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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山间弈黑白
“是。”白珩轻轻将白衍放下,流泪将屋外二人唤至屋内,白衍良久才微微睁眼,见三人都围在床头,神色担忧,他微微一笑,看向宋玠,轻声道:“君卿,珩儿……日后就交给你了……”
“是!徒儿此生定护师妹周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宋玠强忍悲痛道。
“好,好!”白衍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他轻轻闭上眼,用尽最后力气道,“……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随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爹!”“师父!”白珩见状,急忙扑上前去,哭喊起来。
看着围在床前哭泣的三人,夏萤烛长叹一声,不觉红了眼眶,她轻念咒语,召出落魂镜来,将白衍、白珩的残影一一摄入镜中……
都说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或许苏熙心中所念之人,非宋玠一位……
也算彻底了他一个执念。
想到这里,夏萤烛不再犹豫,她收好落魄镜,正要唤出朱雀伞,就在这时,一根银丝突然钻出,悬在她身前……
执念之丝!她大吃一惊。
阿灵还在莲斋镇压苏熙魂魄,且只能撑半个时辰,若她不慎碰到执念之丝,再入幻境,必不能及时赶回莲斋,助苏熙了却执念。想到这里,她急忙退到屋外,待远离执念之丝,这才默念咒语,指尖成诀,召出朱雀伞来……
朱雀伞一出,一团白雾随即包裹住幽冥鬼火,飘到了她的身侧……
夏萤烛闭上眼,将修为聚在指尖,轻轻一捏那白雾,幽冥鬼火禁制便瞬间被破开,“刺啦”一声轻响,那火焰熊熊燃起,瞬间便将她包裹在内……
“咔擦”一声,幻境裂开一道口子,耳畔狂风呼啸,夏萤烛急忙抓紧朱雀伞,紧闭双眼,过不多时,待风声完全过去,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熟悉的檀香沁人心脾,环顾四下,她又回到了莲斋……
“阿灵,我回来了!”
见阿灵端坐灵柩灯中,夏萤烛微微一笑,正要上前,却听“扑通”一声,抬眼一看,见阿灵已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阿灵!”她大吃一惊,快步上前,将阿灵抱在怀中,“阿灵你怎么了?!”
阿灵紧闭双眼,牙关紧咬,原本雪白的皮肤已变作乌黑,周身雾气蒸腾,看上去十分痛苦……
“阿灵!阿灵醒醒!”看着阿灵痛苦挣扎的样子,夏萤烛又惊又怕,忍不住红了眼眶。
自她醒后,便记忆全失,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受尽世人冷眼,后几经辗转来到碧霄山下,饥肠辘辘的她误食了一根山参,不想被守卫山参的螭龙追杀,险些丧命,还好被一陌生男子所救,将她引来莲斋,助人释念……
初来时,她还心有不安,事事小心,后来也在与莲斋生灵的朝夕相处间,愈发喜欢上这处安身之所……
她本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不想来到莲斋,却生出了羁绊,不论是灵鸟雪垠,还是灵柩灯中的阿灵,都是她不可或缺的好友,万一阿灵有个三长两短,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她神情恍惚地抬头,正六神无主间,突然看到神色安详、躺在床上的苏熙,周身都被幽冥鬼火包裹,于是急忙低头道:“阿灵!召回幽冥鬼火!切勿损耗修为镇压苏熙魂魄!”
阿灵眉宇紧蹙,周身一会儿红,一会儿灰,而环绕在苏熙身旁的鬼火也没有半点被收回的迹象……
“召回幽冥鬼火!阿灵!快召回鬼火!”夏萤烛大声呼喊。
阿灵仍旧没有反应,桌上的灵柩灯逐渐变得飘忽不定,灯身也被一团血色的雾气笼罩着,看上去邪气十足。
灯芯那团灰火眼看就快熄灭,火焰也越来越小……
不能再等了!否则阿灵将被邪火吞噬!夏萤烛当机立断。
既然阿灵无法靠自身灵力收回鬼火,那便只能由她来助阿灵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她轻轻放下阿灵,站起身来。
夏萤烛走到桌案前,注视着灵柩灯中那团微弱的幽冥鬼火,见火势越来越弱,随即不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而后闭上双眼,开始凝聚修为……
而今之计,唯有损耗全部修为,拼尽全力,唤醒阿灵本体!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灵身陷险境!
