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度之恋,始于吸血入唇之前

作者:清水白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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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其如暗夜孤火


      正历1697年5月22日上午。屠江省,泽吴市,北区,卫荣街13号,荣家宅邸。
      “绘月二小姐真是伶俐非凡,刚满四岁,居然能作出如此文章!”
      一位七岁的小女孩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书房里的家教先生对自己四岁的亲妹妹盛赞不止。
      她在感到在懊恼之余,也和老师一样瞠目结舌,觉得不可思议。
      早些时候,奏莺趁绘月去吃早餐潜入了妹妹的房间,偷走了要在之后拿给先生评阅的小短文,将其撕成两半后,从后院围墙的一处砖缝里扔到了宅邸外。针对妹妹的恶行,这已经是她本月的第十二次。
      奏莺到书房门前偷听,原本是想看妹妹交不出作业被训的狼狈样,可谁能想到,那个四岁的孩子居然可以在短短一小时内再次完成一篇那样的文章,这位自认被命抛弃的姐姐,现在只觉得自己是天大的笑话。
      “你的到来带走了妈妈,还要让我存在的意义也一起消失吗!为什么我就那么霉!”
      自傲又自卑的大小姐从书房门口飞奔而出,冲到了后院里。这四年来,奏莺的每一个梦境里都少不了温暖的怀抱,慈祥的目光,轻柔的话语,以及母亲已经过世的冰冷事实。而那宛若被众星簇拥的妹妹,在奏莺眼里,就是夺走一切的入侵者。
      月头上,荣家夫人魏天荧的祭日刚过不久,而与之同天的,幺女绘月的生日,在奏莺严肃的脸色下又一次在彻底的压抑与缅怀中度过。现在这宅子里头,虽然佣人和老师们都明显更偏爱二小姐绘月,可在表面上他们还是不得不给大小姐这个面子。人们私底下的窃窃私语时不时会传到奏莺的耳中,这让她对妹妹偏执的厌恶变本加厉。
      缺少正确引导的孩童之心,就是如此。
      今年入梅似乎较往年更早,阴沉的天空雨云密布,如意算盘落空的女孩抬头望去,已经寻不到那颗曾在春日恩泽众生的太阳。
      “天将落雨,手中没伞真是心烦~苍穹撕裂,落下大雨将万物洗刷~”
      奏莺用唱歌的声调将心声吐出。这是她最近找到,尚未被天才妹妹沾染的爱好。作为尚未入学的孩童,她自创的歌词生硬的同时还不押韵,很糟,但她至少感到了些许杯水车薪的舒畅感。
      “那家伙要是哪天心血来潮,肯定不会想出这么幼稚的歌词吧,反正她什么都能做得好……见鬼的——啊痛!”
      感到无比烦躁的女孩用力踢了一脚院中的大水缸。换来的只是脚丫的剧痛,缸中的浑水甚至都不屑于为她自残一般的发泄多做波动。
      “轰隆——”
      霎时间,电闪雷鸣,该回到屋檐下去了。可这位心如死灰的女孩并没有急着去躲雨,难以言表的奇怪执着,驱使她走到今早将妹妹的文章扔出家去的那处砖缝前。
      奏莺实在不想承认,但绘月写下的那些文字相当优美,如果她能够学会,肯定也能作出更好的歌词。但是,腆着脸去找自己最讨厌的妹妹请教,这种事情,她办不到。
      “不可能啊,风早就把那些碎纸吹走了。”
      奏莺透过砖缝望向宅邸外,刻舟求剑一般地想要找寻些什么,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
      “轰~”
      女孩耳边传来剧烈的响动,但那不是雷鸣,而是源于年代过久的失修砖墙。
      “什……”
      或许是某个关键支撑点终于不再可靠,近三公尺的宅邸高墙,此刻就像是狰狞着扑来的恶兽,大小不一的圆滑砖石滚动轰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荣家的大小姐袭来。
      “姐姐小心!”
