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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地求生
原本秩序井然的堂内一片混乱,大火蔓延着,攀上了房梁,浓烟从缝隙中渗了进来,而屋外,早已是一片火海。所有人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一时竟都呆在了原地。
“混账,没有人救火吗?!”袁啸怒吼。
“救,救不了了!”曲兴跌跌撞撞地跑向袁啸,她真的慌了,原本跋扈的眼睛里一片混乱,“整个寨子,都成了一片火海!寨,寨主,我们快跑吧!”
“跑?还能往哪里跑?你不是说整个寨子都起火了吗?”袁啸大怒,“废物,全是废物!”
山羊胡子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听见袁啸的责骂,本能想求寨主息怒,却忽然灵光一现。
“对了,我们可以去水牢!”
袁啸和曲兴二人一愣,随即也激动起来。
“对,水牢!水牢那边一定还没事,我们可以往那里逃!”
“那就快走!”袁啸从座椅上跳起来,单手拎起山羊胡子的衣领,像老鹰提着一只鸡仔,曲兴紧紧跟在他身后。
袁啸扭头看到陆昱没有动弹,大手一挥,命令身后小喽啰,“护送上使一起走!”
“等、等等……”陆昱想要拒,但袁啸此时真将他当做了陆桐身边亲信,不敢让他出一点差错。于是一群山贼将他和柳依依几个人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地带着他们一起逃。
*
地面上的火势暂时还未影响到关押苍澜和长孙遗策的地牢,此时,这对难兄难弟正试图积极越狱。
“往那边一点。”苍澜对绑在身后的长孙遗策说。
没隔几日,他俩又被关进了地牢,这次还是水牢。
苍澜机警,在被关之前,偷偷藏了一片碎石片在袖里,此时他正试图用这枚石片磨断腕上绳索。
他信誓旦旦安慰长孙遗策:“莫慌,我早年闯荡江湖时学了几招偷鸡摸狗的本事,这种绳子很快就能弄断。”
长孙遗策沉默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但你有没有感觉到,你其实一直在往我手腕上割?”
“啊?”苍澜吓了一跳,急忙收手,“抱歉,一急之下没注意。”
“……”
苍澜泄气了,向后一靠,半是抱怨:“算了,等着阿昱来救吧。”
长孙遗策叹了口气:“又要害殿下涉险。”
“瞧你这话说的,朋友不就是互坑的嘛,不然的话要他何用?”苍澜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时候就别守着你那套君臣观念啦。”
长孙遗策出身会稽长孙氏,家风端方敦厚。长孙遗策从小深得家族真传,读圣贤书,行君子道,少年早熟,行为举止皆是同辈楷模。
直到认识了陆昱苍澜两人。
苍澜修道多年,不通人情世故,不了解世俗尊卑,而陆昱偏偏也不计较这些,因此这俩人一见面,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个比一个能闹腾、长孙遗策操碎了心,可恨这俩人还不领情,背地里送他“大家闺秀”的绰号。每当说起时便露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长孙遗策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时间久了,被二人带偏,竟开始认真反思,自己是否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一阵沉默,只有水滴从石头缝中落下,渗进地上的草堆中,很快便看不到踪迹。
长孙遗策再次叹气:“非是我不懂变通,只是我毕竟曾受过殿下恩惠,未曾还报,再欠一次人情,实在心有愧疚。”
苍澜接得很快:“那好办,记在我头上就行,就当是我欠的人情了,这样你就没负担了。”
长孙遗策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空白。
你还真是个人才。
苍澜像是知道他想法,调侃道:“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初介绍我与阿昱认识了?”
这话说得不假,昔年他拜别师父,初入江湖,虽不缺谋生本事,只是大概天生同财富没什么机缘,衣兜不知不觉间就空空如也。
比如他曾被人骗光钱财,连吃一个月高粱饼,好不容易买了俩白面馍馍,刚一转身,就接连碰到了自称被父母卖给人贩子的乞儿、被儿女赶出家门的聋哑老妪,甚至还有一只瘦的皮包骨头的流浪狗,全都一脸期待地盯着他……手上馍馍。
于是刚到手的馍馍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转手给他人。苍澜身上啥都不剩,只能跑去湖边凉亭过夜,凭一身浩然正气抵御饥寒。清晨临水照花忧郁许久,惹得早起的浣衣大妈以为年轻人受了情伤想不开,七嘴八舌上前慰问……其实他只是挨了一宿冷风吹,手脚冻麻了而已。
就在苍澜琢磨怎么才能不饿死街头时,幼时因一次行侠仗义结识下的好友长孙遗策主动写信来,说要介绍一朋友给他。
于是他来到长安,认识了陆昱,从此安心赖在秦王府蹭吃蹭喝。
长孙遗策也想起往事,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后悔的是,我当初就不该认识你们两个。”
他俩这么一闹,原本压在心头的那股焦虑担忧顿时散了不少。
但就在两人以为能稍放松时,牢房顶端忽然一阵颤动。
二人一顿,不约而同抬起头。
岩石在互相共鸣,震岩层深处发出 “咔咔”的轻微声响,颤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在他们头上。
“这玩意儿不会塌吧?”苍澜心内冒出个可怕念头。
他继续割起绳子,这回动作更快更狠,焦急让他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不对,不是因为焦急!
