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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阿琼,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并没有受到那份遗嘱的困扰。”
方沛凝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阿琼。
她们两人正坐在会客室中,阳光很好。会客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她们关着门,听不到外面的争吵声。
从李庚易的遗嘱被公布以来,阿琼的表现一直很平静。不论众人如何指责甚至威胁,她在家族会议中始终不表态,这倒是让方沛凝对她的认识更深一层。
“为何会是困扰?”阿琼看向主动来找她聊天的方警官,眼中终于浮现出带着讽刺的意思,“从天而降一笔巨额财富,这怎么会是困扰呢,这应该是喜事。”
方沛凝平静地听完她的话:“你的话也有道理,与你相比,李西宸损失了巨额财富,该伤心的人是他才对。”
阿琼收起脸上的笑容,没有接话。
“但我听过一句话,”方沛凝声音缓慢下来,“人心难以满足,人并不会满足于现在拥有的钱,而是会渴望得到更多的钱,人对财富的需要是无止境的。我不太明白,为何遗嘱公布后李西宸并不失落,而你也并不惊喜,就好像——”
她顿了顿,敏锐地问:“你们早就知道这份遗嘱的内容?”
阿琼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方警官很聪明,我并不清楚李西宸的事,不过,我确实早就知道李庚易要把他的遗产赠送给我。”
方沛凝精神一振。
“什么时候?”
阿琼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下水:“就在案发当天,李庚易向我透露他已经立下遗嘱,一旦他出事,他名下的财产都会归我所有。不止如此,他还会将远山庄园的支配权给我——”
最后一句话她说起来颇为意味深长。
方沛凝明白她的暗示:“李西宸是从你那里拿到了废弃书房的钥匙?”
阿琼笑了笑。
她不笑的时候,目光中总是笼罩着淡淡的哀愁,可当她笑起来,又会让人觉得她不会将任何事放在心中。
“方警官,你要小心李西宸。”她颇为好心地提醒道,“他才是真正继承了远山家族那种冷血气质的人,你和赵语止都小心别被他利用了。要知道,举办推理小说颁奖典礼这个宴会是李西宸的提议哦。”
阿琼知道方沛凝不会相信她的话,又说:“李庚易的遗嘱内容那么奇怪,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从遗嘱内容来看,你会是李庚易死后的最大受益者。”方沛凝接上她的话。
阿琼将杯子放回桌上:“对,但如果我要杀害李庚易,我应该会选择一个天气很好的白天,在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
她的声音缓慢轻柔,她看向窗外,仿佛真的陷入这样的幻想中:“我不会用毒杀他,那样太复杂,我有更简单的方法能让李庚易这个人在远山庄园彻底死去。如果事情真的如此发生,从此以后,只要这座城市是阳光明媚的晴天,我都会想起如此值得回忆的事。从此以后,晴天对我来说意味着快乐和自由。”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对着方沛凝温和地笑了:“可惜我的设想并没有实现,李庚易死在了黑夜中。”
“李庚易做过什么错事,怎么这么多人都想杀他。”
方沛凝意有所指。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阿琼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远山家族隐藏的罪恶还少吗?李庚易是远山家族的家主,这就是他最大的罪恶。”
她甚至闲适地开起玩笑:“或许这就是远山家族的原罪吧。每个在远山家族的人都不免沾染上罪恶,谁都不例外。”
方沛凝一时沉默,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不需要再询问任何问题,只需要静静听对面的人继续讲述。
“我知道家族中的风言风语,那些人猜测我掌握了李庚易的什么把柄,又猜测我与李庚易背地里是恋人,”阿琼平静地说,“我与李庚易的关系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也没有想到李庚易会将那些财产都给我。人在极度混乱的时候,很容易做出往常绝不会做出的选择。”
听到这话,方沛凝皱起眉。
阿琼毫不在意她的反应,仿佛现在的她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无论对面的人是谁都可以:“李庚易受过新式教育,但他无比迷信。我现在还在想,命案当天的他该有多么慌张呢。或许在他看来,只有我这个同类人是值得他信任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最后以这句话结束了她的讲述。
会客室中一片安静。
方沛凝手捧那杯水,一直没有喝。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
“你知道很多事,”她劝阿琼,“你不必将这些事都隐藏在心中。记忆藏在心中不会腐烂,反而会在心中扎根。越想隐藏的记忆,扎下的根越深,越无法忘记。”
“不会的。”阿琼摇摇头,她又侧头看向窗外,“我明白方警官对我的怀疑。但一切都还未定,李庚易的葬礼还没结束,遗嘱也还未正式执行,变数就隐藏在其中。记忆不算什么,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方沛凝知道在这一角度无法再问出什么,决定换个方向。
“阿琼,听你刚才的意思,三十年前,你并不想来远山庄园生活?”
阿琼起身,披上披肩,缓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方警官想知道我的故事吗?那并不重要。我的故事早就随风散去,无影无踪了。”
她停顿片刻,转过身。
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洒进这个房间,方沛凝看不清她的神情。
“方警官,你知道我为何愿意在今天同意和你聊聊天吗?”阿琼问。
方沛凝没说话。
阿琼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说道:“会随风散去的不只有记忆。这里的一切都会随风散去,只要时间一到,谁都找不到痕迹。”
她的声音饱含深意。
阿琼说完这些话,向方沛凝道歉,称自己还有别的事,独自离开会客室。
方沛凝仍旧留在这里,脑海中回想着阿琼的最后一句话——
随风散去,无影无踪,谁都找不到痕迹。
这是什么意思?
