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妖师再就业

　　翌日。

　　天亮。
　　门被有礼地敲了敲，一阵安静后，紧接着是砰砰砰地拍门声。

　　舒莫睁开双眼，看着古清悦趴在她胸口上安睡的脸，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昨晚被浸湿的睫毛。这么好看的弧度，就该这般干干爽爽的才喜人。

　　“酥酥，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
　　汤圆在房门外喊道。

　　“再不起来，我要把头探进来了哦？”说着，她开始数数：“1……3！”

　　旁边，是古宝的声音。“2没数。”

　　汤圆：“你数了啊。”

　　古宝愣住。可以这样吗？

　　“我数完了！”汤圆再冲房门喊道，然后脚离地，飞到房门上方，头一伸，钻入门内，却忽的眼前一黑，被飞来的枕头砸出去。

　　汤圆：“……？”大古古不讲武德！哪能不先报上一声就暴力解决问题的。

　　可是，自己又能拿她怎么样呢。谁让她只是一个三岁小妖啊。

　　汤圆老实安分地脚踩实地，拉着古宝的手，“你姐姐用枕头砸我了，咱惹不起。走，我们去客厅挑牌子点餐。虽然我额头没红，但我觉得我被砸红了，今天就吃红豆馅的，你觉得呢？”

　　古宝的心里装着姐姐。“今天让姐姐做主。”

　　房间里，古清悦：“她想吃红豆馅的。”

　　“听力不错？”舒莫逗她。

　　古清悦谦虚，“还好，跟视力一样，比常人好一点。”声音听起来却闷闷的。

　　舒莫揉一揉她头。“你想吃吗？”

　　“想。”愉悦的语调。

　　舒莫拍拍她后背，“那起来，我才能去煮。”

　　“嗯！”

　　古清悦起来，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却没有立即打开门，她的目光盯在门上，问：“晚上，我还能再在这房间睡吗？”

　　舒莫打开衣柜，“可以。”

　　古清悦转过头去，看眼打开的柜门，扬起唇角。

　　以至于，当她步出房门，听到开门声就飞奔过来的汤圆，惊悚地看着她唇边的笑，接着哼一声，吃味道：“你是不是蹭酥酥Q弹爽滑的脸了？这可是我昨天早上的福利，你……”

　　古清悦脸色一拉，换上一张冷脸给她，汤圆眼睛瞪大，然后咻咻咻，赶紧躲回客厅里自己的老位置，陪伴爱学习的古宝继续看视频学识字。

　　早上有点赶，吃完红豆汤圆，古清悦要洗碗，舒莫让她先送古宝去上学，回来再洗。

　　今天上学的路上，是一大带一小，舒莫则送汤圆去上学。

　　妖怪学校校门口，在把汤圆放进去前，舒莫跟她比个三的手势。

　　汤圆点点头，飞高起来，拉着舒莫大拇指与食指比出一个圈，再拿出一只贝壳放在圈上面。“OK！”

　　古清悦今早的洗碗项目，最后，被早回去的舒莫完成了。

　　而在她知道前，送完古宝回来的她，在电梯里遇见一位独特的女子，对方与她在同一楼层走出电梯。

　　女子气质矜贵，五官并不精致，却长得很有味道，黑皮衣、白衬衫、及踝黑皮裙，寸头。

　　“你找谁？”
　　当这位身高与自己差不多的女子，也走到舒莫家门口，古清悦出声问道。

　　女子看眼古清悦手上的那串钥匙，开口说，“钥匙若是她打给你的，你可以叫我一声[伯母]。”

　　古清悦看着跟舒莫年纪一般大的女子，张了张嘴，没说话。

　　女子却觉得，她这反应挺好玩的。“怎么，不想与她组一家人？”

　　“想。”

　　开门的声音，盖过了古清悦的这句回答。舒莫从里面打开门，看到门外的女子并不意外，倒是对古清悦也巧合在同一时点回来，觉得挺有意思的。

　　女子先行进屋。

　　古清悦拉住了舒莫，不着急进去。问道：“她真是伯母？”

