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情事

　　与张余相见后，常笑再次陷入怅然。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那样喜欢李宁，喜欢到羡慕。因为她的独立、坚韧，无论有没有观众，她都会因为内心的信念极致绽放。张余，这个青涩年岁便同她一起成长的室友，如今也和李宁一样，明媚、干练、独立，她们都是人海中一抹鲜丽的色彩。而自己，摸爬多日，最终依然是依附他人生长的那朵菟丝花。忽视血液中那股不甘心的奔腾，常笑悲观地认为，或者这真的是宿命。

　　冷静下来，常笑想，分手之前重逢之后，文一训自己一直很照顾。无论是他天生性情如此，或是他对自己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使然，自己都亏欠他太多。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怯懦、逃避还是过于幼稚，潜意识里还把自己当成那个在阿仕身边什么也不用懂什么也不用做的小女生。应该找个机会谈谈，为彼此曾经一同璀璨的过往画上句号，以不一样的身份开始新的曲线。不再纠结，不再怅惘。
　　约了晚上一同用餐。不出意料文一训爽快答应。常笑对新区不熟，所以用餐地点拜托文一训做主。
　　环境优雅的中餐馆，巨大落地窗外是公园草坪，草坪临湖，湖边拂柳依依，再远点还有几棵高耸的银杏，微风吹过叶叶翻动在微微天光中亮出银白的背面。夜色初临，窗玻璃上映着大厅辉煌灯光盏盏如星，窗外朦胧夜色中树影幢幛，一近一远两幅画面交融相合，别有一番景致。
　　虽说是常笑请客，但她久不研究菜单，所以点菜的事依然落到文一训头上。夫妻肺片，翡翠豆腐，辣子鸡丁，水煮肉片，金沙玉米。都是常笑曾经最爱的菜品。
　　文一训问：“喝点酒?”
　　“好。”
　　又要了一瓶啤酒。菜很快上上来，摆盘也很精致。常笑看着一盘又一盘红油汪汪，也控制不住分泌旺盛的唾液食指大动。不过漂浮着的辣椒同时也使得胃里一阵痉挛。常笑很自觉地忽略掉那几个菜，专注地嚼着玉米粒。
　　文一训见她同几年前一样兔子般的吃相，忍不住轻笑。“这些菜怎么不吃？”
　　常笑犹豫片刻答：“怕长青春痘。”
　　“哦？”记得以前319的室友们最是嫉妒她怎么吃也不长痘怎么吃也不胖的体质。
　　常笑嚼着玉米，暗道这家厨师水平不低啊。表皮脆香，内里软糯，蛋黄的咸和玉米的甜比例把握的很好，相得益彰……
　　看文一训吃饭，更是一种享受。举箸落筷动作优雅，好像不是在用餐，而是在做行为表演……常笑无数次怀疑，这种吃法，能吃饱么？
　　文一训给自己倒了满杯啤酒，又给常笑倒半杯。举杯示意，仰头，喉结轻轻滑动，咽下大口啤酒……性感啊，常笑都快看傻了。
　　看到她的呆样，文一训问：“怎么了？”
　　“没事。”常笑有些仓惶。放下筷子，她很郑重道：“师兄，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文一训闻言眉头轻皱，也停了箸：“道什么谢？道什么歉？”
　　常笑努力让自己不再逃避与他对视：“感谢你的照顾，感谢你的不计前嫌。”还有，我的不告而别，对不起。
　　文一训轻叹：“都过去了，还想它做什么？”
　　听到他说都过去了，常笑没感到轻松反而觉得心口像被针刺异样疼痛。又安慰自己，总比怨怼来得好。
　　文一训说：“好好把握现在的生活，不要让过去的好坏是非影响你的现在。”
　　本来是自己想道歉，却变成他来劝慰自己，常笑忍不住鼻酸，反手压住鼻子，瓮声瓮气答：“恩。”
　　文一训笑：“好赖也是个都市小白领，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常笑问：“师兄，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对吗？”
　　文一训笑得温润如常：“一直都是啊。你以后也不用躲着我了，我又不吃人。”

　　饭后文一训送常笑回酒店。看着她纤瘦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大厅，文一训长吁一口气，从此以后，应该放手了吧。从她的阿仕，兜兜转转，又转回原点变成师兄，很好。好好地去安心，好好地去幸福，别让我担心。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放下，为爱付出的代价。

