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门

　　李景扬见我真的不宰无咎，跟在身后大声吼：“你今日不宰他，今后可别怪老子不帮你啊。”
　　我倒是真想得他帮助，但不是宰无咎，而是找出那个传无咎方法的家伙，再说我们就是联手也打不过无咎。
　　于是我也大声吼：“上次叫你办的事办了么？”
　　他厚着脸皮说：“不是忙今天的事去了么，你放心，老子这就给你办。”
　　这还差不多，我冷哼一声。

　　他却直接问无咎：“小子，你那修成堕仙的法子是谁教你的，你老实说了，免得她来折磨我，硬逼着我去查。”
　　我气是跺脚，李景扬眼皮都不抬：“直接问不是更省事么？”
　　我瞧了瞧无咎，他倒一脸平常。
　　李景扬见他不说话，又问：“你自己说吧，免得伤了和气。”
　　无咎倒也直接：“乃自悟，非他人所教。”
　　李景扬看我：“听到了吧？以后可别来折腾我。”说罢扬长而去，也不管我在身后唤他。

　　见李景扬远去，无咎小心地唤我：“不如我们也回吧？”
　　在回王虚山的途中，许是知道我心情不佳，一路上无咎倒也不打扰我，只是静静地跟着我的身后，直至飞到一处灵气直冲的大山时，他才指着下界说：“仙子，你看那。”
　　我潦草地望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我的心就被吸引住了。
　　只见下界那坐高山，四周仙泽缭绕，山中开满各色鲜花，树下跑着走兽，树上歇着飞禽，实乃一个活泼美丽的凡间妙处。
　　无咎见我驻足久观，轻声问我：“喜欢吗？”
　　我不由自主点头。

　　“那是灵汇山，我领你去看？”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走吧。”
　　我心中还在惦记着回到王虚山要如何和他谈心。
　　无咎倒也不坚持，就这样随着我飞回王虚山。

　　落在茅草屋前，我惊奇地发现天帝竟又给我赏赐了一大堆宝贝。来送东西的仙使说：“感念仙子辛苦化解一场大战，天帝特令小神来行赏。”
　　我客气地送走仙使，任由那些东西堆在屋外，打算等无止来时，让他将东西搬到宗里大殿供着。
　　无咎依然一付坦荡的样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甚至还熟练地给我端来一盅清茶，我接过茶咕噜几口咽下去，便指着对面说：“坐。”

　　他依言坐下，然后柔情万千地看我，他过去也常这样看我，那时我并不知晓他的心思，自然也生不出对应的情绪。如今知晓了他的心思，他再这样望着我，我却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假装咳嗽一声：“你凡龄是二十二么？”
　　他微笑：“是。”
　　我赞叹：“这个年龄能得如此法力确是难得，也不枉天帝如此看重你。”
　　他轻问：“仙子也觉得我难得么？”
　　我叹息：“可惜你过于执着了。”
　　他又问：“仙子还是想要远离我么？”
　　我叹息道：“以前我看你年龄虽小却修得半神体，认定你是个有智慧有定力的，便由着你自主，不想却大意放纵了你的情感，这是我的过错。你对我生出不该有的情愫，若再执迷，凡间道德不能忍你，神界规则也不能容你。我让你居住在神界，也是盼着有朝一日你见识了世界，执着之心能淡下来。”

　　无咎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我望向天际的月亮，天边一朵乌云正挡住它，我伸手拂走乌云，明亮的月光再次沐浴王虚山。
　　“你说吧。”

　　无咎的声音中带了丝颤抖：“有一个修仙世家的孩子，十岁时被天下最大的修仙宗门选中收为弟子。能得到神仙的指导修行，是天下修行者最梦寐以求的幸事，这个孩子怀着期待入了宗门，他努力修行，以期得到神仙的亲自指导。可很多年来，他都未曾见到那位神仙，直到他十六岁时，因救同门有功，被长老带到神仙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我遥想起当初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我让他抬起头，他看到我却一脸的震动。我以为是自己的态度不够和蔼，还特地说话更温和些。