　　舒莫拍她肩膀一下，给个忠告：“你要是叫她一声‘舒妈妈’，她会应你。若你喊的是‘伯母’，等着你的，就是拳拳爱意了。”真的会被揍！

　　古清悦：“……她刚让我喊‘伯母’？”

　　舒莫微讶，上下把她打量一番，然后摇了摇头，“我怎么觉得挺好的？”

　　“看来眼缘这个东西真是扑朔迷离，没关系，你打不过她。”说完，就进屋了。

　　留下古清悦，被她这话，弄得更扑朔迷离了。你这还是不是，在安慰我呢？

　　等古清悦进屋，她看到刚两手空空进门的“舒妈妈”，此刻，脚边放着两个装满苹果的大箱子，对方正在往冰箱里放苹果。

　　明明看她是一手一颗慢慢地放，不到一分钟，两大箱子的苹果竟只剩十颗，而后，就见她手中又多出一个红袋子，将余下那十颗装上，递给了她。

　　古清悦愣下，正要说“谢谢！”，对方一句话先砸过来：“给那狐狸精送过去。一箱是没有的，就十颗，友情价一颗十万，收了再给苹果。”说着，又递过来一样东西。

　　古清悦默默接过这样东西——一张写着银行卡号的纸。这种天价水果……她真的能收得到钱吗？

　　这个疑问，可以等到见了萧虎再说。

　　当下，她有一个与钱无关的疑惑，需要被解答。她将手上的纸，字的那面朝向‘舒妈妈’，指着开户名称那行，问：“请问，是真名吗？”

　　舒莫扫了眼过去——

　　苏美人。

　　三个字，都写得很好看。“美人”这个人名她也熟悉，但“苏”姓？

　　舒莫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舒美人。“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介绍自己叫‘舒美人’？”

　　这当然不是指，她身为舒莫时与‘舒妈妈’的第一面，而是她做为舒家抓妖师时期。

　　如今的苏美人，轻哦了声，给出的理由非常接地气：“当时，在套近乎，同姓一家亲嘛。”

　　舒莫微笑：“现在呢？”

　　苏美人的理由，依然接地气。“涉及到钱的问题，还是慎重点。”

　　舒莫，转头对古清悦一笑。“喊她一声‘伯母’。”

　　已听出这位‘舒妈妈’，不是‘伯母’身份。古清悦张了张口，在如今以‘苏美人’身份正式登场的苏美人眯起眼睛的危险眼神下，勇气可嘉地一声“伯母”出口了。

　　迎接她话的便是，‘使用美人计成功’的舒莫与‘败在美人计之下’的苏美人，对打的场面。

　　‘红颜祸水’的古清悦，则，提上苹果出门去找‘狐狸精’萧虎收钱了。

　　与苏美人的塑料友情价不同，萧虎说都没说一句，十分义气地就往苏美人的卡号，打进一百万。

　　完成任务的古清悦，走到门外，陡然听到一句嘀咕：“有本事受伤了别找我医。”她脚步没停，却是扬下眉，有意思。

　　而此刻在舒莫那。

　　苏美人正把一个铁盒，交给舒莫。

　　舒莫的手珍而重之地抚过铁盒表面，把情绪收敛起来后，她抬头问道，“猫姐呢？”

　　苏美人道，“把铁盒交给我代为保管，散尽功德点后，她带着她的猫走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不送。”

　　于是，当古清悦出了6号楼回到2号楼，等电梯时，她又与苏美人在电梯遇上了。只不过，这会是苏美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你们这么快打完了？”古清悦问。

　　苏美人回：“打架前的热身运动，能需要多久。”

　　古清悦把拿去收款的那张纸，还给她。“我好奇问下，你这话里要打架的对象是？”

　　苏美人扬一扬接过来的纸。“一百万岂是那么好拿的？估计狐狸精正等在半路要拦劫我呢。”

