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扳手

　　艾莉西亚和皮尔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不欢而散。
　　贝斯哄睡了罗德，她让艾莉西亚去休息，她劝劝皮尔。

　　对贝斯来说，丈夫和女儿的想法各有各的好处，她心里更支持女儿一点，特别是阿斯蒙德伯爵领的女继承人芙蕾·阿斯蒙德正位之后，领地的风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贝斯看来，艾莉西亚能力够，手腕也不差，还有特蕾娅相互扶持一起奋斗，想要努力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也挺好的。

　　原本有切斯特家的酿酒厂在，艾莉西亚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随心意闯荡，这是贝斯和皮尔都默许的。
　　但皮尔朋友的这件事让皮尔变得像只惊弓之鸟，他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不敢轻易冒险。
　　这让贝斯对丈夫生出了不满。

　　贝斯是很传统的女性，她顺从，沉默，不多话，是家庭的润滑剂，这几天一直是她直面皮尔的负面情绪，是挡在女儿与丈夫之间的安全墙，她不是不累，但她想为女儿荡撑起来。
　　如果小安托瓦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艾莉西亚自己也愿意，那么贝斯不会多说什么；但艾莉西亚既然抗拒小安托瓦，贝斯也不会放任丈夫逼迫女儿。

　　她并不想自己经历过的、折翅于高飞前夜的痛苦，女儿还要经历一遍。

　　深吸一口气，贝斯打起精神，走进书房。

　　艾莉西亚看着关闭的书房门，心里沉甸甸的。
　　经历过和小安托瓦的事之后，她现在已经放弃所有幻想，比起拿婚姻当筹码，把专利卖个好价钱要更靠谱一点。

　　艾莉西亚心不在焉地回自己的房间走，突然，她听到了一丝异动，是从储存食物的房间传出来的。
　　有老鼠？
　　多亏了教会在，这时代并没有大面积爆发鼠疫之类的流行病，但普通人的生活还是会被这些恼人的生物困扰。
　　艾莉西亚家所在的街区算不错了，每天都有清运马车来收拾居民们产生的生活垃圾，每家每户需要支付清洁公司一定的费用，就能享受到干净便利的生活，公共区域也会有人打扫。

　　但下水道的卫生状况就没有地面那样好了，因而时长会有蛇虫鼠蚁从下水道钻出来，跑到居民家中。

　　艾莉西亚放轻脚步，敏捷地靠近那个房间，今天被小安托瓦和皮尔两个人气得不轻，有老鼠送上门给她撒撒气也是好的。
　　储存食物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儿，里面黑魆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清晰，艾莉西亚把门推开一点，一声警惕而稚嫩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在那里？”

　　啊，是罗德那个小家伙。
　　她不是被贝斯哄睡了吗？她肯定又装睡骗人。

　　艾莉西亚板着脸训斥，“罗德！你又跑出来偷吃！你的牙齿要不要了？你想当个没有牙齿的小老太太吗？”
　　罗德吓得一抖，手里的糖稀里哗啦掉地上，“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冲进去，捏着这家伙的衣领把人提溜出来，没了罗德的遮挡，艾莉西亚才看到被罗德挡住的、上好锁的糖柜子。

　　以艾莉西亚的目力，她能清楚的辨别出那把锁仍是完好的，没有损坏的痕迹。
　　她看看罗德，再看看地上的糖果，脑子“嗡”地一下，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糖是怎么跑到罗德手里的？
　　艾莉西亚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她按捺住澎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免得吓坏了妹妹，“罗德，告诉我，你怎么拿到这些糖果的？”

　　罗德一开始很害怕，因为她以前糖吃多了牙痛，贝斯就把她盯得很紧，被抓到偷吃就免不了一顿揍。罗德以为今天也会这样，但艾莉西亚的语气一软，她立刻嗅到了转机。
　　罗德转了转眼珠子，“就那么拿出来的。”

　　艾莉西亚，“那你再拿出一次好不好？这个柜子明明是锁起来的，你怎么办到的？”
　　罗德提条件，“你不能告诉妈妈。”
　　艾莉西亚，“当然，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罗德，“我拿出来的糖我带走，我和狄安娜说好了，明天要分给她。”

　　狄安娜是米亚的女儿，这个小姑娘遗传了米亚的高个子，虽然比罗德高大半个头，但她年纪比罗德小一些，也更单纯一点。
　　艾莉西亚一直觉得罗德这家伙在学校里称王称霸，少不了狄安娜的帮忙。

