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没有猫

　　晏宁妈妈在医院里输了三天的液，血HbCo测定、颅脑CT、血清酶学等各项终于都恢复了正常。
　　中午吃完饭，晏宁带着她去医院旁边的公园散步。
　　这些天不少亲戚听说她住院，拎着保健品过来看望她。
　　晏宁妈妈说:“昨天家潍也来了，拿了好多东西来看我，我没要，那孩子也算是有心。”
　　晏宁愣了下，估计是昨天中午她不在的时候，顾家潍过来了一趟。
　　见她默不作声，晏宁妈妈试探着问，“你在临城有没有谈对象？”
　　晏宁摇摇头。
　　“他听说你回了临城，说想约你再吃个饭。”晏宁妈妈说，“他跟你说了吗？”
　　“没有。”

　　其实晏宁打心里有点反感这种行为，有什么事他大可以当面主动约她，不必跟家长这样子再去说一遍。
　　当初家里人介绍他们认识时，她就是觉得顾家潍哪里都好，就是稍微有点妈宝了。
　　孝顺是一回事，但是他把两个人聊天内容，所有相处细节什么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家里人，这一点她实在是受不了。
　　感觉好像是被家长监督着谈恋爱一样，非常别扭。

　　晏宁妈妈默了一下才说:“其实你们可以多相处相处，万一在临城发展不下去了，回家也有个照应。”
　　晏宁点头，“我知道。”
　　“他条件不错的，人品我们也看在眼里，别的妈妈也不多说了，你自己看吧。”

　　到了下午，顾家潍果然给她发了消息，约她出来吃饭。
　　晏宁答应了，问他地点在哪。
　　顾家潍说了个地址，于是她打车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晏宁突然想起江曜来，只要跟他一起出门，无论是去哪里，他都会先说句“我来接你”，原来不是所有男的都会这么周到。

　　辛城有家环境还算可以的江边餐吧，两人约在那里。
　　晏宁到的时候，顾家潍就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他穿着白衬衫卡其色裤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好像比上次见面更瘦高，衣服显得特别空荡。
　　晏宁承认他也很有姿色，不过是她欣赏不来的孱弱美少年那一挂。
　　他的气质就像是会出现在BE文里的男主角，简单明了，却也十分脆弱，会红着眼睛说我爱你，淋着大雨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种类型。

　　“晏宁。”顾家潍看到她，微微转身朝她招手。
　　“好久不见。”她客气地点头。
　　两个人就座后开始点菜。
　　她从来没有在辛城吃过牛排，没想到一份200克的分量，单价居然也才88。
　　晏宁点了个牛排，然后问服务员，“这个牛排能做五分熟吗？”
　　服务员拿着单子，支支吾吾地说:“这个牛排我们是一开始就熟的，只是加热一下。”
　　“哦~”晏宁顿时明白，他们这个牛排就是超市买的那种儿童牛排套餐。

　　果然，端上来是一盘类似于黑椒牛肉一样的东西。
　　顾家潍开口说:“这个牛排应该没有临城的正宗吧？”
　　他很敏感，刚刚就察觉到了晏宁细微的表情变化。
　　“还可以啊，价格很实惠。”晏宁一边吃，一边问他，“你最近怎么样？”
　　“工作还是感情？”他问。
　　“当然是工作。”晏宁下意识地跟他拉开距离。
　　“我有考虑去临城发展，今天约你出来，也是想告诉你这件事。”顾家潍说，“我们单位最近有个机会是可以升到直辖市的，不过要考试。”
　　他在国企上班，正儿八经的铁饭碗，属于相亲大军中“光宗耀祖”的那一派。
　　毕竟在他们老家，不孝有三，无编为大。

　　“那挺好的，到了临城可以找我玩。”晏宁笑着说，“加油。”

　　一个电话打来，晏宁低头按了接通。
　　她脖颈修长，耳后皮肤雪白，侧过脸的时候一束光落在肩膀上，仿佛透光一般。
　　顾家潍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我估计明天就要回去了。”晏宁说，“只请了三天假，公司催我了。”
　　“明天我也有事去临城一趟，我送你过去吧。”顾家潍说。

