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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
谢明彻的脸扭曲了一下,回头看傅南笙。
晚柳方才的心思都放在平乐公主身上,以为这也不过是同原非一样跟在她身边的仆从。听闻“表哥”二字,这才仔细地打量过去。
傅南笙阔步而来。螺青色云锦长袍,腰系白玉带,人如雪色,长身似玉,他容貌本是惊绝,仔细装饰过,便如泛海腾波,蛟龙化形一般惊艳。
晚柳看他已经失了魂。平乐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眯眯地站起来朝傅南笙走过去,与晚柳擦肩时似不经意地撞了她一下。
晚柳回神,仓皇地抬头打量谢子霁,见他的心思都放在公主身上并未发觉自己的出神,松了口气,可他蹙着眉,全然是不解的神色,晚柳也升起一股不安。
平乐站在傅南笙身边,与他们二人面对面,她笑得明艳朝他们介绍:“这是我母后娘家的子侄,刚承袭了舅父的侯爵之位,长信侯杜程。”
傅南笙闻声轻笑:“子霁,许久不见。”
谢明彻一脸莫名其妙,皱着脸嘟囔他的名字:“杜程?”
平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怎么?几年未见表哥,你就不认识了?”
晚柳的目光悄悄落在傅南笙的脸上。他正也敲着她,与她对视的一刹那,眼中如冬雪初融。
晚柳红了脸,连忙垂下头。
平乐见谢明彻不说话,她又道:“舅父和舅母双双死于大火,表哥最近心情不好,我才特意把他接来邯郸散心的。”
傅南笙坐过去喝茶,谢子霁冲到公主身边,咬牙切齿地小声问:“公主到底要干什么。”
她弯起唇角,同样咬牙切齿地回他:“你要敢戳破,我就弄死她。”
谢明彻直起身子,冷哼一声。他走回去揽着晚柳的肩膀,女子忽然醒过神来。
豫侯此时放下茶杯,对着她颔首示意,晚柳欠了欠身:“拜见侯爷。”
“晚柳姑娘不必多礼。”他心里冷嗤,面上温和依旧。他扭头看向平乐,眉眼一弯:“表妹,不如今天晚饭邀请子霁和这位娘子一起?”
平乐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晚柳自是欣喜,她是知道这位公主的,地位崇高,素来恣意。若她肯作保,谢家又如何能不让她入门。
况且……晚柳怯怯抬头瞥了一眼傅南笙,或许还有更好的出路。
日薄西山,城中酒楼客栈都挂起灯笼,街头的小摊也支起炉子,炊烟袅袅。
包子的蒸笼里散发出肉糜的香气,馄饨摊儿的热锅里面汤滚沸。
街头卖酒的娘子笑得羞涩明媚,隔壁卖肉的大汉已经打算收摊回家。
百福楼里人声鼎沸,十三娘穿梭于宾客之间,甩着绣帕,衣袖摇曳带着幽幽暗香。她一张雍容美颜的脸庞,珠华玉润,笑得和煦,叫人如沐春风。
平乐公主一进门,十三娘就眼尖地看到,身材摇曳地窜梭过一桌一桌的宾客,走到门前来。
“哟,姑娘今儿带这么些人呀。”
“十三娘,今儿我想吃九宝桂鱼。”
十三娘笑:“姑娘里面请,奴家这就去安排,保准让姑娘满意。”
他们一行上了二楼,进了角落最安静的雅间。
他们四人坐下,晚柳正面对着公主,她有些拘谨地盯着眼前的茶杯。原非依次给他们倒了茶,平乐挑眉道:“原非,你们都坐吧。”
豫侯瞥她一眼,晚柳疑惑地抬头看她。
她最尊身份,却愿意与奴下同席?
傅南笙也是这么想的。公主恶名昭彰,但她似乎一直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原非与她相处自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奴才。
他垂下眸,一双黑靴的猜测会是真的吗?
这样顽劣又护犊子的公主,真的会有那么深的心思吗?
平乐看着晚柳,笑得格外明艳:“既然晚柳娘子都坐了,你们还拘着做什么。”
晚柳脸色瞬间白得几乎透明,眼眶发红,抬手掩面便要落泪。谢明彻看了一眼得意的公主,朝晚柳轻声安抚。
傅南笙挑眉,她的恶毒从不要半点都不遮掩。
他适时开口说:“表妹如此羞辱晚柳姑娘,太冒犯了。”
平乐撅嘴,不情不愿地别过头去。
晚柳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先是看向谢明彻,朝他虚弱地笑笑,然后又看向傅南笙,悲戚地说:“多谢侯爷仗义执言,只是晚柳身份卑贱,公主无论怎么羞辱晚柳,晚柳都无怨言。”
也不知道她无怨言是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若是有怨言难不成要拿把刀子捅死自己?
