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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石流云听完,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她虽在梦中知晓许多华章宜的过往,却未曾知道他内心深处竟思虑至此。她觉得他所言可怖,然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觉得他所言有理。如此看来,这天下,竟真是一天真正的太平也未曾有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于你而言,天下苍生算什么?”
华章宜斜睨了她一眼,淡淡说来:“我眼中唯有天下,不见苍生!”
石流云叹气:“你这样,未免也太冷血了!”
“冷血?我且问你,于苍生而言,华章宜又算什么?是大兴的五殿下,还是大兴太子的续命膏,再或者说,其实苍生也不甚在意我是谁?是苍生冷血,还是我更冷血?”
石流云回答不上来,只能任由他继续往下说:“况且,眼中不见苍生的,可不止我一人!你看,连揽月仙宫都要来夺这龙玺,他们又可曾考虑过天下苍生?“
石流云又问:“若是你得了龙玺,会怎样呢?”
华章宜嘴角弯弯,眼睛灿若明星:“若是我得了龙玺,自然是要回大兴,争皇位。待我坐拥天下之日,一定邀你前来与我共庆!”
“若是失败了呢?”
“若是失败了,那便舍了这一身血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又如何?”
石流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此人真是个疯子。若换了是她,她一定懒得夺那龙玺,也懒得争那皇位,或许找个张皇后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就很好。但她又想,想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其实也很难。她以前觉得一直就呆在流云峰上,与师兄师姐们一起读点儿书,练点儿功,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了。可自从师门覆灭之后,她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师父的遗命,再也没想过自己喜欢做什么,也想不到自己喜欢做什么。但华章宜不一样,对他来说,或许回大兴争皇位,便是他此生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人各有志。
她拦不住,也劝不了。她好像从未能劝住什么人,从前在山上时她劝映南无须计较,映南说她不懂;如今她劝华章宜莫争皇位,华章宜说“若是失败了,那便舍了这一身血肉”。那便算了,思来想去,自己唯一能劝得住的,当真只有自己,能劝得住自己的,也唯有自己。
华章宜见她不说话,倒也不以为意。他平日里本从不与人说这些,今日不知为何,竟然与石流云说了这么多。他安静下来坐在一旁,时刻注意着下方的动静。
其实他们刚到这里时便与朱厌打过照面。那妖物七百年前便已是丰国的大将军,在这秀山之底被镇压了七百年,修为不减反增,厉害得很。那妖物一见活物,便兴奋至极,不顾三七二十一朝着二人扑了过去,大有要将二人撕烂的架势,根本容不得他开口询问龙玺下落。万幸有当年三百术士留下的无极阵,他们二人才得以脱身。他想了想,方才那个思弦灵力不弱,用的又是三十六寸相思弦,用来远程对付朱厌乃是绝佳,只是不知为何,底下却迟迟没有什么动静传来。
正思索间,忽然听见谭中哗啦作响,似乎是有人来了。他从地上拾起火把,朝着潭中照去。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浮出水面,喊道:“师姐?”
石流云听见这个声音,心中猛地一震,只觉得一阵恍惚,差点就要应了他,却听见那少年又喊了一声:“思弦师姐?”
原来是来寻思弦的。
她心里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贪心妄想,映南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若是活着,又怎会认不出来她呢?
