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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白枳醒来时眼皮如有千斤重。
她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梦里山河远阔,云海苍茫,她的身旁有人来来往往,有人驻足不前,终是只留她一人。
最后的记忆画面是在一处山顶。
她脚下是绵延千里的长河,身旁是万年如一的清风。
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①
日光倾泻而下,镀得山影斑驳。
她恍惚间,似乎看见远处有一个人。
那人好似站在云端,又像是飘在半空之中的一抹幽魂。
那人的身影半隐在雾中,渐行渐远,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可梦中的自己疯了一样地试图抓住那人,却无论如何都差上了那么一点。
醒来的时间愈长,那些记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慢慢地淡出脑海。
白枳只觉得心头没有来由地有些难受,双眼泛酸,像是有泪蓄在其中。
她努力忍住那股想哭的冲动,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慢慢从地上撑起来。
白枳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清醒,手无意识地向怀中摸索着,忽然,她摸到了自己怀里的那个小人。
之前的记忆终于重新回笼,白枳眉心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师姐……
白枳心里一惊,向着身旁的几人看去,苏滢滢她们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仍是紧闭着双眼,倒在地上。
白枳向四下张望一番,她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苏滢滢她们是为了过来找她和宿泽渊才没跟着其他弟子离开这个幻境,而她的师姐……
白枳把小人从怀中拎出来,放在掌心。
清月的元神在那之前便在同魔族之人的打斗中受了伤。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白枳的眼神落回躺在自己手心的小人身上。
“师姐,你在吗?”白枳侧过头小声冲那小人问道。
可小人一动不动地躺在白枳手掌心上,丝毫没有要回应她的意思。
看来师姐伤得挺重。
思及此,白枳微微蹙眉,重新将小人收回怀里放好,又转过身来。
她试图在脑海中呼唤她那不靠谱的系统。
白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是什么原因,系统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她。
系统:亲亲你好哦~这边检测到您之前达成了隐藏剧情“浮生境”的触发条件,您是自动进入了隐藏剧情呢~
白枳眉头一皱,问道:我为什么会触发隐藏剧情?
系统:这我就不清楚了呢!亲亲这边建议继续走正常剧情出幻境哦,这样您就又可以获得10个单位的气运值哦~
白枳:……
她就知道,她这个系统从来就不是个能解决问题的。
白枳瘪了下嘴,目光重新移回旁边倒在地上的那两人脸上。
苏滢滢眼睫微动,似乎是要醒了。
公冶佳木则倒在她身侧,一手作护住苏滢滢的姿势,被她压在身下。随着苏滢滢的动作,她的手指也很轻地蜷缩了一下,像是恢复了意识。
看来也是快醒了。白枳想。
……等等,宿泽渊呢?
白枳猛地偏头,果不其然,她看到在湖心亭中立着一个人。
宿泽渊背对着她站着,不声不响,垂着头像是在仔细端详什么东西似的。
可白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在看什么东西,就见宿泽渊抬起一手,伸向湖心亭那被劈开的石台处,手腕转动运起真气来。
下一秒,一道发着光的水镜忽地从湖中升起。
宿泽渊盯着那水镜看了一会儿,随后,他上前几步进了水镜,身影消失在水镜散发的白光之中。
白枳心道不好,连忙蹲下.身摇了摇苏滢滢的肩膀,连带着把躺在旁边的公冶佳木一齐叫醒。
苏滢滢被她叫醒的时候明显还有些懵,脸上表情都是木木的,她被白枳拉着站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白枳说的什么。
“那我们现在要进去吗?”苏滢滢看了眼那道水镜,又看了看白枳,试探着问道。
白枳点点头,回答她道:“玉华仙尊所设的出幻境的阵法已经关闭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第三层幻境,再出去。”
公冶佳木也恢复了神志,听了白枳的话,想了一会儿也应道:“好。”
片刻,三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水镜的光芒之中。
-
幻境第三层,云梦幻城。
大雾弥漫。
宿泽渊站在雾中,眉头紧锁。
他身边的景象瞬息万变,只消片刻便换了个样。
“阿娘!”
