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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不单行
接下来还是赶路。陆笙之感觉自已像是蒸笼里的鸭子,往哪飞都找不到凉快的地方。
夜里倒是凉快,凉快得要烤火。总之她是白天盼日落晚上盼日出,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了,再往前有户人家,接待旅客的,大家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阿布道。
祝云城在看地图,似乎是在估算还有多久能到他的目的地。
两辆车先后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沙地上,大漠杳杳,好像能一直开到时间尽头。
“诶我想起个事。”方临川忽然道。“我应该怎么叫你啊?小耗子?”
“……我勉强可以接受你叫我之之。”
“吱吱?那不还是耗子?”
龙哥从前座回过头来,带着些许看破不说破的笑意:“诶我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算是朋友吧。”陆笙之道。龙哥人不错,乐于助人,能帮上忙的都爱搭把手,做事也利落,陆笙之挺欣赏的。
“还算是呢?一天到晚就你俩话最多,我看老板兄妹都没你们关系好。”龙哥笑道。
“龙哥那你就是瞎说了,云少和小姐关系很好的,只是云少不喜欢一直说话而已。”同车的老胡笑道。他之前在物资车上,现在跟他们挤到了一起。
“就是,无论小姐惹了什么祸,云少都会帮她摆平。”开车的小海也瞥了这边一眼。
陆笙之刚想说什么,车身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她还好,前座的龙哥坐得不稳,撞了一下头。
车子熄了火,停在原地,车身歪斜,似乎是轮子陷到什么东西里面去了。
方临川从窗户探出头去,发现车轮陷进了一片流沙里,正在缓缓下沉。
“不要顶着流沙打方向!”他立即向驾驶座的小海喊道。
可是已经迟了,小海心中慌乱,猛踩油门想强行行驶,但流沙的推动力无穷大,就像一张深渊巨口要将他们吞下。
“前面怎么带路的?”陆笙之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
前车也已经陷了进去,甚至比他们陷得更深,祝云城已经招呼着大家从车内爬到车顶上,看样子是准备弃车了。
陆笙之没空感叹祝云城每次放弃都利落果决毫不犹豫,他们也忙着从车里爬出来。他们处境稍微好点,后轮还没有彻底没入流沙,离安全地带不远。
“你俩先下去。”方临川把腿软发抖的小海和老胡拉到车尾。
“可、可是——”小海结结巴巴,老胡倒是大着胆子往前跳,落地趔趄了一下,但还是堪堪上了岸。
小海还在犹豫,方临川索性踹了一脚,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海惨叫着落在地上,倒不是很疼,上半身也安全着陆,只是腿在流沙里陷了一下,他慌忙把腿抽出来。
“阿泽,龙哥,你们也去岸上接应吧。”方临川又道。车顶实在有些挤,一会儿还有那么多人要过来呢。
庄泽行略一点头,长腿一跨,平稳上岸。龙哥紧随其后,虽然身形不那么飘逸,却也古朴实用。
另一边,阿布率先从车上跨出,跳上第二车。他堪堪踩在引擎盖上,脚下一滑就慌叫着向后倒去,幸得方临川拉住。陆笙之立即催促他上岸。
“我我我不行!太远了太远了哥!”祝若雪小脸煞白,双手护在胸前,满脸抗拒。连阿布一个大男人都跳得如此勉强,她就更不敢跳了。
“快!别磨蹭!”祝云城用力将祝若雪从怀里往外推,又担心不小心将她推下车去。“祝若雪!听话!”
“我真的、真的不行!”