      从书房回卧室正好路过廊道的绘月听到声响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姐姐危险的处境,可当她喊出声时,奏莺的身体已经被散开的围墙掩埋无影。
      “快来人呐,姐姐被埋了!快来人!”
      年仅四岁的女孩子用尽了气力大喊着叫来大人,在确定听到应和声与脚步声后,绘月选择第一个奔向那生吞活埋了姐姐的石堆。
      天开始下雨了,稍有冰冷的雨丝落在小绘月的肌肤上,她幼嫩的双手尽力地想要搬开压在姐姐身上的石头,奈何力量实在有限,举步维艰。这些存在了上百年的石块,有的地方长满了青苔光滑到难以抓取,有的地方又因为风化破碎而锐利无比。有时,绘月发力的位置正好是滑溜的一面,让她的小手不受控地向着锐利的一面飞去,撞击在上面,磕破了皮,刺破了肉,当佣人和家教老师等人闻声赶来时,绘月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绘月二小姐,你别搬了,交给我们就好!我们一定能救出大小姐的!”
      早上夸奖绘月文章的老师看到那双伶俐的手已经是如此惨状,心疼无比,连忙想阻止这个幼童继续参与救援。
      “皮肉小伤而已,姐姐,是一个不幸的可怜人,我一定要在这里!”
      面对老师的关心,救姊心切的绘月回以与年龄不符的坚定神色,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的意思。
      “二小姐你……”
      那毫不动摇的青色眼睛只是注视着石堆,不息地寻找着自己可以搬动的目标。于是,在一个小孩和众多大人的努力下,石头被一块块地挪开,奏莺距离获救似乎已经不远。
      “姐姐!姐姐!”
      被石头击中头部的奏莺一度陷入了昏迷,将她的意识唤醒的,是妹妹对她声声的呼唤。
      “是……你,为什么……”
      “一、二、三!”
      大人们齐心协力,将一块硕大的石头搬起,这打开了奏莺所在的空间与外界的联系,光亮透进来,她从那个小窗口看到的是,那无比熟悉的,靛蓝色的小小身影。
      “姐姐?!你能听到我吗?坚持住!”
      以及那声嘶力竭、带有哭腔的呼号。
      “你……为什么,我明明……”
      “别说太多话!我们马上就把你救出来!”
      外面的救援行动马不停蹄,石头被一块又一块地挪开,奏莺的上身逐渐被解放出来。雨点不停地落下,打在血与灰遍布的,女孩曾经自作高傲的头颅之上,黑色与红色融在一起,污浊流淌,这宛若死亡象征的色泽,表明被困者的状况不容乐观。
      “大小姐,再坚持一下就好,马上就能得救了!”
      “刘姐!这块石头四面都太滑了,我们找不到发力点!”
      “那就横着推开!”
      “可它压着大小姐的腿,如果草率地挪动,说不定会让她烙下残疾的!”
      “什么?!”
      一块巨大圆润而遍布青苔的砖石压在了奏莺的左腿上,阻碍着救援行动的最后一步,它四周都光滑如泥鳅,大人们一时也拿它无可奈何,杂乱生长的黑青色苔藓就像是一张狞笑的鬼脸,嘲弄着无力的人们。
      “我去找杠杆来!你们好好等着,别轻举妄动!”
      教书的男人打算运用工具解决困境,飞奔出去寻找着适合做杠杆的物件。
      “我的腿……好像要没知觉了……头好晕,气也有点,喘不过来……”
      然而,荣家大小姐糟糕的现状不一定能等到工具送达的那一刻。不止是腿的问题,地面上处处可见骇人的殷红,失血过多已经让奏莺意识模糊。现在每耽误一刻时间,她的境况就愈是凶险,雨声淅沥,尚幼的生命正在冰冷的知觉中一点点逝去。
      “没事的,姐姐,你会得救的!你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在生活中处处被奏莺针对的绘月,那个从来没有因为姐姐无端的恶行而哭过鼻子的妹妹,此刻却为了一个完全没有尽到职责的姐姐,哭泣着。
      “阿……阿月,我的妹妹……一直一来,都抱歉了……我其实……真的想和你好好……相处的……你能相信我……这个坏姐姐……一次吗……”
      奏莺感觉自己已经处在弥留之际,选择拼尽全力地说出了此刻的心声。母亲的离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这份阴影逼迫着她,不得不找一个人来承担从来不存在的罪责。
      她一直以来,被自己胁迫着,厌恶着至亲。
      “我几次都相信你,几次都行,所以,先别说话了!”