　　无咎接着说：“她是那么美丽，她对他微笑，对他说话，夸他是个好根器，要他好好修行。他自幼被告之要去修行，要为苍生去修行，他遵从去做。可只有见到她的那日，他才明白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原来只是为了遇见她。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要早日成就，因为她说神界凋零，一个好根器需要去成就。她在说起这些时，很是伤感，而他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忧伤。他想要满她的愿。”

　　我听着无咎的细语，看着天边的月亮，他的话很动听，却打动不了我的心。
　　我轻轻喟叹一声：“无咎，你入迷太深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蹲在我的面前，他离我很近，我看到月华在他的眼中弥漫，眸中朦胧又沉沦。
　　他轻轻抓起我的手：“就算是入迷，也让我入迷下去，好吗？”

　　我抽回手，“无咎，入迷会让你永远不能成为真神。”
　　他重新覆上我的手：“我不怕自己不能成真神，我的心愿不是成神，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无咎，这世上所有的仙子你都可以去爱，唯独我不行，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为何却要执迷呢？”

　　无咎轻轻抬起我的手，将脸印在上面，那温热的感觉让我突感灼热，我想抽回手，他却紧抓着不放，语气也越来越急促：“我只想要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要你，我以前只想成神，从未想过自己是否要为人生成神，直到遇到你，我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付出，都是为了让你有一个更好的我。”

　　我终于还是抽回了我的手，他却干脆环腰将我抱住，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膝，他不放手，我是挣不开的，于是我放弃挣扎，任由他抱着，心中却万分苦恼，苦恼的不是这个环抱，而是他的话越来越让我深感不安。他说：“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神界的神仙骂我无情，居然会真的忘了长晖神君。并不是我真无情，而是服下忘川水的我，已生不出爱欲。无咎的告白，再无情的神仙听了，也要为之情动，可我却感受不到那样的悸动。
　　我可怜无咎，他爱得如此痴缠，却注定得不到我的回报。我希望他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可他想要的却是一份注定得不到的爱。

　　我无奈劝他道：“无咎，你回神界吧，那里有很多比我美丽的仙子。”
　　他抬起头看我，眼眶已是湿润：“我眼中只有你，他人与我有何相干？切莫再说这样话来伤我。”语气中甚是哀怜。
　　我无奈：“你这样执拗，那几本小册子，定是没有看过。”
　　他又趴在我的膝上闷声说：“看了。”

　　那册子里有众多经验让他学习，帮助他将对我的执迷去掉，他却似是越陷越深，那册子真是白看了。
　　他这样折腾，何时才能放过我，也放过他自己。

　　不料他却抬头问我：“你问册子的事情，可是在关心我？”
　　他出自王虚，我关心他原也应该，可我关心他更多的是为六界安危着想，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
　　他听了深感委屈：“你关心我，只是因为这样么？”

　　我实在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心平气和道：“我希望你的心魔能早早去掉，这样我才放心。”
　　我自认为我说的话很圆满，却没想他说：“我心念的就是你，你是我的仙子，不是我的心魔。”

　　我委实不知该如何回他，又被他抱着有些腰痛，只好推了推他：“你放开我吧，我腰痛了。”
　　他只好放开我，我站起来身来舒展下肢体，他也跟着站起来，却抓着我的衣裾，似是怕我跑掉。

　　他挡住了月亮，站在月光里低头看我，我在阴影里抬头望他，他的眸漆黑又幽深，在我的注视下，却泛出一丝羞怯，眼神却是没有闪躲，温柔地看着我，我静静地将他看了一会，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神仙，可我却掀不起内心的波澜。

　　他眼角似有笑意，低下头柔声问我：“你还嫌弃我吗？”
　　我想了想，他虽做了让我恼火的事，但的确不嫌弃，于是我果断地说：“不嫌弃。”
　　他笑了，眼里闪出希翼的光，又朝我俯下身低声问：“那仙子为什么不要我？”

　　这个问题不难解释，我看到在一旁打盹的介介说：“介介灵智渐开，他朝一日定会修出大威势，我却不会想要和它双宿双飞。这个道理你明白么？”
　　他呆了，许久才颤抖着双唇自言自语：“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和介介竟是一样的。”
　　我教无咎修仙，也教介介修行，这本没有多大不同。
　　他的眼中神采暗淡下去，抓住我衣裾的手也缓缓放开。

　　我长吁一口气，趁机纵身飞下，扬声对他说：“你回神界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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