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海风拂面

　　美芝夫妻俩计划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日去瑞士度假。
　　美美软磨硬泡想跟着一起去，本来都已经说得妈妈有些心软了，可爸爸不同意，说二人世界就是二人世界，容不下第三个人，亲生的也不行。

　　美美赌气，不想和爸爸讲话，说要离家出走，卷上铺盖跑去对门睡午觉。阿南被选进学校帆船队，去帆船基地训练不在家，她开了门直奔自己房间，塞上耳机闷头睡大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时CD机已经没电了，迷迷糊糊听到客厅有动静，正想起身出去看看，却听到三姨压抑又有些崩溃的哭泣声。犹豫再三，她没有开门出去，等三姨哭完了，好像回房间洗澡去，她才从卧室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假装才过来的样子。

　　清偲想不出三姨为了什么事这样伤心，她总是利落昂扬的，有烦恼会变得暴躁，几乎是个藏不住心事，藏不住情绪的三姨。

　　阿梅冲完凉出来看到阿妹，没事人一样和她说话：“要吃晚饭了吧，过来拿东西哦？”

　　清偲和三姨告状：“我不要吃他做的饭了，出去玩都不肯带我。李国龙是个坏爸爸。”
　　阿梅捧腹大笑：“我就说你爸肯定不会带你，他都跟阿南借杠铃喔。”
　　清偲不懂：“为什么借杠铃？为什么借杠铃肯定不带我？”

　　阿梅挥了挥手没多解释：“他们恩爱嘛，感情好没办法，别生气，等你中考结束，姨带你出国玩，你想去哪都行，不管他们。晚饭咱们单独吃好不好？给你煲个饭，家里有腊肠。”
　　清偲举双手双脚赞同：“好耶！我洗碗。”

　　她有点怕三姨心里还难过，晚上陪她一起睡，两人说了点悄悄话，清偲支支吾吾问她：“姨啊，阿南爸爸结婚，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阿梅感慨：“要不说女儿才贴心呢，都以为我会松口气，可我今天看到阿南爸爸新的结婚照，心里突然好迷茫，难受得不行，前一阵还求着复婚的人，怎么转头就能和别人结婚呢？想不通咯。

　　虽然我对他很失望，但好像，又隐隐期盼他改邪归正，起码做一个好父亲，我以为，我这个前妻对他来说是无可替代的，但事实证明，在他眼里，我只是他儿子的母亲，他会有别的孩子，会有别的妻子，我们，我，并不重要。”

　　“姨姨还喜欢阿南爸爸吗？”

　　阿梅摸着美美的头发，冷静地回想那个人那段婚姻：“和他有过感情好的时候，但无论几年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继续和他一起生活的，哪怕他改好了也不想。

　　你妈妈说，世上除了钱，只有爱能克服绝望和恐惧，这小半年，一想到阿南爸爸，姨心里只有绝望和恐惧。大概是太莫名其妙了，情绪有点紊乱吧，喜欢他不如喜欢叉烧喔。”

　　清偲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最近有没有失眠睡不着，想东想西，特别容易不高兴，还心烦意乱的？”

　　“有喔，开始接到阿南爸爸的电话，会失眠做噩梦，白天心烦，你妈妈问我是不是太焦虑，我好面子不肯承认，焦虑什么嘛，咱们现在过得多好，凭什么因为那个人不开心，姨和你说说话，心情好多了。”

　　清偲趴起身握住三姨的手：“前一阵我妈老是教训我，说我挑食，本来长大都不怎么念这个毛病了，妈妈还看爸爸不顺眼，他停车没停好，被我妈骂了一路。我爸说阿美是快到更年期了，叫我不许忤逆妈妈，顺着她，包容她，还要多陪她哄她。

　　三姨，我爸爸说女人更年期要好好保护，才能平稳度过，你最近不开心，睡不好情绪不好，是不是和我妈妈一样快到更年期了呀？”

　　阿梅一愣，她听阿美说过这个话，但没在意，觉得她杞人忧天，绝经闭经，怎么都得到四十好几快五十吧：“姨连白头发都还没有喔，就要变老啦？我感觉自己还挺年轻捏。”

　　“当然年轻啊，最好的年纪永远是现在的年纪嘛，书上说生理变化是自然规律，不是开始变老，是身体的激素水平慢慢进入下一个阶段，原本只是有一点点在意的事，会不可控地无限放大。”

　　阿梅点头：“好像是这样，情绪被激素掌控了？要不要看医生吃药的，老是睡不好，不生病也要生病了。”

　　清偲笑问：“为什么不谈恋爱呢？书上说恋爱会产生一种让人开心的激素，多谈几场恋爱不就好了嘛。”
　　阿梅也笑，捏了捏她鼻子：“好你个小阿妹，看的什么闲书，别被你妈妈抓住。”
　　“哈哈，不是闲书哦。”

　　“姨姨这个年纪，离婚带着孩子，高不成低不就，阿南也不喜欢，何必自寻烦恼呢。”

　　“那，不考虑年纪，不想阿南喜不喜欢，现在出现了一个高大帅气，有钱有礼貌的男士，很合你眼缘，他对你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要不要和他约会？”