　　艾莉西亚微笑，“没问题。不过狄安娜的妈妈也在控制她吃糖，你不能给她太多，否则，米亚阿姨来找你，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她那么高那么壮，比爸爸还厉害。”
　　罗德用不屑的眼神看一眼艾莉西亚，“那当然啦，狄安娜说米亚阿姨打人可通了。”
　　艾莉西亚手痒了，但还是扯出一抹假笑，“那么，罗德，让我来见证你创造的奇迹吧。”

　　罗德被吹捧得飘飘然，她走到锁起来的糖柜子边，眼睛盯着玻璃门后面那个装糖的管子，两只小爪子掬起来，捧着一团空气。
　　她口中念念有词，“出来吧，我的小宝贝们。”
　　眨眼的功夫，两颗包裹着漂亮糖纸的糖果落到了罗德的胖爪子里。

　　果然是空间天赋！

　　艾莉西亚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这可是自行觉醒的空间天赋啊！
　　做了这么久的流浪-女巫，艾莉西亚见过的女巫也不少了，还从没听说谁一开始就能觉醒这个能力。

　　一般而言，女巫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获得一定空间魔法能力的。
　　但这样的能力视情况而定，厉害的可以在两个不同的空间搭建通道，比如那个建造了地下魔法交易市场的女巫，艾莉西亚推测她就是把不知道建在哪里的、地下空间的出口，由魔法阵的形式放在卡斯塔尼亚；能力不行的，像罗德做起来这样轻松的隔空取物都办不到。

　　很不幸，艾莉西亚就是后者。
　　这也是为什么司佩对艾莉西亚关闭了交易市场后，艾莉西亚直接傻眼了。
　　司佩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选择用这个报复她。

　　艾莉西亚身上有两层debuff，一是她的空间魔法能力确实菜；二则是司佩施加在她身上的驱逐魔阵，二者叠加后，她甚至找不到曾经走过的通道。

　　但罗德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在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自己探索出了隔空取物的能力，这种天赋很可怕，就算罗德还不到九岁，只需要让她稍微训练一下，她说不定就能找到那条对艾莉西亚关闭的、通往地下交易市场的通道。

　　然而狂喜以后，艾莉西亚又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罗德这么早就出现了天赋，这会让她的处境变得不太妙。
　　这座城市一直有人暗中狩猎拥有女巫天赋的小女孩，那些人像猎犬一样分布在城市角角落落，一旦让他们发现罗德的能力，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自己在魔法塔的遭遇，艾莉西亚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在心里发誓，决不能让罗德落到那种境地。

　　……

　　翌日，切斯特家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艾莉西亚双手抱臂，看着罗德坐在地上假哭，她一边哭一边偷瞄艾莉西亚，嘴里嚎啕，“艾莉西亚骗人，你说了允许我把糖果分享给狄安娜的，你又骗人！”
　　艾莉西亚面无表情，“我说了，如果你想，可以自己请求米亚带狄安娜去工坊玩。”
　　罗德，“可是你也说了米亚阿姨不一定会同意。”

　　艾莉西亚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已经能够抓到大人话里的漏洞了，不愧是能觉醒空间天赋的脑子，逻辑能力很强。但她遇事就撒泼，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贝斯已经收拾罗德和艾莉西亚的行李箱，她比艾莉西亚有决断多了，她一点不关注小女儿闹事，全程有条不紊地安排罗德住到工坊的琐事，一项一项确认后，让唐娜把行李搬到马车上。
　　事情全都理顺了，贝斯松了一口气，她路过罗德，用脚尖踢踢她，“起来，去马车上。”

　　罗德怒而起身，冲着艾莉西亚和贝斯喊，“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我要去上学！我要和我的朋友们玩！才不要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工坊！”
　　说完她打开门，就往外冲。

　　罗德一心向外跑，没看路，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正装、带着半高礼帽，被小炮弹一样的罗德撞了一下，人依然站得稳稳地，他握住罗德的肩膀，把她扶正。
　　“哦，亲爱的罗德小姐，你要去哪里？”

　　罗德现在对所有大人都失去了信任，她立刻要挣脱，却发现这个男人的手像鹰爪一样牢牢扒在她肩膀上。
　　“放开！”罗德叫到。
　　说完看到了这个男人漆黑可怖的瞳孔，这双瞳孔后面，似乎藏着某个更加漆黑的空间。

　　“卡西尼先生，您是来找爸爸的吗？”身后响起了艾莉西亚的声音，罗德一下子惊醒，她再度挣扎，这一次，男人松手了。
　　“是的，切斯特小姐，”卡西尼盯着罗德小小的背影，露出个慈爱的笑容，“真是个活泼的小淑女。”
　　罗德赶紧跑到艾莉西亚身后藏起来。

　　艾莉西亚对约纳·卡西尼抱歉地笑了一下，给卡西尼让出一条路，方便他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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