华章宜看着那少年游至岸边,指着那通道入口焦急道:“你师姐在下面与朱厌缠斗许久,如今不知是什么情形了,你快下去看看吧!“
辰焕闻言,深信不疑,一骨碌从水中爬了起来,道了声谢就往通道入口冲了过去。
石流云在一旁听着,对华章宜的演技更是万分佩服,想起过去几日自己总是被他骗,竟然觉得也不算冤。
那少年下去没多久,便听见下方传来一阵轰鸣,脚下大地开始震动,潭水翻滚,山石坠落,正如方才思弦被卷进来时一样。石流云握住那串手链,默念口诀,在身侧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坠落的山石震了出去。华章宜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无什么危险,便一头钻进了那通道中。
地下的情形十分惨烈。朱厌的四周堆满了数百年来祭祀的牛羊白骨,思弦身上被数十根莹白的细丝穿过,衣服上沾满了稠红的鲜血,被吊在了半空中。辰焕手中多了一把断剑,正远远站着。朱厌露着一对长长的獠牙,兴奋得来回在地上踱步。
华章宜原本以为这思弦就算不能胜了朱厌,至少也能与朱厌来个两败俱伤,如今看来,却是他低估朱厌了。今日若是揽月仙宫不敌朱厌,他便只有再回头去找石流云打听龙玺下落。可他方才说了那么多,石流云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他皱紧眉头,敛了气息,悄悄躲在一旁。
“哈哈哈!又来一个!“洞穴里回荡着朱厌暴戾的笑声,听的人心惊胆战。
辰焕趁他心神动荡,挥剑将思弦救了下来。朱厌向来喜欢先虐后杀,是以思弦虽然被伤的极重,却仍旧留了一条命在。辰焕单手作了一个法印:“无边风月……”只见一层柔和的银光从他身上晕了开来,如流水般铺满了整个洞穴,四周灵力如潮水般向九思断剑奔涌而来,甚至发出了飒飒风声。少年持剑而立,恰如月下谪仙。
竟是令月决!揽月仙宫有两门绝学,一为弦月刀法,主攻击,名为刀法,却可化用其他兵刃,方才思弦的三十六寸相思弦便是由弦月刀法变化而来;另一绝学便是令月决,乃是昭华的自创功法,数十年前昭华凭此大胜当时的灵渠派首席洛清风,从此一战成名。传闻令月决包罗万象,妙用无穷,镜中水月乃是可堪媲美万蝶之梦的幻术,月照千山可力斩千山,明月芦花身法玄奥,行踪缥缈,而无边风月则可令身外灵力为己所用。
传闻昭华从不轻易授人令月决,这么多年以来,满打满算,华章宜也就只听说过三个人:一位是昭华的关门弟子元清,可惜此人死在了三十六年前的寒光洲一战中;第二位是迟然国的先太子,如今的闲王刘怀仁,最后一位便是前些年突然出现的瑶琳圣女。
眼前这少年不知是何来历,竟得了昭华亲传。
朱厌的笑声停了下来,双目中隐约闪过一道红芒。他被困在这秀山下的无极阵中,无法得出,唯有对方进入无极阵内,他才能出手反制。
刚才辰焕为了救思弦其实已经进到无极阵中,可他动作太快,朱厌还来不及对他出手他便已退出至阵外。
朱厌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獠牙上泛起森森的冷光:“真有意思!七百多年过去了,竟还有人惦记着老夫!小子,你是姓洛还是姓华?”
辰焕不明所以,只听对面语气便以为对方知道自己,心想宫主的消息果然准确,只是要将此人带回揽月仙宫却是有些难。思弦虽灵力不及他强盛,可弦月刀法配合三十六寸相思弦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尚被伤至如此,他入门不过半年时间,纵然令月决厉害无比,可毕竟生疏,只怕也难以匹敌朱厌。
若是思弦师姐当时能等等他就好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只是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先用弦月刀法试试朱厌深浅。
恰有九思,断剑如刀。
辰焕深吸一口气,提剑径直朝着朱厌斩了过去,强盛的灵力如山呼海啸一般冲向朱厌。饶是华章宜躲在远处的角落里,也觉得周遭气流震动,令人胆颤。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灵力竟已雄厚至此。
朱厌见对面来势汹汹,却只是十分轻巧地一个侧身闪了过去。辰焕一招落空,立刻改劈为削,直取对方咽喉。
华章宜在一旁瞧着,心中暗道不妙,这小子虽然道法玄妙,灵力惊人,可对朱厌却知之甚少,要知道朱厌一口利齿最是厉害,传闻中常常张口夺人兵刃而反杀之。这少年几乎是把剑送到朱厌嘴边了,只怕是要吃亏。
果然,那朱厌不急不徐,转过头来,张大了嘴,一口将九思剑衔在了嘴里,同时双爪探出,抓向辰焕双臂。辰焕未料到朱厌一张嘴竟如此厉害,只好先弃了九思,俯身从朱厌腋下掠过,落到朱厌身后,反手给了朱厌一掌。
朱厌被他震退两步,随后转过身来,取下九思剑,怪笑道:“是把好剑,可惜断了!”说罢,便挥动着九思剑朝辰焕飞扑而来。
辰焕闪身躲过,双手合印,周身灵力翻涌:“镜中水月!”华章宜便只见无极阵中化出无数明镜,令人目眩神迷,无法久视。他此刻灵力浅薄,哪怕离那幻境尚有些距离,也怕看久了会溺于那幻境之中,只得扭头避开。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镜子破碎的声音,这才转头望去,只见九思剑已经回到辰焕手中,朱厌的左臂和腰间都挂了彩。他心中不由惊叹,这令月决果然厉害,朱厌的妖灵之力分明远高于辰焕的揽月灵力,可却也难破那一招“镜中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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