　　“高大帅气，有钱有礼貌，还热烈追求我？骗子吧。”
　　“假设一下，要不要约会嘛？”
　　“嗯……可以，吧。”

　　清偲咯咯笑：“阿南小时候不希望妈妈有新的对象，是怕家里的平衡被打破，他总是，刚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就被强行抽离，很没有安全感。我能理解他，但也告诉他，这种想法其实有点自私，人是情感动物，他做一百分的儿子，也没有办法弥补妈妈友情和爱情的需求，他说他已经成熟很多，现在不会再反对了呢。

　　其实我觉得姨姨这个年纪才最适合谈恋爱，有钱有时间，不怕被爸爸妈妈老师同学发现，结过婚所以不用以结婚为目的，孩子也长大懂事了，可以顾好自己的学习生活，不需要操太多心。不是可以尽情去玩，尽情享受吗？”

　　有点孩子气的想法，又确实很有道理：“你舒阿姨之前还想给我介绍对象呢，是不是不该拒绝？”
　　清偲小小声：“要高大帅气才可以哦。”

　　阿梅伸手咯吱她：“咿唷，这个小美美怎么不是从我肚里出来的呢。”
　　美美笑得满床打滚：“呼叫阿美呼叫阿美，有人抢孩子啦。”

　　美芝夫妻俩出国旅行，美美同学处于有人问没人管的状态。五一长假，她和许梦瑶一起糊弄作业，打算结伴去帆船基地玩两天，美美想看阿南训练，许小瑶是听说玩帆船帆板的帅哥很多。

　　李清偲班上模拟考试考得很好，老师留的作业不多，她自己的赶完了就帮阿瑶写：“你听谁说的帅哥多，阿南才练了多久，人都黑得认不出了。”

　　“我表姐说的啊，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嘛，她高中念育侨国际班，签了定向，好像不用学习一样，成天忙学生会的事情喔。学生会能有什么正经事，不就是玩嘛，开心死了。

　　她说她们学校帆船队有大帅哥，就混进社团搞后勤去了。哼，我也有点人脉哦，不在育侨念书，照样混得进去。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人均花美男。”

　　阿南的队友，清偲是见过几个的：“那你表姐应该是喜欢高高壮壮的类型，我看到过的都挺健硕的，好像不是花美男那一挂。”

　　阿瑶认真思考起来：“长得帅的小白脸叫花美男，长得帅的体育生叫什么？瓜美男？”
　　清偲噗呲笑了：“人家也不是个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嘛。”

　　下午两个人坐公交去滨海大道的帆船基地，阿南在站台等着，看见人时挥了挥手，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许梦瑶有阵子没见他了，打眼这么一瞧，感觉他好像又高了点，还比以前壮了，白色T恤下不是小学鸡的骨头架子身材，有些遮盖不住的肌肉：“不好，我表姐说的大帅哥不会是你妹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

　　郑南迎上来从阿姐手里接过手提袋，打开看了一眼，除了自己要的一套换洗衣服，还有些零食，黄色的口香糖现在不大好买了，阿南最喜欢这个口味，嘴角压不住，但假装不在意，拿出里面一瓶金色的东西：“这什么？防晒霜啊？”

　　清偲点头：“我特意去问了舒阿姨，她说这个牌子好用，晒黑无所谓，不能晒伤哦，风大的时候帽子不管用嘛。”

　　许梦瑶酸言酸语：“高中生了喔，这么点小事还要家长操心呢。”她从阿南手里抢过来看，“什么牌子，贵不贵的，抹了能白点啵？”

　　清偲把舒阿姨教的防晒知识复述给她听，阿南拆了片口香糖嚼，包装纸也不扔，折了两只纸鹤拿在手上玩。

　　下午没什么风，老师安排郑南他们几个新手在训练区练风感和停船，基地很大，李清偲和许梦瑶看什么都新奇，但人生地不熟的，只敢在泊船区待着，不敢乱跑。

　　清偲提醒阿南用防晒，阿南挤了点在手心，搓开往脸上囫囵一抹，她看不下去，“啧”了声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蹲矮点，姐教你怎么涂。”

　　许梦瑶在边上嘀咕了一声“昂仔”过嘴瘾，转到边上看码头停着的船，帅哥没遇见几个，游艇帆船倒是都挺酷挺帅的。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真是你啊阿瑶，你怎么进来的？”

　　许梦瑶朝美美和阿南两个指了下：“陪朋友来的。”

　　阿瑶表姐忽然有些亢奋：“你认识郑南？你朋友不会就是他姐姐吧？你们熟不熟的？关系好不好？早说你认识嘛，我可真是舍近求远，你帮姐一个小忙呗，姐给你买好吃的。”

　　许梦瑶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果然不好的预感大多会应验：“你说的大帅哥，就是郑南啊？你新的暗恋对象？”
　　“哎呀，小声一点嘛，什么新的旧的，别被人家听见误会。”

　　阿瑶撇嘴：“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也不是给你泼冷水哦，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

　　阿瑶表姐听她说得这般笃定，想岔误会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喜欢你吗？我才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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