平乐嗤了一声说:“本公主可没觉得我家原非身份卑贱。”原非乐了。
晚柳脸色一僵,哭得更大声了。傅南笙觉得她有些聒噪。
谢明彻扭过身来朝公主愤愤道:“这鸿门宴,我们不吃了。”
说罢他站起来拉着晚柳就要走。晚柳却挽留他,牵扯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阿彻,不要因为我与公主起冲突。是我的错,是我爱上你,眷恋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平乐冷眼看着他们,抿了口茶。傅南笙跌下眼皮,懒得看她矫揉造作,诉说深情。
谢明彻心疼地把晚柳搂进怀里,轻声安抚:“柳儿别怕。”
小二端着晚膳鱼贯而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温情脉脉。平乐甚至恶劣地笑出声。
晚柳怨恨地瞥她一眼,愈发往谢明彻怀里缩了缩。
傅南笙瞥了公主一样,朝他们说:“过来吃饭吧。子霁,她就是这个脾气,别与她一般见识。”
一向霸道嚣张的平乐公主只是朝她的表哥翻了个白眼,便算忍下了他的不恭敬。
晚柳朝他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她生得一副好样貌,柳叶弯眉,星星眼,此时眼中一汪热泪,真真儿是我见犹怜。
谢明彻到底是有脾气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平乐公主一向行常人所不为。
他虽不及皇室富贵,但为了心爱的女子不忍气吞声还是有这点骨气的。
谢明彻拉着晚柳走了,平乐公主的茶杯就碎在他们身后。
“谢明彻你好大的胆子!”
晚柳瑟缩一下,紧紧握着他的手。谢明彻头也不回。陈忙见状连忙朝公主和豫侯拱手拜别,匆匆追出门去。
屋子里静下来,原非给公主和豫侯添上酒。平乐笑:“你俩坐下一起吃吧。”
原非当即坐了下来。白枫犹豫地看向他家主子,见他颔首,这才坐下来。
平乐给豫侯夹了一筷子鱼肉,他轻叹一声:“说是一起吃饭,何必这样再闹一通?”
“我压根儿也没打算和她一块吃饭。”原非给她盛了汤,她喝了一口说,“我容得下原非,容得下陈忙和白枫与我同桌,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我的桌的。”
傅南笙低下头没说话。她抬起头笑眯眯地问他:“傅南笙,你方才说我就是这个脾气,让谢子霁别和我一般见识。你是认真的吗?”
白枫一僵。
豫侯薄薄一笑:“公主叫我做戏,怎又计较戏里的三言两语?”
“我就是计较。”她一副蛮横的样子。傅南笙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轻声道:“假亦真时真亦假,所谓真假,公主自能判断。”
平乐低头,努着嘴不情不愿地说:“那你就是这样认为的。什么真假亦是假真的,都是你糊弄我。我知道,你瞧不上我。”
傅南笙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她委屈的像个孩子,傅南笙想看出个真假,却应了他自己的话,半点辨不出。
“笙自幼孤苦,位卑言轻,公主是天人之姿,位高权重,笙怎会瞧不上公主。”
他这番客套话,平乐压根儿没往耳朵里去,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喜欢季时淼,就和子霁看柳娘子一般,看她处处都好,看我便处处不好。”
“公主说笑呢。”
平乐抬起头,悲伤地看着他:“傅南笙,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乐意陪我演这一出戏,我是感谢你的。”
傅南笙放下筷子叹息一声,伸手摸摸她的鬓角:“今后你我便是夫妻,夫妻一体,何故言谢?”
她眼神一亮,颇为欣喜。
傅南笙弯起唇角,轻声催促:“快,吃饭,折腾一天,你肯定饿坏了。”
她笑起来,这才满意地吃饭。
谢明彻请了几日假就被召回禁军,晚柳与他前后脚出了门。
东街的品芳阁是邯郸女子最爱去的地方,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应有尽有,件件是精品。
晚柳心里盘算着谢家和那位长信侯,进了品芳阁也是心不在焉。
“昨日我在百福楼见一俊美郎君,实在非凡俗可见。”
“瞧你说的这样好,可知是何人?”
两个姑娘在旁一边挑首饰,一边小声窃笑。
晚柳本是没听进去的,却听见那女子的声音柔软地说:“是福陵长信侯。”
“是那小侯爷呀!”
晚柳竖起耳朵,假意在旁挑着台上的金簪。
“可不就是。小侯爷家里无双亲,此番进京想是要请陛下主持婚事呢。”
“哎?小侯爷都定了婚事了?是谁家的姑娘这样好福气。”
“哪能呀,小侯爷早年科举中榜,这些年操持郡中庶务,还没定亲呢。”
“那不知他会看上哪家姑娘。”
“小侯爷万事随心,家中既无双亲,他想娶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若我能嫁侯爷,定到菩萨庙里再塑金身。”
她们嬉闹笑着离开,晚柳垂眸,神色郁郁。
谢明彻是个心思单纯好拿捏的,可谢家实在是难啃的骨头。即便她嫁进去,将来受的苦也只怕是不少。
晚柳这样想,便打起了长信侯的主意。
她出了品芳阁的门,可巧就在街头遇见了心心念念的风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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