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花

　　很多事情都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在这个国庆假期里，黎语时常下午带着花出没在福利院里，晚上再把温言带回花店。因为温言说晚上天太黑了，所以一定要送她回家。

　　黎语看着还仍有余晖的夕阳，笑着没做声，在自行车后座晃了晃小腿。
　　白色的裙摆随着微风荡漾。

　　老式自行车停在花店门口，温言还经常会跟她一起上楼写一会儿作业。

　　不过黎语的作业早就写得差不多了，就剩两篇作文还没写，每次写不了两句话，就开始看着温言发呆，或者在何江月上完家教课后和她聊天。

　　何江月：【所以你现在又和温言待在一起？】
　　黎语：【嗯……】

　　不知为何，黎语感觉有一点点心虚。

　　何江月：【你就这么天天和温言在一起，抛弃我？】
　　何江月：【我吃醋了。】
　　黎语：【我也想叫你出来玩的，可是你一直在上家教课嘛。】
　　黎语：【每次叫你都没有时间……】

　　何江月感觉更痛苦了，一脑袋砸在摞成山的试卷上，【烦死了！我也想出来玩啊！我再爱学习也不能这么逼我学吧！偏偏家教费还贵得要死，我都不敢跑！】

　　何江月：【好羡慕你！】
　　何江月：【为什么你妈妈就对你那么好，从来不逼你上培优班！】
　　何江月：【关键是你不培优成绩也没差过！】

　　关于这些问题，黎语没问过郑玉京到底是什么想的，不过她觉得多半是补课费用太贵，郑玉京没那么多钱，恰好她成绩又不差，自然就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了。

　　也因为这个，黎语在学校的时候都很用功，尽量不让郑玉京为她的成绩操心。

　　但何江月的爸爸妈妈在她学习这方面，是真的投入了很多资金。

　　连黎语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爸爸妈妈会一边拼命工作，一边低声埋怨养孩子太费钱，也知道何江月明明很愿意努力学习拿好成绩，但讨厌她爸爸妈妈这么逼迫她。

　　黎语：【我家的情况也不适合送我去培优啦。】
　　黎语：【不管怎么说，你上了那么多家教课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黎语：【至少你期中考试肯定又能第一啦！】

　　这样的安慰其实很单薄，不过何江月就喜欢第一，一想到到时候出了排名，她又可以狠狠装一把大的，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何江月：【耶！这日子又有盼头了！】
　　黎语：【不愧是你！】

　　至少她就不可能对期中考试抱有半点期待，即使她知道就算她成绩下滑了，郑玉京也不会批评她，她也还是会很在意她的成绩，想让郑玉京为她多一点骄傲。

　　国庆假期已经到了尾声，温言也只剩下两张化学卷子没写完了。

　　写完第一张卷子的选择题，他看到黎语两眼一耷，又怏怏趴在桌上发呆了，“刚才不是在和何江月聊天吗？怎么又不开心了？”

　　黎语微微抬起头，“不是不开心，就是突然发现每个人都有难以解决的烦恼。”

　　具体的话没经过何江月本人的应允，她不方便直接说出来，但温言大致能理解她的心情，对何江月的事也并不好奇。

　　只是他不太喜欢看到黎语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中性笔夹在指尖停顿了一会儿，笔头在作业本上沁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点，又及时抬起笔尖。

　　他说：“可能是因为每个人都有需要自己来解答的课题吧。”

　　“……突然说这种话好哲学。”

　　黎语趴在桌上没动，视线飘到才写了一半的作文上，闷声说：“但是你说的也没错，还是先专注自己眼前的课题好了。假期过得好快啊，后天就要上学了，周六还要调休，调休一定是二十一世纪最没有人性的决策。”

　　温言想了想，说：“但是下周四就是运动会了，这样想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嗯……还不错？”
　　黎语抬起头，和他相视一笑。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教室里一片死气沉沉。

　　假期综合症的症状持续到上午大课间，体育委员奉命拿着运动会报名表四处游说，终于调动起了大家的情绪，但不是为了班级荣誉感，纯粹是因为又有两天不用上课了。

　　班级里变得吵吵嚷嚷起来，听得黎语有点紧张，默念一百遍体委千万不要找上她。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班上的女生不少，即便大家没那么积极，但在体委的积极劝说下，女子项目很快就报满了，反而是男子两千米一直空着没人愿意报。

　　何江月刚开始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看体委劝得都口干舌燥的了，还是尽心尽力地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男同学，差点笑出声来。