趁着祝若雪磨蹭的间隙,陆笙之把半个身子探进车内,尽力扯了些行李出来,扔向岸上。成箱的水实在搬不动,只能抠些散装出来。
随着车身下陷,祝云城的额头也渐渐冒出汗来,他不可能扔下祝若雪一个人先走,这样祝若雪更不敢跳。他只能用了些蛮力,将祝若雪推到了车顶边缘。
“大小姐!我会接住你的!”方临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再不跳,车尾陷下去了,我们就隔得更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黄沙已经爬上车尾盖了,祝若雪几乎要落下泪来,慌乱的抖落着鞋子上的黄沙,眼一闭心一横,往前跨去。
她没有任何助跑,自然是还在半空中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要往下沉。她惊恐的朝前方伸出手,眼泪从飞出,滑入鬓角。
方临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了过来。
“云少,你先过!”淼淼紧跟着催促道。
这边祝若雪脚刚落地,就被陆笙之一把拽住了手。
“这边比刚才近多了是不是?你别怕啊大胆跳!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跳!”陆笙之一边碎碎念一边拉着祝若雪助跑。
其实她说的话祝若雪一句都没听见,陆笙之自己都听不太清,她们耳边只有祝若雪的尖叫。
跑到车尾,陆笙之猛地刹住脚步,用力将祝若雪推了出去。
祝若雪从头到尾都没有站稳过,这会儿更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身下就是一片岩浆,而她马上就要掉进去死了。
庄泽行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祝若雪惊魂未定,揪着庄泽行胸口的衣服死活不肯撒手,口中哼哼唧唧似是在哭,可倒也没忘回头查看哥哥的情况。
祝云城刚跨上车顶。这辆车因为不平衡,前轮下陷,后轮翘起,整个车顶呈坡形,根本不好站人。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滑了一下,被方临川粗暴的拽上来,这会儿他手很痛,心跳得也很难受,血液承载着恐惧逆流,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心脏,每一下心跳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力。
“你别怕!别看下面!往前跨!”陆笙之连拉带推将祝云城推出去,她知道这种情况若是停下来思考,只会瞬间被恐惧吞噬。
祝云城有惊无险的落到了安全的地方,在小海和老胡的搀扶下激烈地咳嗽。
淼淼往这边跳的时候,车尾已经被黄沙漫过,他几乎是从流沙里抽出脚,巨大的阻力让他没跳多远,方临川虽然抓住了他的手,但自己也失去平衡,顺着倾斜的车顶往下滑。
“老左!”陆笙之惶恐的喊着,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拉不住两个人,但还是下意识伸出手去。
好在方临川及时掏出了刀,插进车皮里,借着那点阻力将人拖了上来。
第一车的车尾已经完全没入流沙中,只剩下个车顶还露在外面;第二车也因多次的踩踏和挣扎歪斜出一个骇人的坡度,
阿河绝望的冲着方临川摇头。
“绳子绳子绳子!”陆笙之一边冲岸上大喊,一边探进车窗里试图找到有用的工具,顺便又翻出两瓶水。
在方临川的催促和鼓励、以及脚下面积越来越小的情况下,阿河只能试试向前跳,博取一线生机。
第二车已经不好站人了,方临川只能站在最边缘的地方尽力维持着平衡。
指尖堪堪擦过,他没能拉住那只手。
阿河重重摔进流沙里,还是面朝下的那种。
岸上老胡终于翻出一捆绳子,却扔了好几次都没扔过来。
“没救了。”方临川把手轻轻搭在陆笙之肩膀上。
阿河摔下去就吸了几口沙子,痛苦之下挣扎得更厉害,而且到现在也没抬起头来。就算能把人拉上来,这儿没有医生,他也活不了了,没必要浪费活人的时间。
陆笙之闻言正要回头,又被方临川用力按住:“别看。快走。”
两人踩在车尾边缘上,车身几乎已经垂直于沙面。
“你先走。”方临川催促道。
“别废话,赶紧滚!”
陆笙之非常清楚自己的斤两,这个距离她跳不过去,但是方临川这大长腿可以。
死到临头她忽然非常冷静,甚至开始怀疑先前的慌张是为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先前在蜘蛛洞穴时,贺忘舟说“人生到死其实也带不走什么”,是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亡只是个时间而已。
陆笙之将手中的几瓶水用力扔向岸上,心想这就是老子的遗物了,虽然是祝家小老板买的。
方临川不想浪费时间,趁着她扔水的时候就跳向了岸边。
刚一出脚他就知道了,陆笙之不是不想走,是确实跳不过来了,就算岸上有人接估计也很勉强。他有点懊恼,先前应该让她上岸接应的。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陆笙之平静的站在那里,像是站在一座逐渐沉没的孤岛上。
既然要死,就死得好看点吧。
她不想垂死挣扎,让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方临川刚一落地,就伸手去接老胡手里的绳子,不过庄泽行更快一步。他打了个活结,将绳索抛出,软绵绵的绳子像条游蛇一般笔直向前,套进陆笙之的脑袋,滑过肩膀,到腰处时忽然收紧,将她人带手捆在了一起。
陆笙之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她向前拉去。
落地时也没吃太多苦头,被人稳稳接住。
越野车无声而坚定的沉入这片荒凉的大漠中,像是从未存在过。
陆笙之手还被捆着,惊魂未定的弯起手臂冲庄泽行竖了个大拇指:“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说完她又自己侧头呸了一句:“谁特么是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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