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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谢观玉赶到江州时,已是破晓。
雪虽停了,寒意却更甚。他周身带着凛冽的寒气,肩头沾着未化的雪,翻身下马。
正在此时,又有一匹高头盗骊自长街尽头疾驰而来,在衙门前骤然勒停。
来人翻身下马,黛青鹤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与谢观玉打了个照面。
她穿着一身男装,也未遮掩女子的身份,眉峰锐利,鼻梁高直,十足的英气。
她见了谢观玉,站在原地,略一拱手,姿态里带着几分倨傲:“卑职檀迦,见过王爷。”
檀迦取下腰间令牌,向他展示。
“江州知府年漱石身陷命案,卑职奉三皇子殿下之命,作为特使,接管查办此案。”
从江州八百里加急送信入京,至少需三四日脚程。案发不过一夜,特使已至,可见谢宸在此地的耳目,远比想象中更密、更快。
“皇兄倒是心系天下,无远弗届。”
谢观玉很轻地抬眉。
“只是不知,皇兄的手令,可有父皇朱批?”
檀迦目光一凛。
“事发突然,三殿下忧心地方生乱,特命卑职先行处置。待案情查明,自当具表上奏。”
“既无朱批,特使的身份只怕做不得数。”
谢观玉眉目冷凝,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气氛顿时僵住了。
檀迦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尽显锋芒:“王爷是要以权压人?”
谢观玉语调平静:“本王是在陈情实理。皇兄虽心系江州,可是师出无名。本王已接管南城,周边地方官员涉案,有权暂摄事权,直至朝廷新命下达。”
“可王爷本该在南山寺静修。”檀迦眉峰轻抬,话中已是直白的威胁。“戴罪之身擅离谪居地,卑职会如实上报,若三殿下据此参奏——”
谢观玉连眼睫都未抬一下。
“檀特使自便,此案本王管定了。”
谢观玉大步进了府衙,檀迦将腰间的佩剑一提,横在他身前。
“那么,檀迦只好血溅当场,以死谢罪了!”檀迦寸步不让,谢观玉轻轻转动着扳指,亦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天际渐渐染上淡金,红日初升,府衙中的积雪开始融化,檐角滴下第一滴水珠。
谢观玉心中那团从南山寺一路烧来的怒火,早已被担忧压过。
——檀迦在此,意味着谢宸的视线已锁定了江州。
江雁锡此时此刻就在府衙大牢里,若檀迦见到她的脸、认出她,谢宸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必须保住她。
剑拔弩张之际,檀迦却骤然松了神色。
咄咄逼人的盛气如潮水般褪去,她收起剑,后退半步,规矩地行了一礼。
“方才言语冲撞,王爷海涵。”
谢观玉眉心微动。
“卑职有令在身,特使之职不得不担。”
她默了默,斟酌道:“不如各退一步。此案仍由卑职主理,王爷以督察之名介入,提审何人、如何审、审到何种程度,您皆可过问,如何?”
谢观玉很轻地抬眉,对檀迦的预判尽数推翻。
前倨而后恭,倒像是试探的手段,这种软硬兼施的策略,江雁锡也常用。
她接手此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观玉颔首,接受了这个提议。
……
一整天,谢观玉轮流审过三人,却得出了三份截然不同的供词。
年漱石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微臣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忽听夫人房中传来女人的争吵声。可是后院已经遣散了仆妇,絮儿……王爷也知道他是个男子,我分得出那不是他的声音,我困惑地循声而出,却见府中不知何时潜入了一个身穿夜行服的女子,夫人已经被她勒死了,并且,脸上还被残忍地划得面目全非。”
年絮染红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将自己的手背抠挖得血肉模糊。
“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阿雁——她拿披帛勒住我娘的脖子,我懦弱、我不敢去救娘,我捂住了嘴巴,生怕她下一个就要杀我……之前,她诬陷我娘与人有染,又搞出滴血验亲的事,她是来复仇的——”
一个痛失所爱,一个永失慈母,两张嘴异口同声地编织出同一张网,将江雁锡死死困住。
指控江雁锡,对年漱石与年絮并无任何好处,只要十一年的江氏灭门案重新翻出来,他们必死无疑。
不过是死也要拉江雁锡垫背。
从刑讯室擦身而过时,年絮不知从何爆发出的力道,突然挣脱官差的钳制,紧紧抱住了江雁锡。
“阿雁,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的语调无比温存,冰冷的吐息喷洒在江雁锡耳畔,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
“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期待你会杀掉他,带我走,或是永远留在我身边。可是你残忍地抛弃我,一走了之……再陪我一次吧,和我一起死吧,好吗?”
