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绯

　　下了早自习，班上倒下去一片人。
　　原因无他，因为星期五是个熬夜通宵的好日子，根本想不到第二天还要来上课。
　　乔溯伸手向后传作业，等了一会没人接，她回头看，柳欣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睡没睡着。乔溯心里叹口气，找出她的作业本，把剩下的一摞传给柳欣后面的人。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老黄握着老干部专用玻璃杯，另一个手拿着书走上讲台。
　　他先让同学们清醒清醒，不要睡着了，然后表示时间宝贵马上就高三了，让大家把心放在学习上，不要只想着玩。
　　啰啰嗦嗦叙了小半节课，才正式打开书本。
　　而这个时候，班上一些强忍着不睡的人，被啰嗦的又开始头一点一点。
　　好不容易忍到下课，连常喻橙都有点受不住，趴了下来。
　　犯困这个东西可能会传染。
　　一个人犯困，能让周围人一块犯困。然后席卷整个班，只有寥寥几个人能忍住。
　　例如乔溯，她从早上吃完饭就不是很困了，上完早读也很清醒。老黄絮絮叨叨的时候她也不犯困。可越到后面，随着班里打哈欠的人越来越多，乔溯也开始打了哈欠。到最后，她几乎是强忍着不当场睡过去。
　　下课铃声简直是拯救无数人于噩梦之中，铃声一打，几乎没几个直着身体的。
　　乔溯正要趴下，结果她哥竟然比她还快一步趴下了。
　　她在跟她哥一起躺平睡觉和逗逗她哥之间选择，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生理，她选择了后者。
　　乔溯打了个哈欠，擦擦眼泪，看着她哥趴下的侧颜。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常喻橙是面朝乔溯趴下的，以乔溯的视线能看到常喻橙的半张脸。嘴唇也只能隐隐看到个嘴角。
　　好奇心作祟，乔溯慢慢靠近常喻橙，一点点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声一大就把她哥吵醒了。
　　随着距离拉进，乔溯有点不自在，但想着她哥反正也看不见她的动作，就停在原地不动。
　　刚才吸的一口气快憋到极限，乔溯慢慢放出肺里的那口气，小心翼翼的再吸气，然后屏住。
　　乔溯静静地看着常喻橙的侧脸。可能是带上了男友滤镜，乔溯今天的常喻橙特别帅气好看，尤其是这种只露半张脸，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的时候，真的很难令人不心动。特别这个人还是常喻橙。
　　乔溯目光给常喻橙描了边，视线又转移到了眼睛。
　　又密又长的眼睫毛贴着眼皮，轻轻向着斜下，乔溯看着，忍不住上手拨弄了几下。
　　被拨弄的眼皮轻颤，最终常喻橙睁开了眼，乔溯猝不及防撞上了常喻橙的眼睛。
　　常喻橙：“……”
　　常喻橙：“你干嘛呢？”
　　乔溯：“……”偷看你算吗？
　　乔溯收回手，颇为不自在的拉出和常喻橙的距离：“没，没啊。”
　　其实常喻橙根本没睡着，课间的那十分钟就那么点时间，能小眯一会儿就不错了。真正能睡熟的只有几个，而大部分人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而常喻橙就属于大部分人。
　　作为这大部分人，他其实感觉到了乔溯好像在慢慢靠近。他慢慢放轻呼吸，不知道乔溯在干嘛，也不知道乔溯是不是在盯着他看，他在心里设想了无数可能。
　　他在纠结要不要睁眼，正当犹豫着，眼睫毛被人拨动了。眼睛有点痒，他就睁眼了。心里也有点痒，因为他看到了乔溯那个一脸心虚的表情。
　　他也不点破：“是吗？那你弄我睫毛干什么？”
　　乔溯：“！你没睡？！”
　　常喻橙有点好笑：“你这么能觉得，从下课到现在2分钟之内我能迅速睡着的？我昨晚又没通宵，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话锋一转：“还是，你要趁我睡着干什么不好的事？”
　　乔溯：“……”差点就要下意识脱口而出否认了，乔溯舌尖一转堪堪止住。
　　乔溯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的关系了，她也应该认识到两个人现在的状态。
　　所以，乔溯想了想：“看你好看。”
　　这话说出口，乔溯还没来得及脸红，常喻橙先怔住了。毕竟按乔溯之前的行为习惯，这个时候不管怎样都应该否定才是。常喻橙愣了好一会没说话。
　　乔溯红完脸，看她哥不说话，开始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字太少？感情不充沛？不应该是她说的话？她哥怎么还不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到最后，她开始后悔说这种话来了，如果在微信上，这个消息肯定要撤回。
　　撤回不了，那就补救一下，乔溯斟酌着开口：“怎么了吗，有问题？你，不好看？”
　　常喻橙这下反应过来了：“谁说的，你刚说我好看，那就好看。”