      听到那遗言一般的话语,绘月赶紧伸出遍布伤口的手和奏莺血污沾染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努力地阻止着姐姐的心神先躯体一步死去。
      “好小的手啊……”
      这位姐姐第一次牵住妹妹的手,百感交集下,只得作出这样的感叹。感叹如此幼小的女孩能那样优秀卓越;感叹身为姐姐的自己能那样小器卑劣;感叹终于向妹妹吐露了心声,自己却已经身处非死即残的边缘。
      “这孩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好想知道……呃啊……”
      一句话语在奏莺脑中浮现,一股陌生的力量通路在奏莺的躯体内打开。那是她强烈意愿所引发的自我天觉。
      “至诚(Sincerity’s Acme)……”
      那一刻,可以窥视人心千面的赐能来到了荣奏莺的手中,那一回,是她唯一一次清晰地看到妹妹的内心模样。
      首先是最上层波动不止的急迫与心焦,其次是中层那高高在上的悲悯与关切,而最里层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的孤独。没有憎恶,没有责备。
      她又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这样下去不行,等先生拿东西回来,大小姐指定该咽气了!少条腿总比没了命强啊,管不得那么多了,这块石头必须马上移走!你们不敢,那就我来!”
      总管佣人的刘姨站了出来,为了拯救荣家大小姐的生命,现在必须有所牺牲。不管是奏莺的左腿,还是她自己的前途,在人命面前都已经不重要。
      “不能这样,姐姐不能有事……绝不能!”
      绘月用四岁的声带嘶吼着,紧握着姐姐的手愈发用力,哪怕一瞬也好,她渴求着奇迹。突然之间,仿佛祈求得到了回应,那暗示命数的谕话,伴随着司掌蕴含巨力的碧翠生命的力量,出现在了绘月脑中。
      孱弱微小的豆芽,在拼命生长的时候,力量足以够顶开成人都难以搬起的厚重石板。翠绿的生命之中,蕴含着足以重塑大地的力量。
      “碧翠之友(Green Alley)!”
      原本被重量压塌的嫩草开始反常地向上生长,直到坚韧的草叶顶起了阻碍众人救出奏莺的巨石。阴沉的天也恰巧在此时止住了绵绵梅雨,和煦的阳光重现。人们在震惊之余,没有忘记立刻拉出意识模糊、浑身是血的大小姐,带着她赶往医院。
      被困的姐姐已经获救,然而,绘月新入手的力量却没有收敛。院中的每一株花草树木都在“碧翠之友”的扰动下战栗着,在向刚刚诞生的,它们的“女王”叩拜着。
      “喝啊……啊!”
      绘月半跪在雨后的泥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脑袋,最终卧倒在了泥泞之中,将要不省人事。
      “二小姐?!”
      “阿月!呃……”
      奏莺的身体也终于没法支撑,在大喊一声妹妹的名字后,她昏了过去。
      姐妹俩几乎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意识。

      正历1709年9月6日夜,泽吴城区北大街88号,马尔斯标准酒店附近。
      “那一天,阿月那孩子所引发的奇迹,将我的躯壳与灵魂,一同拯救了。”
      “还有,这种故事……”
      已经成家立业的荣奏莺述说完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正面向着唯一的一位听众。
      “学姐会晕倒,是因为术能超载吗?”
      术能超载是一种满足特殊条件后发生的身体应激。每个人体内都有相差无多的术能,这与天资高低是无关的,天资说到底,决定的是操弄术能的能力的高低。术能只与个体的身体状况挂钩,幼童和重病体弱者,体内所存有的术能相较于普通人要少,而处在术能不足状态的人,如果拥有高天资,并使用高等法术的话,就会陷入一过性的法术暴走,随后根据具体情况,在失去意识的基础上,产生不同的后果,重者会损伤智能甚至当场死亡,这种现象被学界称为“术能超载”。
      “你明明完全没有学习法术的必要,怎么连这种生僻知识都知道?”
