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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狗毛
一阵微凉的秋风掠过街道,将两旁高大的木棉树叶子吹得窸窣作响,有零星几片叶子缓缓飘落至地面上,又被辛勤劳作的环卫工人清扫干净。
眼下正值夏末秋初之际,暑热渐消,街道上来来往往走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个身材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牵着一只同样气质不凡的狗,矗立在这条路的尽头,引得来往人群的注目。
他的个头少说也在一米八以上,得益于优渥的身材比例,即使只是身穿衬衫和长裤这样简单基础的搭配,在人群中也显得极为扎眼。
藏青色的衬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清瘦却不单薄的身形轮廓,领口的扣子系到了最上端,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乔治端坐在裴齐的身边,昂首挺胸地接受着街上路人的注目礼。
他身上柔软又茂密的皮毛被迎面吹来的微风拂起,在阳光下闪着波光粼粼的光泽,如同被春风吹皱的一汪湖水,在暖阳下荡起一圈一圈碎金般的涟漪。
“哇,你看,那只狗看起来好乖诶!”
他点点头,坦然接受了路过的小姐姐这份发自内心的赞美。
“汪汪汪汪!”
--你看,他们都夸我长得帅呢。
身旁站着的裴齐却没心思听这些。他站在街道尽头的一家服装店门口,对着店家门口玻璃墙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衬衫领子。
很好,头发没有乱。衬衫领子既没有翻起来,也没有折进领子里面。
他还特意给这件藏青色的衬衫搭配了一条蓝白条纹的领带,给沉闷的深色带来一丝清爽的夏日气息。
再看衬衫下摆,衣角都被齐齐整整地掖进了裤腰里,没有多余的褶皱鼓出来。
身上那条黑色的长裤,在下午临出门前被他仔仔细细地用粘毛的滚刷清理过,将上面沾着的乔治的狗毛处理得干干净净,又被挂起来熨烫过,保证裤子面料上没有一丝令人不快的褶皱。
衬衫和长裤都是刚洗干净的。江城夏季气候闷热潮湿,自然晾干的衣服上很容易留有一股不好闻的潮味。
为此,衣服被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后,又被丢进了烘干机里,烘得干爽蓬松之后才被拿出来穿。衣物上面还留存着清爽的柑橘调皂香,如同夏季海边吹来的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风。
裴齐满意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浮尘,然后蹲下来凑到乔治耳边,跟他再三确认。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人一狗在大庭广众之下密谋了一番以后,他才又抬起头,笑着摸摸乔治的脑袋。
“好乔治,养你千日,用你一时。你哥的人生幸福,就靠你表现了。”
“我看你本来就挺幸福的啊。昨天裴礼的那块牛排全是你一个人吃完的吧。”
乔治默默吐槽道,可惜裴齐听不懂狗话,见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还以为他又不乐意配合了。
生怕乔治临时毁约,裴齐连忙又加了个条件:“周末我如果不加班的话,就带你去狗狗乐园玩,怎么样?”
乔治点头如捣蒜,还开心地转起了圈,不知不觉间空气中甚至飘起了一层狗毛,如同蒲公英一般在灿烂的阳光中洋洋洒洒飘落。
裴齐立刻站起身来,连连后退,哭笑不得地说:“好啦,知道你开心了,你冷静一下。”
乔治这才停了下来,可还是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身体是不动了,尾巴还在那摇个不停。
裴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身上的衬衫和裤子都没有粘上狗毛,这才放心地牵着他一起往街道另一边的转角走去。
-
裴齐带着乔治到宠物心理咨询室的门口时,岑宁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读一本书。
她姿态放松,懒洋洋的又很舒展,像午后打盹的小猫一样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柔软蓬松的抱枕。
只见她一手捧着那本书,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仙贝,茶几上摆了两包吃完了的仙贝的包装袋,还有一杯咖啡,马克杯上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橘猫的图案。
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在她腿边。微风吹来,长裙轻盈的下摆微微飘动,隐约露出一截白皙匀称的小腿来。
裴齐不禁晃了晃神。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岑宁的时候,她也是像这样坐在店里,当着他的面咔嚓咔嚓地吃了整整三包仙贝,才意犹未尽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那时候的他,还一心以为岑宁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可谁知她非但不是骗子,还是个行善事不求回报的菩萨心肠。
她甚至会为了跟自己非亲非故的女孩兰兰,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去救她。
那天晚上,当裴齐站在天台上,见到岑宁摇摇欲坠的身体,像只轻飘飘的风筝一样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三四分。
后来听兰兰说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才更是惊觉自己以前看人的眼光有多浅薄,对岑宁除了心疼外,还多了一丝敬意。
面前的这个女孩,虽然看上去文静柔弱,却有一颗寻常人难以比拟的,充满怜悯又最坚韧的心。
待他思绪回笼时,只见隔着一道玻璃的岑宁,一面笑着挥挥手招呼他进来,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收拾干净了茶几上的仙贝包装袋。
眼见来不及去吧台那里取抹布,她又用手将掉在茶几上的仙贝碎屑一股脑地扫到地上,将那两只细白的手胡乱在长裙上抹了抹,朝他甜甜一笑:“你来啦?”