　　这天李宁回娘家，大伯母带着她到李重家坐坐。
　　进了家门，发现只有李妈妈一个人在家。李宁问：“二叔呢？”
　　“和楼里相熟的几个退休老头儿逛公园去了。刚好李宁来了，一会儿陪你二婶出去买点十字绣的靠垫吧。”李妈妈说。
　　“买那玩意儿做什么啊？二婶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你哥他们打算今年把婚事办了。我在家闲得慌，想绣几个靠垫放在他们新房。这花色还是年轻人自己挑好些，你和笑笑关系又最好，这事你得帮帮二婶。”
　　“好，我就帮帮你这个孝子孝媳的婆婆吧。小嫂子几点下班，要不约她一块儿到外面吃饭，我请客！”
　　“她啊，被她们单位派到新区给一个工业园区什么酒店公寓做产品开发。这段时间都在那边，周末才回来。”
　　“工业园区？二婶你说的是不是‘Future Tense’？”
　　“好像是叫个福什么的。怎么了？”
　　“那个公寓是林然表哥家开发的。所有室内设计方案都是他表哥亲自操刀，当时我和林然看了效果图都好惊艳，可人家又不卖。说到林然这个表哥，长得英俊挺拔一表人才不说，举手投足那是相当的贵族风范。而且人家虽然是达天的少东家，却从来不摆谱，待人和气风度翩翩。说他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一点也不夸张。”
　　大伯母笑她：“照你这么说，那是天上有地下无了？”
　　李宁叹惋：“可不是吗。要是我先认识他而不是先认识林然，倒贴我也乐意啊。只不过，人家那条件那家世，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儿配得上的。”
　　大伯母斥她：“一般人家的女孩儿就没好的？你常笑嫂子，长得漂亮，性情温柔，孝顺又贴心。依我看，多少女孩儿都比不上她半分好。”
　　李宁道：“说白了不就是傻兮兮的任你们捏圆搓扁吗？你们这些老太太也真是奇怪，养女儿呢就希望她霸道点好强点免得让人欺负了去，娶媳妇儿呢就巴不得人家软趴趴的乖巧又听话。”
　　李妈妈笑：“瞧你这丫头都胡说些什么。也不是说别的女孩儿娇气好胜就不好。我和你二叔成亲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那样清贫的日子靠什么撑过来？还不是得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如果其中一个或者两个只顾逞一己之气，那家成什么家？都说一辈不管二辈事，我们对小辈们的生活也不能干预太多。只希望你哥能找个能与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人相伴一生，家庭和睦才是最大的幸福。笑笑最初到我们家，你二叔直接告诉她你哥没有房子，意思就是如果他们俩结婚就必须同我们住一块，她一点都没犹豫说没什么。那时她还不知道你哥有个铺子的事。不图钱不图权，真的很难得。现在的年轻人，谁没个脾气呢？但她能做到事事都为他人着想。而且和你哥相处一年多了，两个人从来没红过脸，这点我和你二叔是最满意的。”
　　李宁收起玩笑的心情，沉默。大伯母问：“那婚事定在几月份？和亲家商量过了吗？”
　　李妈妈道：“这事就是有点麻烦。还没对亲家那边说。李重的公务员考试结束了，他说十有八九通过了。体检也合格。现在愁得就是分配的事。昨天四叔（李重四爷爷，李家大家长）专程打电话过来说到这事儿。四叔说城里的岗位竞争太激烈，如果李重申请去郊区基本上这事就能定下来了，过一两年看情况再申请回城比较好办。但常家那边不知道怎么说去啊。总不能告诉人家，你女儿嫁过来就得和女婿分居两地吧。李重现在也拿不准主意，说他找机会和笑笑商量商量。”
　　李宁劝慰道：“二婶你也别太忧心。嫂子不是那种现实的人，他俩没问题。”
　　李妈妈说：“对这丫头，我倒是很放心。只是如果李重真的必须去郊区工作一两年，那些地方工作又不好找，笑笑又不可能跟过去，想到新婚两人就要分居两地，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安心。好像会亏欠了笑笑。”
　　大伯母也劝：“瞎操那么多心也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好好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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