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归云去

　　比试台的外围是观望台，像是盆一样的建造。盆底是比试台，盆围就是观望台。
　　观望台有五层宽台阶，喜欢看比试凑热闹的就会站在上面围观，围观之人也少不了陪取之人，所以大家看比试也都是提着心吊着胆的。
　　程衢拽着楚昌鹤挤进观望台，找了一个能将比试台看全的位置。他看了一眼观望台北面最顶上的地方，颇有些吐槽的意味，道：“这么冷的天还是要凑热闹，骚包吧。”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楚昌鹤也顺势看了过去，只见那地方安置着一个紫玉雕成的宝座，宝座前放了一个小桌子，摆着水果糕点。座上之人不过弱冠，面白如雪，一双凤眼上挑，媚而不俗，倒也算得上如玉公子了。
　　那人身穿子姜丝锦小袄，半躺在上，用手支着头，身上还披着狐白裘，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试台上的人过招。
　　楚昌鹤问道：“那人是谁？”
　　程衢一脸不乐意道：“柳峰主的小儿子，柳千画。”
　　楚昌鹤有些不解：“这名字怎么感觉像个姑娘？”
　　程衢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他俩，才低声回道：“可不是。据说啊，这柳千画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柳峰主找人看过，说这胎是个女孩。这柳峰主呢，刚好想要个小女儿，连名字都先取好了，结果出来的是个男孩。”他又左右看了看，继续说道：“奈何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人都叫习惯了，所以这生下来后也没再改名字了。不过也惨，刚生下来娘就没了，难产没的。”
　　楚昌鹤从程衢的言语中发现了什么，道：“我看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柳千画。”
　　提起这个，程衢就火气大：“废话。你都不知道这人多小气。我得了墨峰后还来求取过一次，那次在殿门外撞见过他。当时别人给我说了他的名字，我也是你这个反应。”
　　程衢第一次见柳千画的时候，用的就是“骚包”形容他。那时候同行的人给程衢说了他的名字，程衢脱口而出“这名字好娘啊”。
　　其余人：“……”
　　程衢看着座上的柳千画又白了一眼，语气里全是不满，他愤懑道：“结果，就被他听见了。那时候他看了我一眼也没发作，谁知到了我上了比试台后，他在观望台上叫我的对手把我往死里打，好多人都听见了。”
　　楚昌鹤一副“……你确定你这个反应和我这个反应是一样的？”的表情。
　　也是三年前，程衢来第二次求取武器，谁知出了这一岔子。本来程衢不一定会输，但听见柳千画说把他往死里打，在别人的地盘上，程衢多少有些顾忌，心不专一，最后也就输了。
　　这也浪费了程衢一次取得武器的机会，从此之后程衢集齐三件法器的美梦也破碎了。好在他第三次来的时候恰巧这个柳千画在闭关，这才能拿到墨凌。
　　楚昌鹤搞清了来龙去脉，又问道：“那你刚刚说‘还是要来凑热闹’什么意思？他经常这样？”
　　程衢难得翻了个白眼，道：“他啊，那是基本上天天都在这儿。据说，好像从四年前开始吧，就天天在这看他们打架。”
　　楚昌鹤求取青魂的时间比这早了好几年，带着阿莛来的两次也没见过这人，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柳千画天天守在这儿。
　　他也没再多问，只淡然道：“等会儿陪我上去找他。”
　　程衢也没过脑子随口答应了：“嗯。”
　　没过多久突然反应过来，满脸写着疑惑，嗓子眼不出话来：“……？？？嗯？？”半晌才愕然问道：“你找他作甚？”
　　楚昌鹤专心看着比试台，头也不转地道：“星月，总得把这东西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怎么说也是峰主之子，交给他比交给其他人放心些。”
　　“不是，这小子满脸写着‘不靠谱’。”程衢脸一抽一抽的，紧皱的眉头简直能挤出苦水来，“要我说，还不如交给柳昭麟。”
　　柳昭麟是峰主的大儿子，也是斛灵峰未来的第一接手者，人人皆称柳小峰主。
　　楚昌鹤摇头，慢声道：“我来之前就打听了，柳小峰主这几日极北之境除祟。”
　　程衢还是不服道：“那再不然直接交给柳峰主！”
　　楚昌鹤乜了他一眼，揉了揉眼窝，回道：“柳峰主已经闭关好几个月了。若是等到他出关再交还，可能得等到过年了。”
　　程衢也颇有些无奈，抄手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楚昌鹤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两人也不再交谈，一心看着比试台上的弟子过招。
　　斛灵峰为了公平起见，前来求取的弟子和应战的弟子需得统一武器，都是拿着没有品级的武器进行对战。同时，求取之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欢和擅长的领域选择武器。
