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霞千叶？她才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狠角色，相反，她并不高明
　　她只是太贪心了
　　妄想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妄想能处理好所有事……
　　这明显不可能。
　　所以她只能用笨方法。就像为了刷绩点，大学生会把题库里的所有题一字不漏地背下来那样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不仅扭曲，还容易吓到别人
　　可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夏霖出门时唤来几只小蝙蝠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时刻防备有人跟踪偷拍等等。千叶特地强调必须是夏霖单独前来赴约，不许带顾小迟。顾小迟本人也接了别的委托，似乎是跟某名牌大学校庆日筹备有关的。
　　但顾小迟还是特地问了约见夏霖的目的地的和时间等等，只要夏霖长时间不回复，自己就会排除万难赶过去。
　　今天对千叶来说是私人行程，说是有事想和夏霖单独聊聊。夏霖有些警惕，只是嗯，啊，哦地敷衍着千叶的关心。重复了几句没营养的对话后，千叶：“还是不放心我？”
　　“没。”
　　“顾小迟可比你坦诚多了。但大概我品行不够，所以有时会被她的话刺伤呢。”
　　“首领，她就那德行，大脑构造跟钢筋一样，稍微打个弯儿就死机了，嘴里半句人话没有。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就这样，千叶带着夏霖坐了几站地铁，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在千叶敲门前，夏霖问了千叶一个问题。
　　“首领，你曾和菲希克联手设圈套逼迫蕾伊说出自己弱点然后以此要挟……真的有这事吗？”
　　千叶没有回答。
　　不大不小的公寓里只有一名独居少女。少女一身厚实的棉睡衣，五官勉强算标致，开门时脸上写满恐惧。千叶似乎和她很熟，一上来就热切地问候了少女许多关于近况的问题，而少女尤为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个标点符号似的。
　　“普兰莎，你最近好久没主动联系我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千叶想握住普兰莎的手，但少女跟触电似的弹开好远。她像是犯下了死罪一样，条件反射地扑通一声跪下哐哐磕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让千叶操心了！我忘了和千叶大人定时汇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罪该万死我不配活着……”
　　“说了多少次不用这样，怎么还这么怕我。”
　　千叶想把少女拉起来，但普兰莎在千叶的手即将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跟一只蚂蚱一样弹得更远。
　　夏霖：……
　　在普兰莎化身为人形磕头机时，千叶跟夏霖科普了她的具体情况。
　　她的父母因为感染瘴气而被关进隔离所，因为家境一般所以至今没能获得从隔离所里出来的机会，还为此变卖家产而一穷二白。普兰莎因为父母的事情在学校常年忍受欺凌和威胁，性格也成了如今这模样，直到有一次她被逼上绝路，不报任何希望地向狐奉社委托部递了委托，千叶亲自出面处理了这件事才算完。
　　千叶替普兰莎办理了转校手续，给了她新的住处和新的生活。公寓装修尤为温馨舒适，少女解释说，她现在的生活条件都是千叶提供的。
　　普兰莎信誓旦旦：“只要是为了千叶大人，让我去大街上舔鞋我也在所不辞！”
　　在哪舔鞋都不行吧，夏霖扶额。
　　千叶没有在普兰莎家呆很久，再待下去她的头大概就要磕破了。千叶主动提出带夏霖去一个地方，夏霖没有拒绝。夏霖唤来的蝙蝠密探已经用超声波告诉夏霖：今天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潜伏，千叶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在和夏霖交涉。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拒绝比较好。
　　千叶和夏霖用传送阵来到了一处无人踏足的荒郊野岭。此处空气清新湿润，绿意盎然，似乎是某座山的山顶，站在这里可以在这里眺望远方的高楼与川流不息的车队。千叶说，这里的传送阵是她特地要求黎明开设的，为此，她特地托了关系把黎明不及格的专业课捞上来了。
　　“我经常来这里。只有站得够高，才能看清一些事。”
　　千叶面无惧色地站在悬崖边上，这里没有护栏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摔下去的结果只有粉身碎骨。千叶粉色和服的宽大袖子随风飞舞，像飞蛾的翅膀，下一秒就要奔赴天堂。
　　“首领，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好了。”
　　“霖，像普兰莎那样因为魔女而陷入不幸的人其实一直存在。只是我几乎会想办法全部压下去。为了不把真正的矛盾摆在明面上。”
　　千叶又称呼黑发少女为“霖”了。
　　“可瘴气不是已经有解决方法了吗？”
　　“削弱装置是极其昂贵的稀有道具。那位公主殿下完全可以把那专利的价格压下去，可她对于这件事绝不松口。对她来说明明没有任何坏处，只要她愿意把自己的专属魔法用在正确的地方，像普兰莎那样的例子就不会出现。”
　　明明被责问的不是自己，但夏霖有些顶不住千叶的气势：“蕾伊她，说不定有自己的原因……”
　　“是啊，可那是什么原因呢？”