是牢房本身的问题,山洞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十分闷热,连空气稀薄了许多,每呼吸一口,都要费不少力气。
耳边“咔啦咔啦”的声音忽然增强了,这下不光头顶的石头在相互摩擦,地上的碎石也在不停颤抖。
“轰”的一声巨响,头顶的土石层裂开一道口子,天光涌入,但紧接着,焦黑的枯草和泥沙如浩荡江水倾泻而下。
苍澜大惊,赶紧往角落里缩,然而他和长孙遗策绑在一起,他一动,长孙遗策也跟着受牵连。两人身子一歪,差点沉到水底。
苍澜挣扎着浮出水面,“救命,要出人命啦!有没有人管啊!”
长孙遗策诧异于朋友的大呼小叫,轰隆巨响中,也不得不扯起嗓子:“阿澜,冷静点,这里没人听得见!”
然而苍澜不听,声嘶力竭大声呼救,烟尘吸入人肺中,刺激着早就干涸的喉咙,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他快将内脏咳出来时,滚滚烟尘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人跳进水中,一刀砍断了他们身上绳子,道:“快跑!”
“唉呀妈呀,方姑娘你终于肯出来了。”苍澜捂着喉咙站起来,扑拉扑拉身上绳索,“不枉我……咳、咳咳,差点喊破喉咙……”
长孙遗策和方暮尘都看他。
两人都愣了:“这么说,你早知道我/她在?”
苍澜耸肩,“我能听出你的脚步声,但你一直不露面,我以为你想见死不救。”
他看到方暮尘微微瞪大眼,似乎在懊恼自己竟被人察觉了行踪。
眼下情况虽然危急,苍澜忽然觉得好笑。迄今为止,他一共见了方暮尘三面,无不是灰头土脸,动刀动枪,且一次比一次狼狈。
不知下次是何光景。
头顶上的塌陷暂时停住了,一块大石卡在裂缝处,阻住泥沙下落。然而浓烟灌了进来,牢房里好像一瞬间就到了夏天,热得人心头焦躁不安。
苍澜三人急急往外走了一阵,遇到一个分叉路口,但山洞内本就暗,四周又都是灰茫茫尘埃,根本摸不清前面有什么。
苍澜急忙停住,举起一只手,示意方暮尘和长孙遗策也站在原地。
因为岔道后面,响起了一些细碎的说话声。
“我看不见路了,胡大夫啊,现在该怎么办?”
“是往这边走吗?”
“后面的人快点,别掉队了!”
“慢着,前面好像有人!嘘,快别说话!”
苍澜方暮尘长孙遗策三人对视一眼,长孙遗策点点头。
于是苍澜上前一步,问道:“是……胡前辈吗?”
对面静了一瞬,紧接着是一阵窸窣响动,胡佐使从烟雾中显出身形,他一手拎着药箱,背着李四,清矍面孔上烟熏火燎,神情却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们啊,太好了!”
他转身招呼后面,“别担心,是自己人!”
跟着他出来的还有十好几人,大多是熟面孔。有从黑顶山底抢救出来的伤员,以及前几天和他们一起做苦力的村民。
原来,在苍澜和长孙遗策被抓后,山贼们把李四、胡佐使、其他村民们一同关在了安置伤员的那间屋子,严禁他们踏出屋门半步。但灰坟寨内突然发生大火,烧着了他们的屋子。山贼们忙着逃命去,他门见没人看管,便带着村民溜了出来。
逃跑时,李四为抢救药箱,被掉下来的横梁砸到,腿上起了一大片燎泡,几乎不能走路,全靠胡佐使一路背着。
“到处都是大火,我们不知该往哪逃,误打误撞才进了这里。”胡佐使一边将李四平放在地上,一边打量四周,“这里是哪,能出去吗?”
李四已经陷入半昏迷中。不光是他,其他村民状态也不好。他们之中很多人本来就是伤员,又经紧张的逃命,旧疾复发,瘫在水边呻吟哀嚎,叫声凄惨。
苍澜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他正要动身,但突然,从胡佐使等人来的路上有了新的动静,又有人进了水牢,为首人是那天抓到小白送信的山羊胡子。
“你们、你们……”山贼们没想到水牢里聚集了这么多人,一时瞠目结舌。
村民们下意识聚拢,握紧手中锄头铲子,这是之前被逼干活时,山贼发给他们的工具。
但苍澜和长孙遗策也盯着山贼,但不仅是因为戒备。
因为他们看到山贼身边站着的,正是陆昱。
三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碰上头了。
陆昱见到被抓的苍澜和长孙遗策,很是关心:“你们没事吧?”
谁料苍澜望了望他和柳依依,目光中混杂着担忧、同情和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俩……也被抓了?”
“……”
什么抓?陆昱内心不满,我明明是为了掩护你们特意潜伏进来的!
然而袁啸就在身后不到一丈的地方,两个眼睛正死盯着自己。他不好立即反驳,只能沉默了一下,故作深沉,“此事……说来话长。”
眼下的局面极其尴尬。一群不同身份不同立场的人挤在水牢内,大眼瞪小眼。头上是不知何时会塌下来的天顶,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此情此景像是御膳房宫人在烧锅蒸蟹,白气弥漫,区别只在于——他们现在是被蒸的螃蟹,再过个把时辰就要熟了。
就在这时,“轰——”的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山洞剧烈震颤,巨石崩落,砸在山贼身后,隆隆声震耳欲聋。众人大惊,急忙向内逃窜。
待震动稍稍减轻,所有人向声响处望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发现他们来的那条路上巨石堆叠,从下至上,将整个出口封死。
水牢被封死了。
“怎么回事?”袁啸扑到石壁边上查看情况。
先前的震动让水牢顶端崩开了一个豁口,有张脸从口子中露出来
“都在这啊,”李三面无表情地往底下扫了一眼,“不用我到处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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