　　但注意到体委唯独略过了看起来应该很好说话的温言，她目瞪口呆：“他怎么所有人都劝，就是不劝温言？”

　　黎语也懵懵的，“不知道啊。”

　　现在她已经和温言很熟了，有疑惑就直接回头问：“你不是一个项目都没有报名吗？为什么体委不来劝你报名运动会啊？”

　　温言已经开始写上节课布置的数学作业了，听到她的声音就停下了笔。

　　“我们之前都是五班的，他知道我不会参加运动会，所以就不在我这浪费口舌了。”
　　“为什么不参加啊？”

　　温言停顿了一下，同桌和其他男生一起在教室后面撞门撞得乐不思蜀，目前离他近的只有黎语和何江月，便直接说：“空出来两天时间刚好可以去打工。”

　　黎语睁大眼睛，手指不自觉抠了抠椅背，“运动会也不休息一下吗？这也太辛苦了。”

　　温言轻声笑了笑：“不会，习惯了。”

　　可是就算知道他早就习惯充分利用所有的空闲时间了，黎语还是会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双手搭在椅背上，下巴压着手背，鼓起脸颊好一会儿没说话。

　　大课间快结束了，她在心里叹了好多气，小声说：“就是很辛苦啊，而且很可惜。”

　　温言没听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黎语一愣，下意识偏移视线看向了窗外，“因为……我好像没见过你运动的样子。”

　　温言若有所思，“会看到的。”

　　黎语很愿意相信他的话，但没想到她下午就看到了。

　　一中的体育老师身体都很好，很少缺课被主课老师霸占，通常召集所有同学在操场上集合，绕着跑道慢跑一圈就可以开始自由活动了。

　　下午灿烂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稍稍有些刺眼。

　　跑完步后，黎语拿手挡在额前，看到好些男生都抱着篮球冲向篮球场，女生一起挽着手回教学楼了，轻轻拉了下何江月的校服，“太阳好大好热，我们也回教室吧？”

　　何江月无所谓在哪，挽住黎语的胳膊，“行啊，先陪我去小卖部买瓶水再上去吧。”

　　这会儿小卖部里几乎没人。

　　两人在里面挑选了很久，最后一个拿了冰七喜，一个拿了冰的可口可乐，结完账出来时门口正对篮球场，黎语一眼就看到在一群男生中个子最高，身形最好看的那个人。

　　逆着光看那边有点吃力，她抬起手挡在额头前，眯起眼睛，“我没看错吧，温言在打篮球？”

　　何江月也有点看不清，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好稀奇，真的是温言。他以前不都是跑完圈就直接回教室写作业的吗？”

　　走近了看，温言站在男生中间，运球的动作洒脱恣意，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少年气。

　　黎语怔怔地看着，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啊。”

　　何江月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冰七喜，心思一点也没放在这些男生身上，脑袋还很灵光地运转，“可能是因为你上午说没看到他运动的样子吧。”

　　因为她。

　　黎语一时语塞，右手用力拧开瓶盖，可口可乐“呲”一声喷出气来，炸开的气泡密集上升，冰冷的塑料瓶身遇热化成水珠，顺着手指向下滴落。

　　冰冰凉凉的，好像也一下滴在了心上。

　　何江月看了她一眼，又随意瞟了眼温言，“话说他打球还蛮好看的，一看就和那些……又傻又愣的男生不一样。”

　　“嗯……”

　　黎语脑袋空空的，短时间内丧失了思考能力。

　　但是她的视力没有任何问题，清楚地看到了温言投篮时手臂上好看的肌肉线条，甚至还有依稀可见的腹肌，真的没有她最初想象中那样清瘦。

　　后来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了。

　　温言在围攻下抢夺到篮球，双手高高举起，轻轻一跃投中了一个三分球，接着转头过来冲着她笑了下，竟然还有点招摇的感觉。

　　何江月锐评：“男生是不是一摸篮球就会孔雀开屏？篮球是有什么魔力吗？”

　　“……有吗？”

　　黎语眨眨眼，低头喝了口可乐，拿手肘碰了下何江月的胳膊，“要不我们看会儿篮球再回教室？”

　　“你刚才不是嫌外面热吗？”
　　“现在喝了冰可乐感觉好多了，反正……”

　　黎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反正目前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没有很多，不是都快写完了吗？在外面晒会儿太阳也挺好的，还能补钙。”

　　理由是很充足的，何江月扬眉点了下头，“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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