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蔷薇

　　放假第一周，段澄邈和顾晗日先玩了个尽兴，游戏篮球烧烤啤酒一样不落，再就是四点睡一点起，俩人过的没个白天黑夜，势必要把高三的娱乐提前透支。
　　不过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酒精和通宵不能使那荒谬的同学聚会凭空消失。
　　段澄邈难得起了个早，梳妆打扮一番，也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以至于睡眼朦胧的顾晗日从房间爬出来时，以为他好兄弟今天要娶媳妇了。
　　他调侃道，“你这骚包程度，和范雨琦有的一拼啊！”
　　段澄邈把手上的袜子丢过去，被顾晗日接过再扔回来，“不和你玩，刷牙去了。”
　　段澄邈的肌肉很会长，胖身上也不粗脖子，就是所谓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今天穿了一身白绿相间的菱形格衬衫，绿色衬得他气色很好，一点都不像美国作息的人。刘海乖乖地躺在额头前，没了“校霸”的风采，反而像个有点青涩的小男生。
　　他觉得刘佳轩没憋什么好事，可又希望能得到段乔伊或沈耀曦的一点消息，这俩人是他心底的两块石头，可能会沉下去，但不会被搬走。
　　他们打车去了饭店，一进门就看到刘佳轩扭头和他们打招呼，饭局是假的，请君入瓮才是真的。顾晗日无语凝噎，他真搞不懂刘佳轩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
　　不知道刘佳轩这两年怎么混的，搞得一副他和所有人都很熟的样子在寒暄，明明上学的时候身边没个朋友，现在倒像是在座的各位都是他的知己深交，看样子是不打算在饭局上为难他。
　　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毕了业就联系得少了，难得有人组局，包间里聊得热火朝天，不过这和段澄邈没啥关系，顾晗日也清楚这趟来的目的，没心情陪这些人闹腾。
　　段澄邈吃饱了就坐在位置上无聊地玩贪吃蛇，一只蛇刚撞上墙壁死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抬头，看到的是刘佳轩。
　　他站在圆桌的对面向自己举起了高脚杯。大家毕竟都还是未成年，所以这顿饭也没点酒，杯子里装着椰奶、橙汁、西瓜汁，各种饮料。他冲自己举杯，那自然也要站起来回过去。
　　刘佳轩清了清嗓子，好像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儿，“中考前的那场意外，大家都是见证者，可能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始终记恨着段澄邈同学，”他的手臂微微放下，“的确，我曾经非常恨他，因为是他毁了我的人生。不过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久到我都不记得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我是怎么过来的。”如此的声情并茂，恐怕在座的不少都被他绕进去了吧。
　　刘佳轩绕过半个桌子，走到段澄邈身边，他的右手捏着杯梗，却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一只右手搭上段澄邈的肩，刘佳轩重新扬起他的杯子，“今天，我就是想当着同学们的面，和他做一次正式的和解！”他转向段澄邈，“和我干了这一杯，过去那些事儿我既往不咎，咱们还是兄弟。”
　　坐着的顾晗日纳闷的不行，无论有没有这档子事，段澄邈都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他想装傻，可作为兄弟，刘佳轩在外面造过他多少遥顾晗日记得一清二楚，倘若段澄邈不提，那也就算了，可如果他想追究，顾晗日现在就能一五一十地列出证据。
　　所以谈什么“还是”兄弟？从来就不好嘛！
　　段澄邈抬头，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饮料，对着刘佳轩晃了晃空杯子，“干了，好兄弟。”他的眼里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段澄邈最烦别人在公共场合道德绑架自己，或许他曾经对刘佳轩抱有很深的歉意，那也被他一次次的利用自己的尊严所消逝殆尽。刚才那番话，谁听不出来潜台词：我这个受害者都不愿意追究了，施暴者还是不愿意妥协的话，是不是真的太欺负人了。
　　顾晗日看着身后快要着火的段澄邈，也意识到一件事：认识沈耀曦之后，段澄邈的性子软了很多。
　　这种无良绑架的事情哪怕只是放到一年前，段澄邈都会直接摔杯子走人，虽然现在他的火气还是很大，但至少给在座的所有同学都留了个面子。他看着身前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十多年的兄弟变了，段澄邈变了。
　　刘佳轩抬头笑出了声，随即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饮料也喝了个光，坐着的几个男同学鼓掌叫好，“好！大家都是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来来来，继续吃！”
　　“别急，我还为他准备了份礼物。”刘佳轩招手示意门口的服务员，小妹拿着手里的u盘走到包厢的角落，在电脑上倒腾了一下，角落里传来一段音频……
　　“……你来找我干什么？”段澄邈的瞳孔瞬间放大，这是沈耀曦的声音！身前的顾晗日也听出来了，回头惊愕地看向段澄邈，可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第二个人的声音很模糊、很稀碎，好像是用一块布刻意遮住了麦克风，摩擦的声音盖过了那人说的话。段澄邈只隐约地听到了，“证据”、“不承认”一些零散的词语。沈耀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是我做的又怎样，七年前法官就判定我无罪，你现在和我说这件事有什么意思？”
　　！！！
　　几乎是一瞬间的，段澄邈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他听到电脑里传来推搡的声音，还有什么玻璃器皿被砸到地上的尖锐的噪音。“关我什么事，是段乔伊她不长眼地横穿马路，被撞死也是她活该！本来就倒了八辈子霉，晦气得要死，结果又碰上她弟弟，再加两辈子好嘞！”
　　金属噪音结束了这段音频，除了他们三个人，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坐着的一个男生先开口，“诶刘佳轩，你这给我们听的什么东西啊？”
　　“当然不是给你们听的，这是我送给段澄邈的礼物。”刘佳轩看着愣在原地、双眼呆滞的段澄邈，抑制不住地笑了。
　　“这算哪门子礼物？”
　　“你听没听到里面还有个姓段的……”
　　“卧槽那不会是他姐姐吧！”
　　“什么姐姐？”
　　“你忘啦？他有个死去的姐姐呀！”
　　议论的人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这些话全都流进了段澄邈耳朵里，他现在太乱了，这些事情被一根线串了起来，绕在一起，他努力地想把结解开，可现在根本无从下手。
　　刘佳轩凑到段澄邈耳边，“这个礼物喜欢吗？”
　　一直忍住不动的顾晗日弹起来撞开了刘佳轩，“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然后拽着眼神已经没有聚焦点的段澄邈离开包厢。门被重重地弹开又砸上，只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
　　始作俑者撇撇嘴，“看来他不怎么喜欢这份礼物，不过没关系，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我们玩我们的！”
　　包厢里掀起了一小阵波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所谓的平静也只是表面，倘若底部不暗流涌动一些，那就成了一潭死水，也就没了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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