　　就不麻烦了吧，这几个字正要说出口，他就拿了手机翻到跟同事的聊天记录页面。
　　顾家潍指给晏宁看，几天前他就跟同事说了去临城的事。

　　晏宁不喜欢麻烦别人，却又见他一脸害怕被拒绝的拘束表情，出于某种共情心理，这话不太能够说得出口。

　　“既然顺路，那就一起吧。”
　　听她说完，顾家潍脸上才露出一点点放松的表情。

　　是的，跟她约会，他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其实不应该，在国企单位工作的人，按常理来说基本上都谙熟人情世故，但他却仍保持着一点怯怯的少年感。
　　晏宁曾经也是这是这种性子，现在被各种奇葩甲方磨砺得早就成社畜了。

　　晏宁跟方夏说:“在现代社会对男性要求得这么严苛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持这种状态，说明他家里人对他保护得很好了。”

　　方夏:“这就是小城市的好处，伸手就能够得到的人际关系，生活在长辈的庇荫下，其实让你不需要去自己经历风雨。”

　　晏宁:“但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类型，因为我总觉得他……太弱不禁风了。”

　　方夏:“可以理解，毕竟你看上的人是江曜，如果以他为标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男人都不够看的。”

　　她说得对，正是因为江曜光芒太强烈了，导致她后来遇到那么多男人都看不进眼里去。

　　第二天，顾家潍如约来接她。
　　坐在他副驾，晏宁突然想到一件事。
　　前两天江曜也跟她说，回临城的时候他要去接她，现在看来，好像不用了。
　　这两个不认识的男人碰到一起，也感觉怪怪的，尽量避开吧。

　　她思考了一会儿该怎么说，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于是她打算说实话。

　　她低头给江曜发了个“哈喽”的表情包，江曜那边也很快回了她。
　　“嗯？”

　　晏宁:“我今天回临城。”
　　江曜:“几点的车？”
　　晏宁:“正好我有个朋友也一起回来，我坐他的车，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这句发完之后，江曜就没回话了。
　　晏宁心里有些些说不出的失落，于是又发了句，“等下见咯。”

　　江曜:“好。”

　　见她一直低头盯手机，顾家潍侧过脸问，“有很重要的聊天？”
　　他很会察言观色。
　　晏宁点点头，“算是吧。”
　　顾家潍“哦”了一声，“谁啊？”
　　“喜欢的人。”晏宁音量不大，说完这句转头看向窗外，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
　　顾家潍的声音没啥情绪，跟以前一样，“挺好。”

　　两个人之间的状态也跟以前差不多，客客气气的，保持着社交最基本的距离，也没怎么聊天，后半程晏宁觉得太安静了就睡着了。

　　睡了一觉醒来的晏宁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三点了，刚好，到了临城。
　　顾家潍按照定位把她送到了小区里面，停在楼下。
　　晏宁给他买了瓶水，本来想请他吃顿饭的，但是他跟人已经约好了饭局，于是就此作罢。

　　“那我就先走了。”顾家潍冲她挥挥手，“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我先回家了。”晏宁低着头一边看手机一边上楼。
　　顾家潍冲她点头微笑。

　　晏宁进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江曜抱着臂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突然的逼近，把晏宁吓了一跳。
　　她捂着胸口，抬头问，“你站这儿干嘛？”

　　江曜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看起来像是刚打完球，亚麻色的头发蓬松细碎，有一股刚洗完头的清爽气息。
　　“我刚上来。”江曜的表情冷冷的，眯起眼睛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我？”

　　“这人谁啊？还给你送到家门口，怎么不叫他上来坐坐？”江曜问。

　　看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江曜继续说，“楼底下那辆黑色宝马，是一男的开的吧，刚我看见你下楼给他买水了。”
　　“哦。”晏宁说，“因为我朋友正好来临城有事，所以我就顺路坐了他的车。”
　　“你这朋友叫什么啊？”江曜漫不经心地说，“长挺帅的啊。”

　　不巧，刚刚晏宁去买水的时候，顾家潍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半张脸，给正路过的江曜看到了。
　　出于某种直觉，两人对视了一眼。
　　大概是因为他眼神不够和善，顾家潍还露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表情。

　　“顾……家潍……”晏宁回答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虚。

　　这名字耳熟，江曜思考了一下，“我以为是什么朋友呢，原来是前男友。”
　　晏宁想解释，觉得有点解释不了，张了张口看着他背后说，“我想进去休息一下，太累了。”
　　江曜让了半个身子让她进门。
　　晏宁去开门的时候，他在旁边说了句，“看不出来啊，差点被你给骗了。”
　　“我骗你什么了？”晏宁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在他眼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满口谎言的渣女，她顿时就慌了。

　　“不是说要认真追我么。”江曜挑了挑眉，晏宁才看见他有一颗很小的眉间痣，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他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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