      “因为法术理论考试说不定会考。”
      “哈哈,优等生啊……你还真是和她很像,也能冷不丁地说出几个偏门知识来。”
      奏莺苦笑着挠挠头,她在眼前的女孩身上,看到了诸多自己妹妹的影子。
      “所以学姐她应该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当然没有啦!不然她还那么活蹦乱跳地和你一起出去玩?”
      “那你呢,你是不是残疾了?”
      “请明确一点,清蝶同学,我是在讲过去发生的事,你可能有点失望?但如果那天我的腿断了,那我还怎么好好站在这儿呢?”
      清蝶对故事实在过于沉浸,以至于闹出了随意如奏莺都感到无语的笑话。
      “对哦……所以后边呢?”
      “后边啊,只能说真的是千钧一发,医生都说,如果获救得再晚一些,我的余生多少得变成半个废人。阿月因为使用四岁的身体尚不能支撑的赐能而陷入短暂的昏迷,和我在一间病房里。醒来后,我又一次试着用赐能去看她的心,却被一堵墙拦了下来,那十等的天资是我没法逾越的鸿沟。阿月的心,我至今只窥见过一次,可在那一瞬间看到的,她心灵最深处的那份深重的孤独,我早已经没法忘掉,我认为,必须有人来填补那个空洞。”
      “孤独……吗?可学姐她身边也有很多朋友吧,马尔斯学姐,珺学姐,还有你我也在,她现在应该不孤单了吧?”
      清蝶对奏莺的说辞感到疑惑,绘月的周围明明环绕着不少亲友,怎么样都算不上是孤独。
      “不,你误会了这个孤独的含义。有了‘至诚’这份能力后,我才知道,人心可以分为三层,其一是眼下的心情,其二是持续一段时期的心态,其三是贯彻整个人生的心境。一路以来我仔细观察过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再见过像阿月那样消极的内层心境。而朋友、姐妹程度的陪伴,动摇不了深达最里的情感。至少得是能够交心的挚友或挚爱,才有可能纠正心境上的问题。所以我才希望你尽快出击,这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
      奏莺解释着自己赐能的细节,同时又一次催促着清蝶主动去追求绘月。
      “怎么又来……”
      “哦对了清蝶同学,话说,你是有什么抗法术的特殊体质吗?我的‘至诚’对十等天资以上者无效,九等天资者可以主动抵御,和我同为八等者能察觉但未必能挡下,天资八等往下,就基本感受不到了。你的天资明明只有四等,我的赐能却不知为何对你不管用,不能直接看你的心,让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怪神秘的。”
      听到特殊体质这个词,清蝶心头一紧,脚突然一软差点没站稳,好险没崴断了鞋跟。
      “呃,谁知道呢,法术研究领域还是有很多未解之谜的,说不定我是那种特别的法术绝缘人呢,啊哈哈……”
      清蝶尬笑着应付转移话题的奏莺投出的问题,想起了音乐课上出现过的那试图窥视她思绪的眼睛。对于自己为什么能够抵抗‘至诚’的影响这件事情,她一样没有头绪。
      “不过那也不重要,反正不靠赐能,我现在也已经知道你喜欢着阿月了。”
      奏莺选择停下天资相关的话题。
      “呃,所以说,那件事之后,你就下了决心做一个好姐姐吗?”
