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降落

　　庄乔琪是谁。

　　据孔茜茜描述，这姑娘也是南滨一中的风云人物，家庭好，学习好，长的好，同学喜欢，老师喜欢，连校门口看门的大黄狗也喜欢她。

　　“并且啊，她和陈嘉树在一中可是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学校里传他们的绯闻连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绯闻嘛，那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了，辛瑜换了个方向跷起二郎腿，在见到庄乔琪本人时，心想，也就这样啦，虽然学习是比自己好上一点点。

　　聚会的事情一早就筹划了，想着估计以后都没什么机会再聚，得把人给凑齐，于是约了个这么不尴不尬的时间。

　　在县城里一家叫得上名的饭店里，做的是当地特色菜，孔茜茜说她特意空着肚子来饱餐一顿。

　　辛瑜对吃什么菜没兴趣，从庄乔琪进门后，视线就一直似有似无落在她身上。

　　穿着一身素静的连衣裙，披肩的直发，和人说话时嘴角都带着笑。

　　看得出来也确实挺受欢迎的，身边一直围着人和她讲话，有男有女。

　　“你不去和她打声招呼？”辛瑜拐了拐孔茜茜。

　　孔茜茜摆了摆手：“我和她没那么熟，并且我可是站你这边的。”还给辛瑜叉了块西瓜来。

　　在白瓷盘落下第三粒西瓜籽时，陈嘉树姗姗来迟。

　　靠墙处的几个男生朝他挥了挥手，而辛瑜的目光自人进来后一直直勾勾落在人身上。

　　有好事者将庄乔琪推了出去，女生眉眼带笑，挽了挽头发，落落大方站到陈嘉树对面。一个白裙一个黑t，辛瑜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玫粉色小碎花，心想，早知道就穿那条青春洋溢的百褶蓬蓬裙来。

　　陈嘉树肯定也瞧见她，视线一扫而过后，还是孔茜茜先叫了他。

　　“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还装不认识了。”

　　陈嘉树斜她：“我可不记得我们班上有你这号人物。”

　　“带家属的嘛，你们群里不是通知了，”孔茜茜拉了把坐她另一边的钱昊谦，“喏，我小表弟，算家属了吧。”

　　有男生笑起：“那我们钱同学家属挺多的，一带带俩儿，孔茜茜旁边那又是什么家属，不会是你来自远方的小表妹吧。”

　　问的自然是辛瑜，其实自辛瑜进来，就有人打量她，毕竟没见过，长相气质又很出众，只是人挑着一双眼看起来高不可攀，从坐下后就望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不过到现在也只见她和身旁的孔茜茜说过几句话。

　　话题无端扯到自己，辛瑜稍稍坐直了身子，想说不是，又想到自己确实这上桌也没个名号，要不要一会儿多摊点钱，还是请大家喝奶茶，思索间，肩膀被人一把搂过。

　　“呸呸呸，眼神不好要治治，就钱昊谦这样子哪里来的这么如花似玉的小表妹，我们辛瑜明明是......”是什么，说到半截顿了顿，语调婉转，显然话里有话。

　　辛瑜也抬起下巴，再次望向陈嘉树，孔茜茜视线落下的地方。对方微微低着头，周围有些吵闹，庄乔琪仰着脖颈，凑的很近。

　　听说庄乔琪高三后半段转去了市里念书，数来数去不过半年多不见，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如果视线可以幻化成利刃，辛瑜很想把刀尖对准陈嘉树胸口的皮肉，把它剖开来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铁石心肠，而面对两道如炬的目光，对方丝毫不觉得有负担的再次选择了熟视无睹。

　　辛瑜身边的椅子是空着的，一来是其他人不认识她，没来坐她边上；二是陈嘉树迟迟未到，她确实也起了私心，让人到时候别无选择，主动坐她边上。

　　可现在对方只顾老同学，完全看不见她这新人。

　　辛瑜抿了抿嘴唇，与此同时，靠墙角的一桌有个男生叫唤了声：“欸，陈嘉树你俩就再想念也别总杵过道上说啊，来来来过来做桌上再慢慢叙旧，一会儿该挡到服务员上菜了。”

　　声音挺大，包厢里的人肯定都听见了，短暂的安静后哄堂大笑，大家有默契地起哄起这对校园cp，辛瑜只好眼睁睁看着陈嘉树从眼前溜走。

　　离自己最远，还偏偏和庄乔琪坐一起。

　　“唉......”她长叹一声，把身边的空椅子转了个方向。

　　旁边的孔茜茜正和钱昊谦斗嘴，钱昊谦埋怨自己好心好意还要被长相攻击，蒸腾热闹的包厢里，门又一次被推开。

　　来的是张子达，进来的时候脚步有点匆忙，围坐的同学一愣又各自说话，没先前对陈嘉树的热忱，他和门口的几个同学说了几句，目光一转，和辛瑜对上。

　　张子达显然没想到辛瑜也在，顿了顿，才打招呼，朝着空位走了过来。

　　“啧，真晦气！”张子达坐下的时候，一旁的孔茜茜嘟囔了句。

　　辛瑜转过头，还没弄明白，被孔茜茜拉着站了起来。

　　“钱昊谦，你坐过去。”

　　正和人聊的起劲儿的钱昊谦突然被安排，明显的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偏过的脑袋看见隔着两人的张子达，一下了然于心，给了个眼神，什么也不问，麻溜坐了过去。

　　孔茜茜对张子达的不喜从来都是表露于面上的，辛瑜之前就有所察觉，以为是性格不合，当下觉得好像又不止于此。

　　她弯下腰，压低着声音问：“怎么了？”