　　乔溯：“……”
　　常喻橙就抓着这点不放了：“你说我好看。”
　　乔溯：“……”
　　常喻橙：“你刚刚夸我好看。”
　　乔溯：“……”
　　乔溯决定开口止损：“是，你好看，特别帅气。”
　　因为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所以很安静，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很小，此时乔溯把声音压的更低了：“我男朋友特别帅气。”
　　乔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肉麻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常喻橙就一直愣着，直到第二节上课铃响，韦蓉走进班里，他都没反应过来。
　　韦蓉上了讲台看下面趴着的趴着，还在用头一点一点的一大片。她大概扫了一眼，一句话不说，先拿起教棍，在讲台上狠狠敲了几下。整个台面上的粉笔灰全飞了起来，什么颜色都有，色彩斑斓。
　　她边敲边说：“都醒醒，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距离高考还有5天，5天一过，你们就是高三了，怎么没有一点紧迫感……”
　　然而真正清醒的少之又少，大家都晃晃悠悠坐起来，但是脑子还在睡着，有的人刚坐起来又趴下去了。
　　韦蓉给他们洗过一遍脑之后就开始上课。边上边在中途停顿一下，说：“都醒一醒，这个知识点很重要，考试会考的……”
　　“佟华，你这是提前给我拜年吗？”
　　“廖知远，要不要给你个床？你看看人家班长，别人怎么不困呢？”
　　被突然点名的常喻橙一愣，抬头看着韦蓉一脸慈爱的表情，表情还隐隐有点紧张。
　　韦蓉：“正好，常喻橙，你来回答刚刚的问题。”
　　常喻橙：“……”
　　他低头看着旁边的乔溯，面无表情。旁人看过去觉得没什么。
　　但是，当视线转到乔溯的时候乔溯正低着头，死死捂着嘴，偶尔瞄一眼常喻橙，又立刻心虚的转开视线。众人：“……”突然觉得有什么了。
　　教室安静了半分钟，常喻橙不再看乔溯，开口道：“我刚才睡着了，不知道。”
　　众人：“……”哇哦。
　　乔溯：“……！”
　　韦蓉：“……”她愣了一下，等明白什么意思之后，顿时怒值飙升：“行啊，班长带头睡觉！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态度！！自己跟你们老班解释去！！！”
　　说完拿起自己的教书资料，甩手出去了。
　　留下一个班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坐在位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哦，常喻橙和乔溯除外，其中一个还站着。两个人视线交汇，都心虚的撇开眼。
　　时间回到刚上课，常喻橙还在愣神，韦蓉敲讲台，常喻橙离讲台不远，猝不及防吸了一口粉笔灰，糊了满脸。
　　他转头看乔溯，乔溯早就捂住了鼻子。
　　常喻橙：“……”
　　他突然起了想逗逗乔溯的心思，拽过草稿本，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递给了乔溯。
　　乔溯正在听韦蓉的洗脑，然后胳膊就被人捣了捣，她看着被递过来的草稿本，从上面找到了一行清秀的小字：“也不知道提醒男朋友挡粉笔灰？”
　　乔溯脸微微发烫，提笔回道：“我哪知道你不挡？”
　　常喻橙：“我在愣神，怎么可能注意呢？”
　　乔溯：“谁让你愣神？”
　　常喻橙：“我为什么愣神？”
　　乔溯刚想回“我怎么知道”就突然想起上课之前她说了句话。
　　知道原因的乔溯脸刷一下就红了，为了避免被韦蓉发现，她只好用空闲的左手捂脸，试图用物理降温。
　　然后她用右手写道：“实话。”
　　非常突兀的两个字，从纸上来看根本没有逻辑。但是常喻橙竟然懂乔溯的意思。
　　她是想说“常喻橙帅气”是实话。
　　常喻橙看到这两个字挑了挑眉，笔在手上转了几圈，一直没回复。
　　溯溯开了窍之后，很上道啊。常喻橙这样想着。
　　但是常喻橙一动不动的姿势落在乔溯眼里就不是调侃的夸赞了，她在心里想着：“难道我说的又不好吗？”
　　韦蓉突然点了佟华的名，乔溯一惊，慌慌张张的去翻课本。常喻橙瞬间把草稿纸塞课本下面。
　　“佟华，你这是提前给我拜年吗？”
　　所幸韦蓉点了名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点完就继续上课了。
　　乔溯松了一口气，常喻橙把草稿纸拿上来，装模作样写了几个化学公式，然后传给乔溯。
　　乔溯接过草稿纸来看，在他那几个化学公式下面，写着一行字：“提问，女朋友突然夸我，我太高兴了，怎么让我冷静一点？”
　　乔溯满脸无语：“提问，男朋友太傻了，怎么能让他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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