屋外,灵鸟雪垠感知到莲斋内的灵力波动,心下一惊,急忙将翅一展,破开莲斋禁制,飞入屋内,眼见阿灵生死未卜,萤烛正凝聚修为,拼死相救,不由得心急如焚……
“阿灵!萤烛!”她扇动着翅膀,悬在夏萤烛上方,焦急地呼唤道。
夏萤烛紧闭双眼,不为所动,银白微光覆盖了全身,她专心凝聚修为,毫不理会外界之声……
而阿灵周身被邪火缠绕,情势已万分危急……
“而今之计,唯有去碧霄山,请公子前来。”见此情景,顾不得许多,雪垠口中轻念咒语,只听“啪”地一声轻响,莲斋禁制再次被破开一道口子,门窗应声而开,她将翅一展,出了莲斋,急往碧霄山去了……
莲斋内烛火摇曳,暖意融融,莲斋外却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而千里之外的碧霄山头,却是另一番景致……
千里云峰直插天际,碧霄山顶上云雾缭绕,苍松翠柏,凉风习习,一点落雪的踪迹也不见。
两个总角小童躬身侍立一旁,一个手执龙须扇,一个手托金色宫灯,却是神色小心,生怕惊扰了面前对弈的两人。
“哈哈。”席地而坐的黄袍男子默了片刻,突然舒眉一笑,落下黑子,“看你怎么破我这招!”
青色道袍男子闻言,微微一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动,飘然落下白子:“这一子,乃置之死地而后生!”
“哎呀!又中了你的计!”黄袍男子见白子落下的位置,气得猛地一拍头,大呼一声,默了默,又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般,手一抖,将扬在半空的黑子倏然抖落,“诶,不玩了不玩了,第一千零一百次,又输了……”
说着,他撇嘴摇头,无精打采地抱怨起来:“真没意思,每次都是这样,总感觉我快要赢了的时候,你就反将一军,让我落败而归,千年如此……唉……何时我才能赢你一局啊!”
青衣男子但笑不语,只将广袖一挥,棋盘和棋子便悉数消失:“总有机会的。”他淡淡道。
黄袍男子闻言抬起头,抬头看了青衣男子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默了默,还是轻叹一声,站起身来,飞身而上,负手眺望极远处的灯火:“师弟你看,这红尘烟云,虽是极美,可惜浊气太重,沾染太多,恐污损道行,却是不智。”
青衣男子闻言一笑,轻轻拂了拂衣袖,转过头来。
这一刹那,仿佛所有美景都失了颜色,天地间只遗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庞,以及那一双清亮似水,仙气逼人的灵眸。
偏生这一副好颜色,又夹带了些桀骜不驯的霸气,逍遥自在的洒脱,让人难以捉摸。
他微微一笑,也是飞身立定,如黄袍男子一般,负手眺望极远处的灯火:“师兄此次前来,怕不只为了与我下一盘棋吧?有话还请直说。”声音如珠玉落盘,又如泉水流淌,带着丝丝倦怠和慵懒,十分好听。
青衣男子话音刚落,两人身旁的景致陡然变化起来,从苍松翠柏,江河湖海,到苍茫林海,星辰环绕,再到百兽奔啼,日月同辉……
万事万物,无一不在其间,真是精妙绝伦,博然浩大,旷古悠长。
眼见身旁不断变幻的景致,青衣男子立定身子,淡淡一笑,始终未发一言。
就在这时,景致陡然一变,归于一片纯白的空间。
与此同时,黄袍男子原本温和的面容却突然变得凶戾,但见他冷哼一声,双目精光爆射,身后黄袍猛然鼓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直逼而下:“圣珑!事到如今,你还想对我隐瞒么?你平素行事如何不羁我都不管!但这次你实在太过份了!竟然偷拿了师尊的灵柩灯下凡,还交与凡间那女鬼重释俗世执念!可是犯了大忌!今日师尊逢三百年闭关,闭关前,特赐我捆仙绳,要我拿你回去问罪!”
果然……免不了兵刃相见。
那名叫圣珑的青衣男子闻言,悬空而立,却是笑了:“既是如此,师兄方才就该拿我回去,何苦要等到现在……”
“你我总归兄弟一场,千年情谊难得,道果亦难证!我不想看你苦修千年的道果毁于一旦!故特来告诫你几句!你若就此收手,杀了那女鬼,拿回灵柩灯,与我上天面见师尊,乞求师尊原谅,或许还得一线生机,若是反抗……休怪师兄无情!”黄袍男子面色一冷,袖袍一动,陡退百步,一捆金色绳索突然出现在手间,冷冷泛起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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