朋满座。
-
佟梓芙虽有酒量,可是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不知深浅地喝。
可是其余人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撒了疯似的,尤其是孟清黛,一杯接一杯,不一会儿就醉眼朦胧,散席的时候简直起也起不来了。
可怜了孟清黛那枣红色的神骏大马,来了却是白来了,佟梓芙死也不放心孟清黛骑马回去,那马没了用处,只能被下人牵回。
也算佟梓芙有几分先见之明,眼见情势不对,提早让瑞雪派人回去,请管家佟缜弄一辆马车来。
半拖半抱着好不容易把孟清黛拖上马车,却见孟清黛一直哼哼唧唧的不肯安生,佟梓芙长叹一声,搂着孟清黛哄了起来。
但孟清黛拨开她的手,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佟梓芙:“坏阿芙,你要走。”
佟梓芙好笑:“要走也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你今天就喝成这样,等我真要走的时候,你不得把自己喝疯了。”
“你别走。”高高的辫子历经一晚上,已经有些散了,但尽管如此,这样躺在人腿上也不舒服,孟清黛把发冠撸下去,披散着头发靠着佟梓芙。
并州的六月还不算最热,刚上马车的时候,佟梓芙为了散散酒气,就把窗帘撩起来了。
微微当风,孟清黛的酒其实已经醒了一大半,这会儿马车正经过华严寺街,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
孟清黛难得伤春悲秋:“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这条街上。”
佟梓芙纠正:“你怕不是记错了,第一次见面分明是孟伯父带着你和你的兄弟姊妹们过府拜会。”
“……”孟清黛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那时你才十三,身量未开,明明比我大一岁,却还没我长得高。”
佟梓芙又纠正:“那是因为你素来爱穿高底的鞋子。”
“……”孟清黛更不爱听这个,索性堵住耳朵,继续道:“那天你在唐市角上真是出尽了风头,小小的年纪,比那些贩子还会看货。”
“这……要不清黛你还是夸我点别的?”佟梓芙幽幽:“若不是因为长在乡下,一般的大家闺秀好像都是不会看货的。”
孟清黛一腔愁绪彻底熄火了,愤愤转身,留给佟梓芙一个后脑勺:“算了算了,你这气人的家伙,还是嫁去京城吧!”
佟梓芙更加惆怅:“也不由你我,我不嫁也不行啊。”
叹息微微,孟清黛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
她原也是不想去的。
那么,说那些气人的煞风景的话,究竟又是出自真心,还是插科打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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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芙黛为什么不能是伏黛?(邪恶微笑)
阿芙的性格就是遇到难过的事就解构,所以经常会有一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对话,并不是阿芙没心没肺。
希望宝宝们遇到难过的事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受膈应不如大声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