　　若是此人擅长剑术，那斛灵峰就会随机派遣使剑的弟子与之对战。
　　若是此人擅长刀法，那斛灵峰就会随机派遣使刀的弟子与之对战。
　　以此类推，所以在使用的武器上是相对公平的，比的主要就是修为和实力了。
　　比试台上站着一黑一白两人，皆拿着同样的长刀。身着黑衣的人是前来求取之人，身着白衣的弟子则是斛灵峰派出考核的人。
　　黑衣人拿着刀猛地冲向白衣人，那白衣人被他打得节节败退。观望台上的人见状个个叫好。
　　程衢也看得津津有味，胳膊肘戳了戳楚昌鹤道：“昌鹤兄，看台上那黑衣服的，你觉得那人能打过斛灵峰的人吗？”
　　本来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却不料楚昌鹤毫不犹豫道：“不能。”
　　还不等程衢问他为何如此肯定时，旁边的一个大汉听了不乐意了，见楚昌鹤柔柔弱弱的样子，跟小白脸没差，于是嗤笑道：“你懂什么？你懂比试吗？不懂别瞎说！我看就你这个样子，真上了台，恐怕还没出手就被打趴了吧！”
　　楚昌鹤只当没听见他后面的半句话，见这人这么大反应就明白了，这是应该是来陪同台上黑衣人来的，不想去反驳他于是也不说话了，静待结果。
　　程衢生怕台上的人还没比试完，观望的人先打起来了，就对那大汉笑脸劝和道：“这位兄台火气别这么大嘛。我们也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嘛。”
　　不成想，话刚落，台上的黑衣人被刀指喉，败了下来。观望台上的人见状一阵唏嘘。
　　楚昌鹤身旁的大汉见状脸都气得铁青，想着肯定是因为旁边这个乌鸦嘴，不然怎么可能赢不了。目光狠狠剜在楚昌鹤身上，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才好。最后只“哼”了一声便离去。
　　程衢瞠目结舌，半晌才收起震惊的鼻子眼睛，认真打量着楚昌鹤，问道：“昌鹤兄啊，你怎么知道赢不了的？难不成辛玄长老还把卜算之术教给你了？”
　　楚昌鹤摇摇头，平静道：“哪儿有什么卜算之术。你看那黑衣人，刚刚上来的时候势头的确很强劲，但是刀法混乱不堪，不知道是练的刀法有问题还是太过于紧张了。”他又将视线放到白衣弟子上，“而斛灵峰的人，练的都是正正规规的术法，而且上场的次数多了，肯定也能应对得多。一般来说，那人过不了两招就会被打下去的，能对上这么几招，也算是运气好了。”
　　程衢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又道：“没想到昌鹤兄还是个如此心细之人。”
　　楚昌鹤摇头笑道：“看得多了就明白了。”
　　比试台上的正西方和正东方有两个石门。正西方是前来求取之人出场的门，正东方是斛灵峰弟子出场的门。
　　没过多久，台上又上来了两人开始过招了。
　　程衢持扇拍手，问道：“依昌鹤兄之见，这次谁又会赢？”
　　方才周围的人都听见了楚昌鹤的猜测和分析，心里隐隐有些佩服之意，见他又要开始预测结果，便纷纷竖起耳朵凑过来听。
　　果然，不仅这次的预料十分准确，后面的好几场也都被他猜中了。周围的人都不免夸赞一番。
　　“这位小兄弟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非等闲之辈，非等闲之辈啊！”
　　“这位小兄弟厉害得很呐！”
　　“真是人才辈出啊！”
　　……
　　楚昌鹤拱手赧然笑道：“各位过奖了，运气罢了，运气罢了……”
　　宝座上的柳千画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打量楚昌鹤一番。只几秒，又将视线收回，食指轻敲桌面。
　　有趣，实在有趣。
　　“快到阿莛了吧。”楚昌鹤估摸道。
　　程衢道：“好像是。也不知道小笨蛋能不能行。”说完似有一股担忧涌上心头。
　　在出发之前，楚昌鹤就认真分析过阿莛的身法招式，阿莛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虽自身根骨不佳，但勤能补拙，只要不遇上特别难缠的对手，是肯定能赢的，所以他倒是比程衢放心得多。
　　不过两场，就阿莛出来了。
　　阿莛一脸淡然，全然看不出平时的稚气。
　　来回几招之后对方明显占上风，阿莛也不馁，见招拆招，一直处于防御状态。
　　程衢心吊到嗓子眼，见状皱了皱眉道：“昌鹤兄啊，依我看小笨蛋现在不占优势啊。”
　　楚昌鹤目光落到台上，片刻后才不慌不忙道：“不急，再等等。”
　　话刚落，阿莛听见了似的化守为攻，主动出击。他一挑对方腰封，划开衾布。侧旋交手，又过了几招，逐渐占据上风。最后阿莛将对面逼至石门处，对面扔剑服输。
　　台上见状又是一片喝彩。
　　程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笑言道：“没想到小笨蛋还是有两把刷子嘛。”
　　楚昌鹤摇头笑而不语。
　　“小笨蛋一过我倒是放心不少了。”程衢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扇，“下一场就是栩篱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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