他感受到江雁锡的颤抖与抗拒,那双与她生得极像的眸子里落下两道湿凉的眼泪。
官差强行拉开了他,将他死死地押在地上。
年絮如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
他的窗户被钉住了,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幼时,曾有一只麻雀,撞破了窗纸,摔进了绣楼中,摔断了翅膀。
年絮好喜欢它,精心喂养,它是有温度的,它是活的……
可是它要走!无论是拴起来、折断翅膀,无论怎么驯服,温柔地、粗暴地,它还是要飞。年絮死死地摁住它,看着它挣扎,直到没了声息……它死了。
有一天,府中的丫鬟说外面昏倒了一个女孩子,雨下得那么大,再不救进来,会冻坏的。
年絮好喜欢她,湿漉漉的,漂亮的,鲜活的。
在船上那一日,那个替他去死的女孩子昏迷了,那时,他也是这样细细地看着她。
年漱石没有认出她,江念慈没有认出她,因为他们都不爱她。
可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阿雁。
-
年絮的声音如冰冷的蛛丝,缠上江雁锡的四肢百骸。
她在牢中瑟缩成一团,阴影彻底被激发了出来,心中如同有一把无形的刀子,不停地往里捅,痛到窒息。
太熟悉了……那种温柔的、病态的语调,令她想起记忆深处的另一个人。
江雁锡紧紧攥着手中那张字条。
寥寥几字,是她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勿信官府,勿信权贵……
冰冷刺骨的湖水灌满她的口鼻。
娘亲的手臂死死抱着她,另一只手拼命抓住一块浮木,将她托举了上去。
她们艰难地游着,却不知何处是岸,夜好冷,江雁锡颤声道:“娘,别管我了……我会拖累你的……”
“说什么傻话呢,有絮儿在,娘才有力气求生啊。”
江月晚冻得双唇发白,仍笑得温柔。
“絮儿别怕,娘水性很好很好,成婚之前,我是渔家女。你没见过吧?在娘的家乡,有许多渔女,年逾古稀都还能潜水捕鱼呢,娘一定能带着你一起活下去!”
茫茫的湖面一片漆黑,偶尔拨云见月,投下一点泠泠的月光。
“娘……我怕水。”江雁锡不知恐惧从何而来,也许并非是因为水,而是黑暗的环境,或者是渺茫的前路。
娘亲的声音断断续续,混着水汽。
“絮儿乖,娘在这,什么也不用怕。”
江月晚看着没有边际的湖面,又注视着只有这么小一点的絮儿,眸中止不住流出眼泪,与湖水溶在一起。
她也看不到生的希望,可是,所有的苦都咽了下去,依旧扯出笑容,没有露出一点端倪。
“有经验的老渔女告诉过我,死在水上是不同的,用菩萨的话说,是乘莲而去,一点也不会疼。许多人死在小船上,水会托着逝者,漂啊漂,漂到一个温暖、安宁,再也没人欺负我们的好地方……”
江雁锡听得入神,对这个传闻深信不疑,不再害怕了。她甚至尝试放松身体,想象自己被温柔的水波包裹,送往那个开满莲花的彼岸。
不知游了多久,一双粗糙有力的手,将她们从水里拽了上来。
拯救她们的尼僧悲悯如佛。
“阿弥陀佛。贫尼慧慈,在无相寺中修行,二位施主若不嫌弃,可愿与我同往,暂避一时之苦?”
此后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斋饭清淡,但慧慈师太做的素面好吃极了,比宫里的珍馐也不差。
娘亲的眼角眉梢的郁色也一扫而空,总是轻轻唱着家乡的曲调,哄她睡觉。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直到一年后的冬天。
三皇子谢宸奉旨巡视江南,驾临江州。
消息传到无相寺,娘亲正在打水,手中的绳子一松,木桶“咚”地一声坠落井底,麻绳将她快要愈合的冻疮再次磨破。
“阿雁……我们也许可以沉冤昭雪……娘去击鼓鸣冤、告御状,年漱石在江州只手遮天,只有皇子能够还我们公道了!”
慧慈师太捻着佛珠,思忖片刻,重重点头:“三皇子殿下虽然年少,但已贤名在外,此事托付与他,应当可行。”
“师太!”娘亲抓住师太的手,与她紧紧相拥,“这一年来,多谢师太……月晚此去,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我有三长两短,希望师太能够收留阿雁,将她抚育成人!”