      现在的清蝶只在乎故事的后续发展。
      “行吧,毕竟游戏规则是我自己定的,我就先把故事讲完。”

      1697年5月22日傍晚,卫荣街55号,陈氏医馆1号病房。
      荣奏莺从失血过多所致的昏迷中醒来,因为头面部包扎造成的压迫,这位伤员的眼睛只能睁开一半。她确认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看到了浑身上下的绷带和纱布,很惨,不过,经历了那种意外,没有缺胳膊少腿就已是万幸。
      奏莺那受限的视野转向窗外,现在已经入夜,安静的空气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宣告着恼人的梅雨已经再度降临;又顺着轻柔的喘息声看向另一边,是小小的女孩子正在熟睡。
      “至诚!欸,怎么会……”
      奏莺发现自己的赐能已经对妹妹不起作用。
      外来法术的干涉似乎惊扰到了绘月的梦境,不久前拯救了姐姐的小妹妹醒了过来,用她满是绷带的手揉了揉眼睛。
      “姐姐?你……身体没有事吧?”
      因术能超载而一度昏迷的四岁小病人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对坏心眼姐姐的关心。
      奏莺听到妹妹那稚气的,与其他的四岁女孩并无区别的声音,终于想起来,绘月只是个孩子,比她还小三岁,是她身为姐姐理应去守护的人。
      热泪淌落,浸湿了面颊上的纱布。
      “我没事,姐姐一点事都没有!阿月……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不哭……不哭……”
      “欸?!”
      小只的妹妹趁着姐姐边抹眼泪边道歉的时候,一步步地挪移到了对侧的病床上,抵达奏莺的身旁,在嘴上说着安慰话语的同时,伸出了一样被白色带子缠缠绕绕的小手,抚了抚那因为额头上的纱布扭曲变形的深蓝发丝。
      简直就像是,妈妈一样。
      绘月的身体是那样炽热,将自己生命的温度分到了姐姐此时冰冷的肌肤上。奏莺在感动之余,疑惑着这份温热从何而来,。
      奏莺至少在母爱的恩泽下度过了生命的头三年,而绘月一生下来,面对的从来只有来自至亲的恶意。可为什么前者整天郁郁寡欢做龌龊之事,而后者却能化自身为灯火,在凛冽之中温暖他人?她想不明白,谁都想不明白。
      愧悔,一生都难以淡忘的愧悔印刻在了荣奏莺的心中。
      “阿月……姐姐一直觉得,因为你,妈妈才离开了我的身边,我一直忘不了妈妈,但是……阿月你明明是无辜的!你连妈妈的脸都来不及记下,你明明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居然还有脸一直对你使坏……我真是……罪该万死……”
      “没事的姐姐,我没事的,姐姐你失去了妈妈,当然有权利发泄愤怒,我理解的……”
      “什……”
      生而丧母的小女孩,此刻居然仍用着宛如局外人的视角,与姐姐共情着。
      “我,讨厌看到眼泪,悲伤的哭,是不幸福的,所以姐姐你不要哭,我不会怪你……我喜欢看到幸福,所以,只要姐姐能够幸福,我就能心满意足……”
      “阿……阿月?阿月!你是姐姐最大的骄傲!一直都是!未来也是……呜啊——”
      奏莺呼唤着绘月,枉顾浑身的剧痛,用臂弯将妹妹娇小的身躯揽住,这位姐姐的眼眶里,泪水就如窗外不曾断绝的梅雨一般,无从停止。
      那一日,恶役姐姐退场了。
      荣奏莺为了成为好姐姐,在诸多方面付出了努力,虽说结果令人唏嘘。
      她试着学妈妈生前对自己那样,读故事给绘月听,可结果却变成了妹妹教姐姐的识字课;她希望和妹妹睡一张床来表示亲昵,可由于睡相太过狂野,搅得绘月苦不堪言,过了一星期就只能重新分房睡;她也试过亲自下厨笼络妹妹的胃,结果在厨房冒出黑烟却不自知的时候,还得靠绘月的赐能来搭救。
      久而久之,虽然奏莺一直想要通过行动弥补什么,一直想要成为妹妹的可靠后盾,可就结果而言,往往事与愿违。认字学文法、察言观脸色、法术的原理与实践、稀奇古怪的生僻知识,这位姐姐从妹妹身上学到的东西已经堪比一座金山。
      而后十二载的岁月,就在这样点滴的日常之中,如白驹过隙刹那无踪。尽管这些年里,将荣家姐妹俩放在一起比较,赞扬妹妹贬低姐姐的声音从未停歇,但荣奏莺从未再因此动怒。
      名为荣绘月的存在,她至亲的妹妹,已经是她的一生的珍宝和骄傲。

      “你是不是好姐姐我是没听出来,学姐确实是一个大你负三岁好姐姐。”
      “嘿嘿,没办法啦,跟阿月比我实在是太笨手笨脚了。”
      听完了故事的第二幕后,观众向说书人提出了吐槽。