　　千叶一步，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夏霖，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所以我才不得不用那样的方法，把公主殿下深藏于内心的秘密挖了出来。”
　　夏霖被千叶凌厉的眼神微微吓到，咽了咽口水才说：“可是首领，蕾伊本来就有自己的立场，她毕竟和我们不属于同一阵营嘛。”
　　“但她的秘密与所谓理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在我看来，那完全就是青春期少女的无病呻吟。我可以断言，以她的软弱和愚善无法担当起掌权之位。没有菲希克当拐杖，她绝对无法立足。”
　　狂风骤起，阴云笼罩，阳光无影无踪。
　　悬崖边上的千叶居高临下，褪去了所有素日的外壳，夏霖这才意识到，她面前之人是首领，是上位者，她并不是一个被推上来的傀儡花瓶，也不是好欺负的温柔女孩，她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与身为掌权者应有的气场。
　　“可，千叶，再怎么说，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是绝对不好受的吧。如果顾小迟和我决裂，我怕是得直接打这儿跳下去。你单独策划就算了，为什么要拉上菲元老一起给蕾伊设套？你为什么不稍微理解一下蕾伊呢？”
　　千叶嗤嗤地低声笑起来，笑了足足一分钟，笑声十分凄惨。
　　“我可不理解。我身边从未有过亲近的人。”
　　“千叶，抱歉……”
　　“我对他人的同情毫无兴趣，你和顾小迟不是最反感我‘博取同情’了吗？”
　　“霖，把狮子关在笼子里可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人类。如果放任狮子肆意妄为，它的末路就是被人类杀死，皮毛则会被人类做成衣裳穿在身上。”
　　“霖，你希望我有朝一日，穿上那样一件狮皮大衣吗？”
　　迷人的微笑又出现在千叶的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勾走了无数人的心魄，也成了无数人在坠入地狱前看见的最后一幅画卷。那是他们会永久铭记的毒药。
　　“我……对不起……”
　　“你也知道，我和顾小迟之间的赌约已经形成。我需要知道你的秘密才算获胜。那两位设立了一堆于我不利的规则，我没打算作弊，可我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你打算用强迫的方法逼我说？”
　　“怎么会，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看来我确实是个老古板。”
　　千叶已经收起锋芒，如同平时那样温柔亲切。她还是站在高处，远远地，远远地，向夏霖伸出了手。
　　“我从始至终只是想守护所有人而已。霖，请你，相信我……”
　　声音越来越小
　　千叶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了。
　　少女双目紧闭，嘴角上扬，张开双臂，向后一仰，没有任何停顿地，坠落了。
　　狂风停歇，乌云散去，丝丝缕缕的金光重新照耀大地。温暖重新填满了潮湿的空气，急速下坠的少女似乎是想抱紧这份温暖，她将双臂交叉抱于胸前。
　　夏霖根本没时间思考。
　　两只通体雪白的大鸟以肉眼难以观测的速度飞来，刹那间接住了命悬一线的千叶。巨大的翅膀几乎要盖住整片天空，夏霖的影子也被阴影吞没。
　　千叶在几分钟前对自己施压时高大的身影，在雪白的鸟儿和水洗的碧空衬托之下尤为渺小
　　“我赌赢了呢，霖。”
　　千叶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惊恐，脸上写满了意料之中的小小自满与从容。
　　“如果我刚才没来得及救你呢？你不怕死吗？你死了，你维护的‘平衡’不就彻底完蛋了吗！”
　　夏霖也不管这人是自己上级了，她一把揪过千叶的衣领，又气又怕地大声质问。
　　“其实吧，我想试试这么做很久了，偶尔来这么一次也不错，到时候再配合我一次吧，霖？”
　　千叶还是事不关己一样地笑。
　　“霞千叶！这里没有人怨恨你，也没有人对你不满意！你不能拿生命开玩笑！我绝不允许再有人死在我面前！你认真点！是我没能理解你，是我对你擅自戴有色眼镜，是我心里总没底才神经兮兮的，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听着啊！”
　　千叶把头扭到一边，不想正面回答夏霖的问题，也不想看夏霖噙满泪水的眼睛。她会回避所有让自己变软弱的要素。
　　好一会儿，两人都平静了下来，彼此只给对方留了一个背影。
　　“你当初跟我说，你的能力仅限于跟动物友好相处，对吧？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神使大人是否愿意为我指点一下迷津呢？”
　　明明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会在那天说出“我只是个普通人”那样的话？
　　千叶耐心地等夏霖考虑。
　　“只想知道这一件事吗？”
　　“霖，只有了解你们所有人，我才能保护你们。”
　　“但那样的话你和顾小迟的赌约……”
　　“霖，我以首领的名义向你发誓，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赌约还会继续，但大概不会分出胜负了而已。”
　　夏霖这才转过身来。
　　“你答应我，以后不许这样了，我就告诉你。”
　　“嗯，答应你。”
　　“你发誓。”
　　“好，发誓。”
　　“你以首领的名义发誓！”
　　“我以首领的名义发誓，以后绝对不跳崖了。”
　　“别的自杀方法也不行！”
　　“好，这类手段我以后绝不再用。”
　　夏霖这才放下心来，她深吸一口气，也学着千叶笑起来。
　　“千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
　　“那位大人……长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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