　　孔茜茜朝那边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凑向她，看得出有一大堆话想吐槽，瞟了一眼当事人又顿住：“这里不方便，等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

　　辛瑜也不再追问，偏过头专心致志观察起她的陈嘉树。

　　陈嘉树细致，明明长着张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不驯的脸，却是能在不动声色中把周遭照顾得很周到。

　　菜的品类丰富，有鸡有鱼有猪肉有牛肉，几道特色菜的下面都架着小型酒精灶现煮现热，为了保持食物的原味鲜香，得随时留意，关火加汤。

　　陈嘉树坐在靠走道的那一侧，时不时低头看火，伸手转菜，起身给一桌人添上茶水果汁，又招呼服务员过来撤下空了的盘子。

　　筷子倒是不见动几下，辛瑜杵着下巴，自觉也没什么胃口。

　　一旁的孔茜茜发现了她的魂不守舍，把一头蘸着红色酱汁的手撕烧鸡放她盘子里：“陈嘉树可喜欢这个酸辣甜口的酱汁了。”

　　说着，眨了眨眼：“放心，一会儿制造机会，让陈嘉树坐你边上，给你剥虾盛汤。”

　　剥虾盛汤辛瑜倒是不需要，只祈求今天的陈嘉树能够像和其他人一样和她说句话就好。

　　不过，过了一会儿陈嘉树还真是过来了。

　　起因是有个男生想换座，目的还挺明确，冲着另一桌的某个女生去的，只是大家都是两三个熟悉的坐一起好唠嗑，饭到一半没人愿意，求来求去，把主意打到了陈嘉树身上。

　　陈嘉树看起来是个不好说话的主，但上次打篮球时辛瑜就发现，周边略微熟悉点他的人都喜欢和他打商量，而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陈嘉树也无所谓地都会答应。

　　话不过两句，他当下也端起了碗筷，从高高的吊顶灯下徐步而来，来的正是辛瑜这一桌。

　　腾地，孔茜茜站了起来，嘴里还塞着没咽下的青椒鱼片。

　　“我要坐这个位置，这对着冷风口，凉快。”手肘一拐，把陈嘉树推了过来。

　　辛瑜抿下一口水，再一抬眼，陈嘉树已经坐到了她边上。

　　好像黑了一点儿，孔茜茜说他近两天早出晚归，神龙不见尾的，辛瑜看着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膀子想他是不是又找了个工地搬砖的活儿。

　　要不要主动开口，可沉默下去也只是对她无用。

　　辛瑜偏过头，眼神露骨，心思嚣张，她右手斜搭在左肩处，置在桌上的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缓慢但又明确的向一旁移动，感受到陈嘉树的体温，蓬勃的生命力，还有一点点就能触碰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突然坐对面的微胖男生起了个话题。

　　陈嘉树动了动身子，离她更远了。

　　“欸，我突然发现咱们一中的理科第一第二都在桌上呢。”

　　一旁的钱昊谦接话：“那你还不来敬一个，沾沾喜气，说不定明年理科第一就是你。”语气里带着调笑。

　　男生骂了句脏话，怼道：“你这吊车尾的坐两个学霸中间也不臊的慌。”

　　辛瑜夹了粒花生，结合自身情况在心里默默反驳了这句以成绩论亲近的言论。

　　又听见男生说：“不是过两天电视台还要来采访吗，时间定了没，我、李扬几个还说呢，把嘉树往校门口一站，海报上一印，今年这招生率不是嘎嘎的，还怕抢不过市里的学校。”

　　辛瑜于是侧过脑袋，见陈嘉树半垂着头，筷子戳在一块炸年糕上，灯光打下，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我不去了。”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怎么不去，这可是家喻户晓的好……”男生的疑问卡在半路，钱昊谦重重咳嗽一声，提醒的意味明显。

　　又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辛瑜狐疑，撑起脑袋左右看看，见桌上的一个个面色古怪，倒是当事人坦然的一如平常。

　　得再去找孔茜茜问问，辛瑜记下。

　　走出饭店，大部分人意犹未尽，班长提议大家去KTV续摊。

　　辛瑜低着头踢地上的石子，又没能得到陈嘉树的一个眼神，她兴致缺缺，突然不想做这自讨没趣的事儿了。

　　孔茜茜也还没玩够，她和陈嘉树关系好，理实班的人也认识不少，熟门熟路的又参与进了后续的活动中。

　　天色已经暗下来，辛瑜只好让老刘从后海过来接她。

　　“我也回了吧，”陈嘉树拍拍班长的肩膀，又和周围几个同学说，“你们喝好玩好。”

　　同班的同学大体都知道陈嘉树的情况，班长也没过多挽留，在人群另一侧的庄乔琪走了过来，也和班长告假。

　　在路边移摩托车的李扬听见动静，扭头嚷嚷道：“哟，这么巧，一个两个的都不去，不会是故意撇下我们大家，偷偷搞两人活动呢吧。”

　　庄乔琪望了眼陈嘉树，含笑抿着嘴没说话。

　　陈嘉树看向李扬，推了摩托后座一把，把摩托又给重新夹回缝里，说有脑子就想点该想的，“我阿婆一个人在家，我回去早点。”

　　那就是没有约好了，辛瑜竖起耳朵，刚刚拨出的电话也立马被她摁断。

　　KTV离的不远，骑了车来的同学各自带人，剩下的走着过去，后到一步。

　　李扬招手约陈嘉树下一场篮球，辛瑜盯着人决定伺机而动。

　　另一头，聚在路灯下的几个女生叫了陈嘉树一声：“小琪一个女孩子的晚上不安全，你送她回家呗。”

　　庄乔琪拉了拉女生，像是不好意思，但又在话音落下时走上前了两步，问：“嘉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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