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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丁
“混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你非但拿自个儿身体随意糟践,还居然,居然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我当初就不该拼了命的生你养你护你!”长公主胸口起伏地瞪着儿子。
“嘉和,你冷静点!”
“毓儿,我们也是为你好。现在禁中乱成一锅粥,魏忠贤正四处逮捕搜查,没事你就别掺合了,我向皇上告了假,等这事儿过去你再去当值。”
“呵呵呵呵呵……说真话了,长公主终于肯说真话了,你当年生了我是不是想当场掐死算了,嗯?”
“疯疯癫癫说什么胡话!你母亲身体本来不好,她就你这一个儿,你就好好听她这一回行不行?”
“岑侯爷,您也真是,给别人养儿子,这个孽种还占着世子的位子,您图什么呢?永明旧人,呵呵呵!魏忠贤是找我的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岑毓的脸瞬间多了五个猩红的手指印。
雍容华贵的长公主马上后悔了,她再也绷不住,嘴唇抽搐,右手指紧紧抠着心口,左手伸出要去够岑毓的脸,却被他冷笑着甩开。
“什么永明旧人,你是我和你父亲的儿子,是皇上的亲外甥,是岑家唯一的世子!谁在你面前胡说的?我拔了他的舌头!”
岑毓见他母亲色厉内荏的样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苦笑着栽倒在塌上:
“侯爷,您当初为什么要娶我母亲,现在又有什么谋划,我一概不关心。我关心的就只一件,元祈的死。”
长公主和定安侯的脸色登时变了,他们眼里无以复加的恐惧转瞬即逝,却被岑毓捕捉到。
岑博慢慢走到塌前,手抚着岑毓的肩,温和又不容置疑地说: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往前看。你看孔笙现在也走出来,成了家,虽说,虽说娶了个男的吧,毕竟也是和睦的。你为元祈做的够多了,该是时候想想自己成家立业了。”
岑毓一听这话,突然就哼笑了起来:“侯爷,你不就早知道我爱的是元祈吗?要不然也不甘心我坐这世子位吧。”
“母亲,你不也不敢承认,我是个断袖么!你告诉我,何铭怎么会出现在冯氏庄园,刘玉成是不是你抓了又杀的?”何铭是长公主擢选的第一侍卫。
“岑博……”原来这事长公主并不知情。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定安侯,她心说,你居然敢,你怎么敢。这些年的相互扶持,难道都是假象?连我自己的贴身保镖都是你定安侯的人。
岑博面不改色,朝他妻子温言道:“嘉和,为人夫为人父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岑毓这才发现,他的一家人,生活在楚门的世界。他哆嗦着厉声质问:“侯爷,刘玉成呢,也是你杀的?”
“那,元祈呢?我的元祈呢!”
“够了!什么刘玉成,又跟元祈什么关系!你不能这样待生你养你的至亲!”
岑毓被定安侯吼回了理智。
长公主声音像坠入冰窟一般刺骨:“什么父子兄弟,夫妻手足,可笑啊,哈哈哈。”她边笑边踉跄着出门:
“不要再查元祈的事了。要再查,你还不如自荐去漠北领兵造反,或者干脆去告诉,告诉皇上,你是什么永明旧人。”
“嘉和!!!”
岑毓也“腾”地站起来,颤抖着要往前走,身体却被灌了铅,浇铸在当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浓云密布,狂风大作,山雨欲来。
“哐!哗啦啦!”暴雨倾盆,长公主浑然不顾往前走,宫女跑来撑伞被他一把拂掉:
“你们,全撤了!世子要自己送死,还要搭上本宫和侯爷,谁也别拦他,别拦他……”
锦衣卫的搜查果然细致,魏都和林寒江赶在雨前,找到了谢凌和孔笙。
马车上,孔笙伏在谢凌怀里睡着了,魏都掀帘子像要禀报什么,见这情状,给堵了回来:“主主子,我什么都没看见啊,没看见。”
他这一嚷,把孔笙吵醒了,他揉揉眼睛正要从谢凌怀里出来,就被谢凌紧紧摁住动弹不得了。
“有屁就放,矫情什么呢,没见过我和内子亲热?”