第二天,娘亲换上最干净的衣服,下了山。
还是许多年后,她回到江州,才听人说起,那日是有一名女子在府衙前击鼓鸣冤,鼓声震天,喊冤声凄厉。
可那扇朱红的大门,始终紧闭。
当夜,无相寺烧起了熊熊大火。
火油刺鼻的味道先至,然后是冲天烈焰,瞬间吞噬了禅房、经阁……江月晚的尸体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江雁锡惊惶地扑过去,却被慧慈师太捂住了嘴,紧紧拉住。
官兵涌入,最后关头,慧慈师太用水桶将她送入已冻结成冰的井中。
“阿雁乖,躲进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可以出声,好不好?”
慧慈师太最后看了她一眼,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浓烈的情绪,怜爱,不舍,痛楚……
江雁锡泪水决堤,死死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水桶坠入了井底。
她爬出桶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看见木桶升起、被官兵探查,听见年漱石冰冷的声音:“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热浪炙烤着井壁,冰慢慢化了,浓烟团团渗入……
娘是骗人的。
在水里死掉……好痛苦。
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下来,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绝望。
谢宸就是那个时刻出现的。
官差的脚步声远去,另一路人接踵而至。
“殿下万金之躯,怎可亲自下水!奴才这就——”
“无妨。”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冰冷的井水中托起,紧紧箍入温热的怀中。
那温度如此真实,透过湿透的衣衫,一点点渗进她发僵的四肢。
谢宸腰上缠了绳索,抱着她,稳稳地向上攀升,回到了地面。
刺目的、晃动的光涌入眼帘,她剧烈咳嗽,喉间腥甜,咳得五脏六腑都要呕了出来。
谢宸脱下鹤氅,裹住她脏污湿冷的身体,用干净的袖角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混着眼泪的水珠。
她颤抖着,抬起头。
他身在火光与月光交织处,周身笼着一层朦胧而圣洁的光晕。
那双深邃的眸中完完整整地映着她——狼狈不堪、渺小如尘,却被他郑重地抱在怀里。
谢宸目光温润,含着一丝悲悯的笑意。
“别怕,没事了。”他轻拍她的背,“好可怜的阿雁……”
江雁锡心甘情愿地卖掉了自己,签下了死契,为慧慈师太与母亲收尸、下葬。
此后的许多年,江雁锡将谢宸视作拯救她的神祇,情愿为他设龛供奉,任他予取予求,却没想过此事背后的种种蹊跷。
那日,击鼓鸣冤时,三皇子的仪仗,就在府衙内。
可他没有出来。
……
江雁锡的思绪被锁匙转动的声音蓦然掐断。
她抬眸望向狱门,谢观玉提着朱漆食盒立在光线交界处。
他走近,取出火折子点亮壁上早已熄灭的油灯,暖黄的光霎时驱散了牢房中浓稠的黑暗。
江雁锡见了他,一时竟有些无措,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参见王爷。”
谢观玉正要掀开食盒盖子的手顿住了。
他侧过头,很轻地抬眉:“……什么意思。”
江雁锡眉眼低垂:“奴才从前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原谅。”
“奴才?”
谢观玉看着她这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熟悉极了。
从前他若是凶了些,江雁锡不乐意与他说话,便会敛起情绪,把自己缩进恭谨守礼的壳子里,如何也撬不开。
谢观玉回忆着自己的表情,眼神的确冷了些,语气也有些硬。
他软了语调,解释道:“我下午是严肃了些,但那是因为审讯的公务。我私底下从没有那样凶,是不是?”
江雁锡点点头,从善如流:“王爷素来宽仁。”
这句恭维听着却说不出的别扭,谢观玉并不受用。
“我做错什么了吗……”
见他目光真真切切变得锥心,江雁锡愈发无措。
“不是的,阿玉……是我羞于见你,我以为……你定然不想再见我了。”
她垂下头,细数自己的“罪状”。
“因为我不识好人心,一直对你心存偏见,处处防备……我瞒着你回江州,还牵累你赶来替我收拾残局,我……”
“嗯。”谢观玉应了一声,截住她的话头。他往前一步,俯身逼近她,直到两人视线平齐,“我是很吃心。”
他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
“你想和我道歉,然后呢?江雁锡,你不想好好修复你我之间的友谊么,为何要刻意生分,与我划清界限……”
江雁锡紧抿着唇,将衣袖攥得更紧,不敢抬眼看他。
“我是在伏低做小、讨好你啊。”
只是没想到,谢观玉不吃这套,反而回想起了被她坚壁清野的郁事。
闻言,谢观玉心头涌起的……不舒服,说不上是什么情绪,蓦地消散了。
他静了片刻,盯着她的眼睛,确认不是在哄骗他,才慢吞吞直起身,别开眼。
“哦……”他转身重新去开那食盒,似是觉得好笑,很轻地重复了一次,“你在讨好我。”
“那你还气不气?”江雁锡悄悄抬眼,拿不准他的态度。
“当然。”谢观玉将精致的菜色一一摆出来,语调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一眨眼,你又不见了……来江州这一路,我越想越气,快气疯了。”
他示意她坐好,将一双白玉筷子递到她眼前,冷声道:“本王近日正在研习厨艺,不如你替我试菜,无论好坏都须吃完,权作惩罚。”
江雁锡低头,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这哪里算什么惩罚呢?