      “这样一看,学姐还真是辛苦,从生下来开始到现在,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不管是律己,还是待人……简直就像是一团篝火,照亮前路的同时,也温暖着途径的任何人。”
      清蝶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绘月被她无端地袭击,却决定用秘密谈话这样暴露风险最小的方式解决问题;得知了她的情况后,绘月自愿成为血包支持她的正常生活,还代表学生会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晚会后台中,绘月被那样粗暴地对待以致崴了脚也毫无怨言,反而不停地自责;她只是不抱希望地随口一提,绘月就连夜准备起了出游计划,甚至还记住了无意中提到的礼服话题……换其他任何人站在那位置上,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作为和奏莺一样被绘月温暖了人,清蝶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将故事分享,可血裔的事情不能暴露,言多必失,她只得保持沉默。
      “是啊,那孩子的生命是那样的炙热,但比起篝火,我脑中有一个更加合适的喻体。”
      “说来听听?”
      “阿月她未曾得到任何一丝灯火的照耀,却仍能不倦地发出光热温暖周遭,而太过靠近她的人,又往往会被冰冷无情的话语击退,就像是贸然触碰火苗而被灼伤一样。但她又与单纯的火不同,我知道,她的内心最深处仍旧有着一份,等待着某人来取用的甘露。”
      “甘露”这个词,让清蝶联想到了绘月鲜血的滋味,尖牙险些就要开始发痒。
      “清蝶同学,你听说过’欧塔木’这种树吗?”
      “我应该有在哪里听过……”
      “是戈壁滩上的一种树哦。‘欧塔’是戈族人古语中的火的意思。这种树木独自生长在大漠之中,在基本成木后,一段靠上的树干便会开始自行燃烧,在寒冷漆黑的夜里,迷途者们循着火光而来,将这种神奇的植物当做篝火温暖身躯。这还没完,那火焰覆盖的树皮之下,贮藏有一汪甘露般的清水,如果懂得熄灭这火焰的正确方法,就能取得宝贵的水源,解干渴之急。”
      “我想起来了,《大漠孤雄》里的主角在决斗胜利后快要渴死的时候,就是在欧塔木的指引下得到了延续生命的水,但,这种树木真的不是小说作者杜撰出来的吗?”
      “不是,肯定不是,连她这样的人都是切实存在的,一种树而已,肯定也是有的……”
      奏莺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没了起初的那份轻快,变得稍显凝重和执着起来。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怪……”
      察觉到空气细微变化的清蝶在心中低语着。
      “阿月所暗藏那份甘露,显然是为了你准备的,清蝶同学。”
      不再讲故事的临时说书人转过身来,月光洒在她的背侧,而脸庞很自然地藏进了阴影之中。
      “宴会散场后,你不要急着离开,阿月肯定也会留到最后,届时,舞台的灯光会闪烁三下,在那之后的一分钟里,我和小珺也会离场。之后的舞台就只属于你们,我保证一直到午夜都不会有人来叨扰。”
      “那个,我一直有一个问题,看你这副架势,好像是我只要向学姐表白了就会成功一样。你凭什么觉得,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不会自然而然地失败呢?”
      面对突然变得不对劲的奏莺,清蝶投出了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眼前的人一股劲地推着她向自己的妹妹吐露真心,仿佛这还未发生的告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一般。
      “当然是因为,你无疑是阿月的命运之人,注定的命运之下,你没有失败的理由。”
      这位与绘月有着相同姓氏的女人,突然张臂仰面,让皎洁的月光尽可能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后,说出了一个令人生厌的词语。
      “命运……吗?”
      清蝶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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