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忠犬

　　皇帝缓缓站起，目光如临深渊般。

　　“林雀栖，你的胆量令人钦佩。”

　　林雀栖心想，没那么复杂，她不过是一心求死而已。

　　她不仅要死，还要死得稳妥，顾及南岳和晴雪的感受。

　　不然她不至于苦等那么久，自己早就自己抹脖子了。

　　她不舍的某些想法被她再次避开。

　　皇帝紧接着问道，“在你的规划中，你一定要伤害南岳？”

　　其他人的感受或许可以忽略，但南岳是他的骨肉，是皇位的继承者，不容有失。也不能被林雀栖玩弄于股掌之中。

　　两人清楚，他这样的发问，其实是对林雀栖的一种妥协。

　　但内心深处，他知晓自己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

　　林雀栖坚定而平静地回答，“是的。”

　　皇帝看出来她没有说谎，他想到了往昔，老丞相得知公孙玉选择了他的那一刻，是否也有同样的失落？或者，更加剧烈的痛苦？

　　林雀栖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果断，皇帝对林雀栖产生忌惮之心。

　　在这场权力与情感的博弈中，自己的孩子成了她手中最为锋利的棋子。

　　皇帝闭眼，已经清楚她的决定，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东宫。

　　林雀栖放下圣旨，回到东宫继续做壶，但无论怎样努力，那未成形的壶似乎总是不尽如人意。

　　她狠狠一巴掌将半成型的壶胚拍成泥块，甩袖离开。

　　……

　　几日过后，太子太傅离开东宫，与迎面而来的苏白擦肩而过。

　　苏白现在不用东躲西藏，能大剌剌地出现，手执美酒，步履从容。

　　太子太傅作为两朝大臣，他对这位曾在公孙将军身边的红人苏白并不陌生。

　　苏白大摇大摆地出现，说明局势再次倾斜。公孙崇年他们不再顾忌地与南岳的来往，或者说，他们在引导刻意着朝廷中的走势，展现南岳的实力。

　　他苦笑，公孙崇年走了一步棋，他们就得对这小小的一步进行各种推演才敢继续下注。

　　这位长年驻扎在边疆的公孙将军，是个心思沉重的人，太傅想到了公孙将军那双冰冷的眼眸，背脊一凉。

　　两人擦肩而过，不是一路人自然不必多言。

　　苏白作为南岳多年的师傅，对南岳的性情了如指掌。

　　这徒弟除非是在林雀栖身边，否则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

　　都一视同仁都看不上，即便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时候明明是他要杀人，苏白想要借着帮助他的名义靠近都被拒绝。

　　不得不感慨，或许是血脉中的某些特质在起作用。

　　南岳对于他的到来只是简单地点了个头，没有多余的寒暄。

　　苏白也不意外，他这个师父的存在感很低，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林雀栖让他尊敬师父，自己这个名头可能都没有。

　　心中这么想着，苏白却将手中的酒放在了南岳面前，开口道：“这是我近期得到的好东西，你不妨带给太子妃尝尝。”

　　这两人两小无猜长大，也不见搞什么刺激的，眼见这段时间以来日渐平淡，看得他都着急，这个时候还是得让有经验的让来隐晦地教导一下。

　　“娘子最近不宜饮酒。”南岳在熟悉的人面前称呼依旧。

　　“太子妃近来身体欠佳，这酒正宜滋补。”

　　苏白挤眉弄眼，以林雀栖为由，南岳的犹豫在舌尖打了个转。

　　他拧开酒壶盖，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那是天山雪莲浸泡的药酒，晶莹剔透的花瓣散落在其中，看着非常的美。

　　“这是我一位浪迹天涯的老友所赠，药材稀少，药效也好，正好滋补太子妃身体的亏空。”

　　苏白陪伴在南岳身旁，让他结识了诸多奇人异士，这一壶酒就是某位民间神医的手笔。

　　“酒能养生？”南岳疑惑地探问。

　　“自然。”苏白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仅能养生，还有妙用呢。”

　　在苏白打趣的目光中，南岳懂了，沉默地收下来这壶酒。

　　苏白跟随南岳许久，他从未对南岳说谎，所以他的话对于南岳来说拥有一定的可信度。

　　于是，当看完公文之后，南岳提起桌面上的酒壶，踏上归途。

　　此时，天色残留最后一丝橙红，但是对于南岳来说也已算是早走。商会的事情都是晴雪在打理。林雀栖那个病重中恍惚有了孩子的那件事，始终是他们共同的隐痛。

　　当南岳踏入东宫，回到主院时，林雀栖刚刚梳洗完毕，穿着一身霜色寝衣，对镜子沉思。

　　晴雪用帕子正为她一点点擦干头发，见到南岳进来，便悄悄放下帕子，含笑退了出去。

　　林雀栖全然未觉，直至南岳出现在镜中，她才惊醒。

　　“娘子好专注。”南岳捞起帕子，在她的发丝间轻轻落下一吻，自然地开始为她擦头发。

　　“只是随意想想，”林雀栖目光落南岳带回来的酒壶上，是怯生生的白色，倒是好看。

　　南岳为林雀栖倒了一杯，将酒放在她的梳妆台上，温润道，“这酒是师傅送来的，说是对身体有益，娘子不妨多饮几杯。”

　　南岳鲜少对林雀栖有所要求，此刻地看着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带着真切的关切。

　　不知道为何，林雀栖就被南岳的目光打动，温柔地答应了，举杯轻酌，那酒入口甘甜，却隐含着后劲无穷。

　　接连几杯下肚之后，感到一阵眩晕，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她的目光在醉酒之后变得格外的专注，以至于在为林雀栖梳理发丝的南岳都没有发现她醉了。

　　酒意渐浓，林雀栖转过身，捧起他的脸。“我的好南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南岳以为这是林雀栖的玩笑，笑着道，“无论娘子去哪里，我都会跟去。”

　　他握住了她的手，他没有发现她醉了，只觉得她格外娇憨。

　　林雀栖的语气异常认真，“南岳，假如我去了一个你不能跟随的地方呢？”

　　林雀栖的话语点燃了他久抑的不安，“那你要去哪里？”

　　他有些茫然，怎么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他是不能去的。

　　“我要回到我的世界。”林雀栖坚定地回答道，她斩钉截铁道，“那个地方你是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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