她鼻头一酸,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对不起……阿玉。”她忽然觉得境遇没有那样糟糕了,又忍不住感叹道,“阿玉,你真好。”
“油嘴滑舌。”谢观玉薄唇轻抿,有些脸热。
他从袖中取出帕子,动作有些生硬地往她脸上擦了擦,力道却放得极轻。
“傻不傻?”
他收好帕子,见她没有再哭了,夹了块色泽漂亮的红烧肉,放入她碗中。
怕她不愿吃,谢观玉又神色寡淡地补了一句:“我第一次做,尝尝看。”
江雁锡看见他眼底因疲于奔波而泛着淡青,心口那团堵着的苦楚一点点被柔软温热的暖流化开了。
她生怕惊动这美好的时刻,很小声地应道:“……哦。”
随即,江雁锡就着那块香喷喷的肉,吃了一大口米饭。
她眨了眨眼,见谢观玉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静待反馈,于是夸张地恭维道:“嗯~王爷的厨艺真是登峰造极,令人食指大动、回味无穷!”
谢观玉唇角轻扯:“江小姐拍马屁的功力也是炉火纯青,令人无地自容、羞愧欲死。”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雁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谢观玉也忍俊不禁,两人莫名傻笑了一会儿。
不过,与“年氏父子”对簿公堂、厘清案情并非难事,眼下真正横亘于前的,是另一件更为棘手的事。
“明日公堂之上,你与檀特使势必会正面相对。”
“不能让她看见我的脸吗?”江雁锡会意。
“嗯。但一味躲避,不是长久之计。”
谢观玉抬眼,正色道。
“阿雁,不如我们结为兄妹。”
“……什么?”
江雁锡怔了一瞬,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浪打懵了,眼中唯余纯粹的困惑。
“待此案了结,你的身份就到了明处,我请母后收你为义女,入宗正寺玉牒,正式册封郡主,此后无人能再欺负你了,如何?”
谢观玉并非一时兴起,而有诸多考量。
一来,若江雁锡名正言顺入了宗室玉牒,那她与谢宸之间,便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伦常,谢宸再也无法强占她。
二来,无论日后是否会有皇子相争,无论成王败寇结果如何,江雁锡都不会受牵连,可保一世无虞。
江雁锡垂下眼:“多谢你,谢观玉……但还是不了,我不想和你做兄妹。”
谢观玉还想再解释,江雁锡新起了个话头:“其实,我吃了柿子便会起疹子,差不多面目全非了,你明日带一盒柿饼给我,好吗?”
……
用过饭,牢中探视的时辰将尽,四下巡防的脚步声渐密。
谢观玉收拾好食盒,刚出门,便见廊下阴影里静立着一道身影。
是檀迦。
她背对着他,长身鹤立,手中拿着一面小铜镜——镜面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斜对身后,恰恰能窥见江雁锡的牢房。
谢观玉眸中的暖意渐冷,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看见、听见多少。
檀迦仿佛脑后生了眼,在他视线落下的同时已转过身来。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噤声。随即,她目光往廊外暗处一扫,那里隐约有狱卒巡经的灯笼光晃动。
谢观玉会意,敛了神色,无声地出了牢房。
檀迦站定,开门见山:“阿雁对柿子不是寻常忌口,是心病,沾一点便痛苦难当,形同濒死。明日公堂上,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也请王爷不要令她受苦。”
她默了默,侧耳倾听远处动静。确认无虞后,才用几乎气声的音量,迅速补上最后一句。
“阿雁的死契,收在三皇子书房东墙《芦雁图》的夹层中。”
说罢,她飘然离去,融入深重的夜色中,踪迹全无。
谢观玉看着檀迦消失的方向,心中那点悬了许久的猜测,终于沉沉落下。
他错判了她的立场。
——檀迦是为江雁锡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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