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衔情笺

　　雁书这晚睡在吴伯收拾好的客房里，桌上放着山茶花调的香薰，整间屋子还飘有淡淡的檀香味，但是和冉青笺身上沉稳温暖的木质香调的味道并不一样，闻起来更像是精心调制过的安神香，让人骨子里都散发着沉甸甸的散漫感。
　　一夜无梦，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撒在他的眼皮上，洋溢着温暖的橘调。房里有一面落地窗，窗外种着翠竹，风穿过时竹影摇晃，在地板留下斑驳星点。
　　在初塘镇他总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骑车上学，生物钟已经习惯了早起，但过了一个暑假，生物钟也懒惰起来，辗转到八点雁书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余汉年家里的一米六硬板床睡久了，他反而还有点不习惯这个三米席梦思大床，身后柔软的触感让雁书想起小白耳那毛茸茸的手感。
　　他汲着拖鞋走到客厅，吴伯已经做好了早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水晶虾饺、应季蔬菜制成时蔬蛋卷和喷香的紫苏廋肉粥，雁书许久没见过如此丰盛的早饭，哪怕在滨市住的时候，他的早餐也不过是方包和牛奶。
　　桌上不像有人动用过的痕迹，吴伯见他疑惑的神情，笑道：“青笺还没起床，我已经吃过早饭了，这桌是专门给你们俩做的。发烧的人哪会这么早起，你先自己吃着，锅里还有。”
　　“我还是等……”雁书话音未落，余光瞄见一身居家服的冉青笺从楼上下来，男人黑发随性耷拉着，额前还有几缕碎发，轻松惬意的做派，与平日整洁干净的打扮全然不同，反而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哎，没事起这么早做什么，多睡会儿吧，是我早上打扫卫生吵到你了吗？”吴伯手里还拿着抹布，正在擦拭小叶紫檀博古架上价值不菲的古董影青梅瓶。
　　“没，躺久了感觉世界天旋地转的，不真切。”冉青笺说罢看向雁书，意有所指地走到饭厅拉开餐椅，“来，坐过来吃早餐。”
　　昨晚雁书见吴伯对两人的态度就知道他定然是了解了什么，活到这个岁数的管家，讲求的就是闭眼静心照顾雇主起居生活，其余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哪怕关系再亲密，始终有道金钱摆在中间。何况吴伯这种人精，什么大世面没见过。
　　想到这，雁书心定神闲地坐到冉青笺旁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好像不烧了，早上量体温了吗？”
　　冉青笺给他夹了颗虾饺放碗里，眸中含笑：“量了，37度1，今天再歇会儿就好。我天生免疫力比较差，以前也时不时会低烧，就像人每天要吃饭一样，都习惯了。”
　　雁书头一回听人说发烧烧习惯的，据说发烧能长高，他丈量着对方近乎一米九的身高：“所以你这身高是烧出来的？”末了又有些担忧，“不是说烧多了会变傻吗？”
　　冉青笺往他嘴里塞了一口虾饺，堵住他的嘴：“所幸我现在大脑还能正常运作。”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气音揶揄雁书：“不过……万一以后哪天，我跟查理高登一样最后又变笨了，你会负责照顾我，帮忙在阿尔吉侬的墓前放一束花吗？”
　　雁书囫囵吞枣地把虾饺咽下去，飞速扫视周围，吴伯已经出门去菜园了，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他拿起纸巾把嘴擦干净，紧张兮兮地抓着冉青笺的领子往对方唇角亲了一口：“查理高登一开始就是傻子，你不一样，你一直都是天才。”
　　起码在雁书看来，冉青笺的确是努力的天才，他值得拥有鲜花与掌声，所有的成就都是他应得的。
　　冉青笺很是受用，吮吻着少年柔软冰凉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唇道：“多说点话给我听，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平时你的话太少了。”
　　雁书心跳如擂鼓，思索半晌：“……我给你念诗？”
　　冉青笺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这可是你自己提议的，先赊着，吃早餐先。”
　　吃完早餐，冉青笺说要给自己母亲打电话，问雁书要不要出镜提前见个面，这个提议自然是被雁书否决了。冉青笺只是笑着又亲了他一下，然后去了书房。
　　吴伯拎着一篮新鲜的蔬果回来时，雁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桌上摊开的《浮生六记》，里头写满了冉青笺的笔记，字迹飘逸隽永，笔锋凌厉又不失柔和，极为赏心悦目。
　　翻至卷四，书页中夹着的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雁书捡起来一看，正是最初他在夜里的独望山给冉青笺送的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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