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模样的小孩从宫殿门前跑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新做的竹蜻蜓。
宿泽渊眸光微动,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许。
这是小时候的他。
男孩像是刚在外面玩闹回来,衣襟上还沾着几处泥点,一下扑在殿中的女人身上。
“阿娘,”小宿泽渊从女人怀中抬起头,“你好久都没来看阿渊了,我好想你。”
女人嘴唇微动,摸着他的头安慰道:“阿渊乖,娘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随时随地陪着你,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小宿泽渊嘟起嘴,一脸不高兴:“阿爹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你们都不喜欢阿渊!”
“怎么会呢?”女人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娘亲最爱阿渊了。”
……
“阿渊不哭,娘亲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宿泽渊不过眨了下眼,面前的场景就又变了。
血色的晚霞映着半边天,冷风烈烈,血流漂杵。
魔界尸横遍野。
宿泽渊认得,这是三百年前的那次仙魔大战。
他的父母,皆死于此战。
他甚至没来得及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眼前的画面中,女人的手从当时的宿泽渊脸上滑落,再没了声息。
画面中的宿泽渊留下了一滴泪。
画面外的宿泽渊眼里也含着泪。
清泪滑过他的脸颊,宿泽渊的眼神重新恢复清明。
忽地,他冷笑一声,冲着面前的虚无说道:“心魔大人,你可还记得我?”
-
幻境另一边。
白枳一人站在浓雾之中,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这是怎么回事?
若说前两层幻境皆被魔族之人侵入,幻境之内遍染上了魔气,那为何这第三层却半点魔气都不曾有?
试炼之前师姐曾与她说,越危险的东西往往会以最不起眼的方式出现。
所以,那个危险的东西是什么?
白枳眉心微动,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衣襟里揣着小人的位置。
如今她的师姐伤势不明,系统又靠不住,这层幻境只能靠她自己闯了。
还不等白枳想完,她眼前的迷雾忽地散开,面前的景象一下变了样。
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又进入了一个幻境。
只是幻象而已。
白枳眉心一动,向前走了两步,试图看清站在她前面的人。
她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袍,手握一柄长剑的女人。
长剑通体银白,带着寒气,宛如冬月的初雪。
这是名剑天山雪。
天山雪,乃琉光门历任掌门的佩剑。
可此人既不是玉华仙尊。
那岂不就是……
琉光门初任掌门,云知许。
云知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立于自己身后的白枳,她目光望向远处,又倏地收回。
半晌,白枳才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师姐,你找我何事?”
云知许这才回过身,朝着来人开口道:“我欲闭关精进修为,早日渡劫飞升。此后门中的大小事宜,便都交由你来打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剑递过去。
“此剑我也一同交予你,此后便作本门掌门佩剑,代代相传。”
来人伸手接过剑,似乎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云知许用眼神制止,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念薇,从今往后,你便是琉光门第二任掌门。”
“南晴、玉华修为尚浅,你平日里多照看着她们些。”
念薇?琉光门第二任掌门?
白枳眉头紧锁,她怎么没在师姐给的《琉光始记》里面看到过?
云知许此话说罢,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
这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垂下头,手指划过腰间系着的那只锦囊。
正是宋听澜死前留下的那只。
云知许知道,这锦囊中的东西同她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东西,并不似凡间之物。
所以,她究竟是谁?
宋听澜……又是什么身份?
她……是真的死了吗?
悬崖边的白梅迎着风开得正艳,花瓣被风吹落,掉在地上,又被带向更远的地方。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某刻,云知许忽然纵身从万丈高的山崖跳下,她的身影瞬间被山间的雾气吞没,再看不见。
***
同一时间。
幻境外,观星台摘星楼上。
玉华仙尊双眼死死盯着浣梦镜,脸上的表情万般复杂。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像是想触碰浣梦镜中云知许的身影。
“师尊……”
她呢喃着:“浮生境,竟是你最后留下的念想吗?”
“白枳……是你的转世,对吗?”
“试炼第三层幻境,入者可观前世之死,可晓未来之变……”
“师尊,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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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出自李白《杜陵绝句》。
呜呜最近头发怎么掉得那么快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要绝顶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