　　古清悦恍然。原来，是这种强买强卖。

　　正要跨步进电梯，一只手横在电梯口。古清悦挑了眉，“打架前的二次热身？”

　　苏美人上下把她打量一眼，轻笑一声。“那你现在还不够格。”接着问出一句：“古家的，你娘呢？”

　　古清悦的情绪，被后一句挑起。“你知道她？”

　　母亲从未在人前露面，也没人知道自己对母亲的称呼——娘！这是婴儿时期学说话时，母亲教她喊的。

　　“你知道我娘，她去哪呢？”问完后，她又自己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若知道，就不会这样问。”

　　苏美人却从她的话，猜到了某个信息。“这么说，她走了？”

　　话语中流露出的熟稔语气，让古清悦有了一点倾诉欲。“三年前离开的。她说，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也希望不会再见面。”

　　苏美人静默了下。道：“她既是这般说，便是你们不会再见面了。这对于……你来说，确是好的。”

　　古清悦却敏感地觉得，她中间有话刻意略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美人拍拍她的肩。“你只要知道，她爱你陪了你二十年。”

　　古清悦低下头。“我知道。”
　　可是……却再也不会多一天了。

　　三年前。
　　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她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晚，父母为她庆祝完生日后，母亲突然对她说，她要离开了。

　　她不明白，什么叫“要离开了”？
　　就像她不明白，父亲为何掐住她的脖子，怒问母亲：“即便我用她留住你，你也不肯留下？”

　　可是——父亲，这是您可以，以这种方式留住母亲的理由吗？

　　母亲冷冷看着父亲，“她是你女儿。”

　　便是这样不带一丝情意的眼神，刺激得父亲发狂。“但她也是妖！而我是抓妖师，你若当真绝情要走，我便当着你的面灭了她！”

　　她的身体开始感到绝望的窒息。她知道，父亲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母亲依旧冷冷看着父亲。“是吗？我也是妖。那便看看，是你手快，还是我快？”

　　最终，她被母亲救下来了。
　　父亲，被母亲揍了。之后在医院躺了半年。

　　母亲，却还是在当天走了。
　　即便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位女子突然闯进家里来，带着一身血，怀里抱着个小孩——这个小孩，就是古宝。

　　这一天晚上。
　　她以为的幸福的家，被彻底地撕裂了。

　　相敬如宾的父母，原来只是表象。
　　是啊，这些都只是她自己以为的。
　　她从没看到父母吵架。
　　但也从未看到过父母恩爱的一面。

　　父亲非要留住母亲，真是爱而不得吗？
　　若爱是这种，未免太过肤浅。
　　那位闯进家里来，受了重伤的女子，死在了当天晚上，而古宝就是女子与父亲的孩子。

　　夫妻间相敬如宾，有一个他们爱的孩子。
　　——做为曾经被这种“幸福”包围着的孩子，她也想过这样的生活，一男一女孕育孩子，组成一个家。

　　所以，她拒绝了同性上司的告白。

　　可原来，爱情不分男女。

　　她恍恍惚惚地抱着小孩，等回过神来，正站在上司小区外面那条马路的对面。

　　正要跨出去的脚步，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拦住了。

　　那人只用了一句话，“你想和她长长久久在一起吗？”，却让她甘之如饴，为一个“缘”字，忍过等待的三年岁月。

　　“你对舒莫了解多少？”苏美人问她。

　　她道：“过去三个月，现在三天。”

　　苏美人说，“那是少了。”

　　她却摇头：“够了。”

　　在那一晚，她有了一生的决定。

　　昨晚，如果舒莫推开她，她可能会放开对方。

　　可经过了昨晚，那是能接受自己，也是自己心里唯一救赎的光。她不可能再放开对方！除非，她死。

　　就算死了，她也要任性要求对方——一个人就一个人，以后的生活里不可以再住进另一个人，身体与心里都不行。

　　她还想下辈子再来找舒莫，下辈子她一定不比舒莫早走，把上辈子欠的孤单都还给对方。

　　可如果舒莫有了别人，她们就没有，彼此的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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