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北京

　　顾乔平静地听她说完了毕业这八年多的经历，那些带着酒气的醉话。
　　她说她在一个丧父式家庭中长大，跟很多不幸的家庭中结构相似。父亲极度大男子主义，母亲懦弱没有话语权，女儿的出生只是为了儿子做准备，确切地说，家庭中的一切都是为了男人做准备。她毕业很多年也没有积蓄，只是因为有一个一直吸血的弟弟。
　　这样的家庭结构顾乔并不陌生，虽然她是养女，但如果她没有早早看清形势，如今的情况比祝晴好不到哪去。

　　她说到伤心处，脸颊通红，嘴里喃喃道：“顾乔，我没得到过父亲的爱。”
　　顾乔有些怒其不争，在心里说，自己从来没体会过亲情是什么滋味，可是因为这样就要和一个已婚男人搭上关系吗？顺便也把自己的半辈子搭进去？

　　祝晴喝了五瓶啤酒，吵着要白酒。
　　她看着她难受，心里左右矛盾，为自己无法扭转他人命运而无力，又为自己那点偷生出来的指责而惭愧。
　　她到现在也无法将廖智平定义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更不能把祝晴等同于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

　　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以祝晴的酒量，五瓶啤酒不至于让她倒头不起，但放在桌上的电话响起时，她已经不省人事。顾乔翻过来看了一眼屏幕，廖智平三个字出现在来电中，她犹豫再三没把电话接起来。
　　没过多久，祝晴的电话又响起，显示的依旧是廖智平，顾乔这次显得淡定很多，装作没看见。

　　建筑人做久了，发现人生处处是方案。她当下就在心里盘算着解决眼前的场景的方案，是现在找代驾把祝晴“搬”回去，还是旁边开个酒店直接去睡觉，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了。
　　祝晴很瘦，顾乔也相对容易些，只要把她移出去走到对面那条街就有酒店，不过顾乔才发现即便她体型很瘦，完全没有借力，刚走出酒吧她就累得后背出汗了。
　　廖智平的电话不再打来，却换成周锦年，祝晴的手机响个不停，顾乔气喘吁吁接起：“喂！”
　　“怎么是你？”周锦年听声音就分辨出是顾乔。
　　“我跟祝晴在一起，她喝多了。”
　　“你们在哪？位置发给我。”

　　顾乔挂了电话后把酒吧的具体位置在微信上发给周锦年，精疲力尽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周锦年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廖智平，这应该在顾乔的意料之中，但她看着廖智平的目光还是带着心虚。
　　“喝的什么喝成这样？”周锦年很少用这样带着情绪的语气说话，看到两个女人大半夜在酒吧买醉，他第一反应是生气。
　　“我只喝了半厅，祝晴稍微多喝了点，可能心情不太好就醉了。”她说的时候略带怨气看着廖智平。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苏州回来，她看廖智平的目光也变了，从前觉得他身上儒雅，自带艺术家的气质，现在却露着算计的精明，总觉得他举手投足间透着虚伪。
　　所以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感觉也会随着了解加深而变化。

　　廖智平把祝晴搀进车里，顾乔跟了上去，周锦年拉过顾乔，“让他送回去吧！”
　　“我不放心。”
　　顾乔坚持要跟着一块。
　　“你不放心没用，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顾乔饶有深意看了一眼周锦年，他不为所动。
　　她又把头伸到车窗提醒廖智平：“廖总，到了麻烦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谢谢！”
　　说完她又胡思乱想着，知道老板秘密的人通常离被干掉不远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她的命可能不长了，同时也对祝晴的处境感到惴惴不安。

　　这是周锦年第三次送顾乔回家，他已经轻车熟路，不再需要用导航了。
　　顾乔在他面前也不再客气疏远，开门见山。
　　“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吧？”
　　“知道一点。”
　　周锦年见她不说话，觉得自己像做错了，但是嘴上不肯饶人。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管他们现在享受偷情的刺激欢愉还是将来为此受到惩罚，都是他们应得的，你说呢？”
　　“可是如果人人都是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道德底线在哪里呢？你现在这种看法，也恰恰说明你和廖智平就是一丘之貉罢了。”这是她第一次跟周锦年辩论，从前他是老板，她只需要臣服。
　　周锦年隔了很久也没有说话，握方向盘的手显得苍白有力，顾乔心里又开始矛盾重重，她明明知道不关周锦年的事，可她没忍住情绪。
　　她不该迁怒于人的。

　　顾乔意识到自己意气用事，撤回目光：“周总，对不起，刚刚是我情绪激动了，我只是替朋友抱不平。”
　　“理解。”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反而诚恳。然后他开始淡淡地说起他所了解的来龙去脉，廖智平的妻子比他大三岁，是他在法国工作期间认识的，各方面资历都比廖智平要深，后来他们回国结婚，再后来他从法国辞职回国创业，两地分居……
　　他说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事，廖智平经常不在公司，也是前两年偶然撞到才发现，但是他不爱张扬，更不爱管这样的事，公司里也没人知道。

　　顾乔的怒气逐渐平息下来，他们的气氛也更轻松，周锦年忽然回忆起以前的事，自顾自地觉得好笑。
　　“你知道吗？我幸亏不是女的，我要是女孩，再大几岁，我爸应该就把我许给他了。”
　　顾乔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他非常看重廖智平，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提过，要是有女儿一定要他做女婿。”他说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他看错了人还是廖智平变了，不过人总是会变吧！”

　　优秀和人品似乎没太大关联。

　　顾乔听了他的话也笑起来，说不定还真如他所说，高校老师一向喜欢从爱徒里找女婿或媳妇，主要看重潜力。
　　“所以你父亲为什么不从他的女学生里帮你物色一个？”
　　“也物色了。”
　　她一句玩笑话竟误打误撞，“那……？”
　　“这又不是封建社会，还讲父母之命那套。”

　　他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顾乔送到，门口的保安大爷已经在小屋里打瞌睡。
　　一路上聊了不少，临走时，周锦年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顾乔的胳膊，“顾乔，你别多想，我相信祝晴会慢慢走出来的，不管怎样，那不关你的事，所以你不用自责。”
　　顾乔充满感激地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顾乔回到家已经两点多，给祝晴打了个电话是廖智平接的，但知道她平安也就醒了。洗漱后躺在床上睡不着，闭上眼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放宽了不少，可依旧失眠。
　　翻来覆去的浪费时间索性起来开了笔记本工作，把Max交的任务给完成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干起活来脑子格外清醒，效率比白天要高，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她凌晨三点半发了邮件到Max的邮箱，Max一大早起来看到发送时间心惊肉跳，心想自己的组员可真够拼，敢情这是一夜没睡。

　　快四点钟才睡，7点钟爬起来赶地铁，到了公司肿成了猪头，戴了顶帽子尽量压低帽檐。期间在茶水间碰到祝晴好像又回到之前的状态，彼此间也不避讳了，顾乔不再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想着一码归一码。

　　顾乔最近更多想着祝晴的事，把和秦纵的事反而抛在了脑后，但是一闲下来那晚的情形又出现在脑子里，细想还有些怀念。
　　Keyla把顾乔的微信备注改成了“总裁夫人”，上班摸鱼的空隙找她，“grace，所以你现在正式跟我们老大在一起啦？摇身一变成跨国总裁夫人了。”
　　“并没有。”
　　“啊，那难不成是彼此解决需求的关系？”后头跟这个表情好像在说，“成年人，我懂的。”
　　“也不是，我们从苏州回来以后就没联系了。”
　　“靠，一时冲动的一夜情！”
　　这么定义好像也没错，的确像是成年男女偶然发生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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