她隐隐觉得阿琼想要暗示什么,她应该想到线索的,可她想到头痛也抓不出那个最关键的东西。
她叹气,站起来,无意中在会客室里转来转去。
方沛凝脚步一顿。
阳光下,她看到了会客室柜子上的一个礼盒。
她静静走过去,柜子上的礼盒有些奇怪,她打开外包装,里面的盒子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方沛凝眼神一颤。
·
此刻,在场的人都想通周好婕回忆的奇怪之处到底在哪里。
她的叙述中并没有苏茗那位“姐姐”的存在。
“你对她没有任何印象?”袁晋又将阿琼的照片放到周好婕面前。
周好婕仍旧摇头:“我确实想不起来,难道是我已经年纪老到记性变得这么差?”
“可是——”她印象很清楚,“当时没有其他孩子和苏茗一起去孤儿院,苏茗也从来没称呼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为姐姐,这一点我很确定。”
三十年的时光实在是太久远了,所有的细节都已经在记忆的长河中模糊不清。
但幸好又只有三十年,他们还能抓住最关键的所在。
赵语止沉思片刻:“那在您的印象中,远山家族的人是否去过孤儿院?”
“远山家族?”周好婕在新闻中听过这个家族,她知道这是首都的一个豪门家族,“那些有钱人和我们孤儿院没关系,我们孤儿院没接触过那种富豪。”
怎么会这样?
难道苏茗和何霓没有关系?难道他们找错了方向?
“苏茗小时候的身体怎么样?”赵语止忽然问。
周好婕回忆道:“苏茗刚来孤儿院的时候发过一场高烧,不过后来她的身体一直很好——”
“没有慢性病?也没有做过手术?”
“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不是苏茗吧,或许你们认错人了。”周好婕心中希望他们真的认错了人。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话音一转:“如果你们想找和富豪有联系的孤儿院,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迎着众人急切的目光,她解释道:“就在晚明孤儿院的邻镇还有一个孤儿院,那个孤儿院的院长关系网很广,能从富豪那里拿到很多慈善捐款。我记得那时候那所孤儿院还帮我们,给我们送过很多物资。之前她还来过我们院长的葬礼,我这里有她的联系方式。”
周好婕一向热心,既然提起此事,干脆直接拨去电话。
事情一时进入死胡同,赵语止与其他人也只好先去另一个孤儿院看看情况。
没想到他们竟从另一所孤儿院的院长口中听到了确切的回复。
那所孤儿院的院长已经退休,周好婕带着众人一起去拜访她。
原本他们还觉得唐突,但对方很热情,见到警员证,听说他们想找一位曾在孤儿院生活过的孩子,立刻提出可以帮忙。
“你们说的是这个孩子?”她仔细端详手机中的照片。
照片中的阿琼是现在的模样,她看了半晌,觉得眼熟,但又想象不出对方小时候的样子。
“她名叫阿琼,以前在孤儿院中可能不叫这个名字,她今年三十七岁,三十年前在孤儿院被富豪收养——”
袁晋话没说完,院长立刻离开这里去到隔壁房间,将众人留在客厅,一句话都没说。
没出几分钟,她急匆匆从里屋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相册。她摊开相册,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孩子,急切地对他们说:“是不是就是她?阿琼,我们孤儿院里命最好的孩子啊。”
照片上的那个孩子很瘦小,一双大大的眼睛衬得脸颊更加干瘦。
对面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她笑眯眯地看着袁晋:“刚刚这位年轻警察一说被富豪收养,我才想起来,阿琼三十年前被远山家族的郭夫人收养,到现在都还在远山家族生活。你们想找的是不是她?”
“对,”袁晋急忙点头,“就是她。您还能不能找到档案,当年她具体是什么时间被远山家族送来孤儿院,又是什么时间被远山家族带走的?”
院长皱眉,因着他的话有些不解:“远山家族?阿琼可不是被远山家族送来的,她从小就是孤儿,一直在港口生活,是我亲自去把她带来孤儿院的。”
袁晋听到这个答复,一时间愣住。
赵语止忍不住问:“三十年前,远山家族有一对姐妹无人照顾,他们没有将这两个小女孩送去你们的孤儿院?”
院长看了眼周好婕。
“远山家族的那个姐姐我倒是见过照片,但她的妹妹没有送来我们这里,而是去了你们晚明啊,你忘记了?”
“就是苏茗?”周好婕也不确定。
她并非孤儿院的院长,一直负责做饭,对这些事并不清楚。
院长点头,又说:“阿琼并非远山家族送来孤儿院,这点我很清楚。当年李功彻老爷死后,郭夫人觉得孤单,想要收养一个孩子,这才联系我们,来我们孤儿院挑中阿琼,将她带回家抚养。”
“那苏茗的姐姐——”赵语止看到院长的脸色,声音顿住。
院长叹气:“我也只是见过那孩子的照片。那孩子——那个姐姐,听郭夫人的意思,她的身体很差,曾得过重病,当年在送来孤儿院的路上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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