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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听雨
在白玄醒来之前,我不由得想了很多。
其中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劳什子浪费力气来太极广场布这么一出无厘头的闹剧。想不明白劳什子闲极无聊打星野大阵的算盘。更想不明白,凭什么我山底下随便捞了一只离经花上来,等闲就变成了一朵食人花,还被师父师叔他们变着方的质疑。
而此时白玄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客栈的床上,我无聊地打量着他头顶上那一撮毛……哦不刘海儿。没忍住揪了一揪……嗯很好,手感很顺滑。
这江湖大概太平了很多年,将我们一群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惯坏了。有什么事情不平,拿剑来论。有什么道理讲不通,拿拳头来讲。我所听过的最大阴谋大概就是辛童那小子逃了课学还蠢得那我去顶包的事情了。
如果真的是白玄干的……那是图什么?
我脑子里大概是有洞的在想着些国仇家恨、满门血海之类的梗。
白玄却忽然睁开了眼,我的爪子却尴尬的卡在了正在试图编小辫子的位置。
我:“……你醒啦?”
白玄的眼珠子慢慢转了过来,漆黑漆黑的琉璃似的眸子,黝黑得仿佛是没有感情的兽的眸子。半晌,才眨了眨眼,翩忽的睫羽仿佛落幕一般的遮掩又重新拉开,这才像是有一点之前那种目中无人的高冷模样,略带着点迟疑地问道:“杨……”
我心底咯噔一下,寻思这瓷儿碰的真是冤死我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至于我尾随也能尾随出个失忆梗吧?
我宽声安慰道:“白兄,我姓杨,您叫我小杨就好。烦请您再想想,还有没有点印象?之前是我们的不对。劳烦您山上救人,却又疑你下山。唉,其实我也觉得这般不地道,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吧?但实在是世事弄人,我也是万般歉疚,想您专修离经,怕是下了山再遇险阻,这才一路护送,绝非有意为难……”
唉,说了半天,连我自己都没蒙过去。
正当我沮丧之时,白玄却一声不吭,眸光终究游移到了那编了一半的辫子上去了。
我拍案而起:“辛童你小子给我滚出来!刚刚让你照顾白师兄都是怎么照顾的!啊?万花谷的秀发是尔可以玩弄的么?”
案上的茶水晃了一晃,辛童没滚出来——很正常,我让他滚出去找大夫了。
白玄的情绪也和这茶水一样,一瞬间晃得很厉害——我觉得那大概是想杀人的眼光。但之后又平平稳稳地收了回去。他慢慢单手撑起身子来,目光终于从那半根辫子上面挪了开来,但语气却哽得仿佛昆仑冰雪:“劳您费心。青岩路远,还是早点回华山吧。”
说着他便起身坐到镜前开始解他那半根辫子了。
我只能仰头看着屋顶,等他解那根辫子。等了半晌,才慢慢说道:
“我其实觉得……真的跟你没有关系的。”
屋子里安静的仿佛跟结了冰碴子一样。
我只能跟唱独角戏一样的兀自唠叨:“我知道一开始我在长安那里不太友好,但是当时我真的是急了眼。霜霜是我嫡亲的师妹,我半点都不敢想她若出了事情我该怎么办?你也是江湖漂泊的人,知道无论如何,江湖人怎样都是有一个寄托和归宿的。我出去闯荡江湖,可能是为了我年少意气,可是这一口气到底都是有衰退的时候。一个人累了、倦了、伤心了、疲惫了,我想我至少还能有个回去的地方,还能有个说话的人。人有很多东西可以失去的,但是那个‘根’是不可以的。我不敢为我之前的莽撞行为作太多辩驳,也知晓你索要的那些其实不过是个推脱……”
“不是推脱。”白玄忽然冷冷地出口:“我是真的需要,一个都不能少。”
我:“……好的好的,没问题没问题,肯定还肯定还。”认错三连过后,我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个死结算是解开了么?让我送你回青岩?算是赔罪?”
铜镜被撂下,一声脆响。我还是没敢低下头来去看白玄。只听得冷冷清清的空气里,他忽然开口问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像你想的那样。这个江湖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你发现你受到欺骗,遇到辜负,遭到陷害,历经背叛时,你还会这么说么?”
我想了想,试探性地道:“我觉得按照你我这个年纪,大概还经历不到这么多事……
白玄一声冷嗤,起身时带起簌簌的衣声。
我慌忙嗷地一声喊道:“祁进和姬无情最后分道扬镳,可难道他们就不算曾经是兄弟了么?公孙最终反目成仇,可难道也不念半分旧日姐妹情谊了么?曲云和叶晖算是情缘尽断,可难道过往的那些真情假意都做云消烟散了么?”
白玄估计是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在沉默中爆发:
“劳烦杨兄还是回去同贵掌门说一说,纯阳虽不以六艺为贵,但至少人话文章还是需学一学的。”
我立刻从善如流:“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
而千汇蠢蠢欲动地冒了个头,珠联璧合好一对光景无限。
白玄道:“你闭嘴,我答应。”
我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白玄又道:“我还有三个条件,烦请您牢记,话离我远一点,手离我远一点,剑离我远一点。待至了青岩,还请尽快……返回。”
我正要开口应下的时候,辛童咚的一声闯入门扉。
身边还携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我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小姑娘目瞪口呆地叫道:“白……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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