裴齐在心里默念:“岑宁这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后微微颌首,浅笑道:“嗯,今天我带乔治来了。”
随后他侧了侧身,示意身后的乔治往前站站。
岑宁这才看清了裴齐今天的一身衣着打扮,轻轻笑出了声。
裴齐见她看着自己笑,耳根有些发烫,以为自己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略带犹豫地问道:“怎么了?这身衣服很奇怪吗?”
她笑着摇摇头,“不是,就是感觉......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啊。是在公司开完会赶过来的吗?”
“哦......对的,上午有个会议,开完以后下午就没什么事了,我就带着乔治过来了。” 他这话倒也不算对岑宁撒谎,上午他们在医院里确实有个会议来着。
乔治低头望着地面,心想:不是你特意请了半天年假才来的吗?我都听见你跟院长打电话了。
他还是秉持着不见不闻不言的“三不”原则,在岑宁面前只说自己该说的,其他多余的话,绝不多说半个字。
嗯......起码是当着裴齐的面,绝不对岑宁多说半个字。
正所谓,沉默是金。
岑宁的视线停留在裴齐的脸上,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犹豫再三,她终于还是开了口:“那个,你的头发--” 然后指了指裴齐的头顶。
“怎么了吗?” 裴齐伸手在头发上捋了捋,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他心里有些纳闷,出门前还特意沾了点发胶打理头发的呀,来的路上也对着玻璃门确认过发型,应该不会看起来乱糟糟的吧?
岑宁却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耐心地开口解释道:“不是你发型的问题,只是你头发上好像沾了乔治的毛--”
裴齐瞳孔骤然一缩。坏了,一定是因为刚才乔治转圈掉毛的时候,他正好蹲在旁边,正好有一撮狗毛从天而降掉到他的头顶上了。
他转过身去,站在玻璃门面前,试图对着玻璃表面映出的反光清理一下头顶的狗毛。
偏偏那时正是午后,店门外的地面洒下一片刺眼的阳光,将外头景象照得亮堂堂的,几乎看不清楚玻璃上的反光,只能隐约看见头顶有一撮跟他本人画风极其不一致的不明物体,却看不清具体位置。
裴齐有些着急。他怎么能头顶着这一坨黑白夹杂的狗毛,跟岑宁共度一个下午呢!
这太荒谬了,他的人生里怎么允许出现这样低级的差错!
“要不,我帮你拿掉?”
一道轻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裴齐转过身,见到岑宁正站在他身后。迎着玻璃门外的阳光,她抬眸看向他,眼睛里是通透漂亮的颜色。
莫名的心跳乱了一拍。
“嗯,好。” 他轻声应道。
岑宁想抬手帮他拿掉,却发现自己比裴齐矮了一个多头,即使是踮起脚来也够不着他的头顶。
她有些尴尬地望向裴齐。对方漆黑的眼瞳中映入她的脸庞,其中还映着微妙的光亮。
太近了。
岑宁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捉住,掌心有些烫,是略微粗粝的质感。带来的热量传递到她冰凉的皮肤,很快却又松开了。
她惊讶地抬头。视线上方,裴齐眼眸中闪过一瞬微妙的光。
随后他乖顺地弯下了腰,低着头,将一头漆黑茂密的发送到自己身前。
他的身形高大,背对着玻璃门,遮挡住门外的阳光。弯下腰时,轻而易举地就将岑宁整个身躯都笼罩在他的影子中。
迎面而来的柑橘调皂香的气息,如同一阵风,瞬间包裹了她周身。
岑宁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轻轻拿掉头顶上那撮煞风景的狗毛。
身后,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若有似无的,莫名有些暧昧的意味。
“嗯,拿掉了。”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了这午后时光的宁静。
细瘦白皙的手腕上,刚才被他手掌触碰的肌肤还有些微微发烫。
裴齐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眸中再度映入她的脸庞。
心脏毫无缘由地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地冲撞着胸膛。呼吸也乱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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