孔笙哑巴吃黄连,用手指着自己,作出“外子,外子”的口型,又不敢出声儿。
“啊,那个,我,们搜查了冯氏庄园,就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场,除了成群的鸡鸭鹅马牛羊没别的,马不多,远不够造反的。倒是四周乡邻隔三差五来闹,嫌这些牲口家禽动静太大又太臭,有一回还把里面管事的打了个头破血流。”
“告官了?”
“没,那管事的看着凶神恶煞,还蛮讲道理的,自己丧尸样缠个绷带,还给老百姓赔不是呢。”
孔笙手指有规律地轻叩大腿,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得亲自问问那些村民,还有那个管事的。”
谢凌点头,然后又问:
“暗道搜了吗,我们就从那里逃出来的。”
“搜到了你们逃生的那个,别的没发现。”林寒江补充:“不过这地儿总觉得蹊跷。哎魏都,记没记着有人报案,说这一片儿时不时轰隆隆地动山摇,还有山匪横行?”
“记着。那人后来不说是自己疑神疑鬼么?刑部岑毓亲自带人来查的,毛也没有。”
除了抓刘玉成,孔笙直觉这里还有比这更见不得人的。
“对了,去年腊八,慈恩寺的听记查的怎样了?”
“岑毓和长公主很奇怪,不是一道去了寺里,母子一见面,都吓了一跳,连话都没说。毒药嘛,和他们没关系。倒是岑贵妃宫里那个管事儿嬷嬷鬼鬼祟祟揣走了。”林寒江说。
“我就知道三皇子不是个东西,怂逼兮兮的,你们成婚当夜,没让他吃狗屎,算便宜他!”魏都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吃什么?”孔笙见谢凌本来要爆炸的脸上突然透出一丝笑意,林寒江也跟着笑眯了眼。
听完魏都唾沫星子横飞把经过讲完,笑得孔笙扯疼了伤口都停不下来。
“这么看来,赵元祚想害你,岑侯也不干净,那绑架刘玉成,栽赃赵元祈的,怕不是他吧?手够黑,人够蠢。到底是谁迟迟不杀刘玉成,还引着你们找到真相,他又为什么这么干?”
孔笙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主子,牢里那个娘们儿咋办?”
谢凌不置可否:“回去再说。”
当着孔笙下命令杀人他做不到,但为了保全贺兰秋的家人,她必须死。到了孔家,谢凌领着手下去了书房闭门谈公务,孔笙翻看大理寺这两日送来的案卷。
贺兰秋一死,谢凌将审出的实情禀明皇上,七月下旬的大朝会看似风平浪静,却越来越波诡云谲起来,一向深居简出,过着滋润小日子的宁远伯赵亭也来了,穿着一身素白孝衣。
先是魏忠贤告谢凌私自带锦衣卫干扰东厂办案,又有成王赵元祚参谢凌恃强凌弱,目无法纪,滥杀皇亲,惹得那帮清流一致请求彻查谢凌,宁远伯上去就要手撕。孔笙要说话,被谢凌一个眼神制止了,只有定安侯岑博公然反对。
“岑爱卿,说说你的看法。”皇帝年近花甲,害上了头疼病,这会子正闭眼揉着太阳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
“漠北探子案很是蹊跷,谢指挥没功劳也有苦劳,在事实查出来之前就治他的罪,别是着了敌人的道儿。”
“岑侯你!”魏忠贤急了。
“舅父!”三皇子口不择言,被岑博狠狠瞪了一眼。
“岑侯爷你收了谢贼多少好处!我可怜的秋儿啊——”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谢贼借着漠北探子案打击异己,请皇上明察啊!”
皇上不紧不慢掀开眼皮,身子向前微微一探:“孔少卿,你是受害人,又和谢指挥使一家子,他查出皇亲要害你,还擅自把她杀了,你觉得朕该怎么办?”永安帝故意把“皇亲”说得很重。
宁远伯赵亭是皇帝的远房兄弟,皇亲指他妻子贺兰秋。三皇子一听,肥嘟嘟的脸突然黑成个煤球,低头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喘。
“但凭皇上处置。”孔笙神色自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大半年下来,你二人似乎还是不睦。朕做主,把这婚事取消了如何?”
皇帝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打量当事人,被晾在当场的文武百官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孔笙再也从容不下去,正要一口回绝,就见谢凌扑通跪地说道:“但凭……”
“臣以为不妥!”
居然是岑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他看去,只见他继续说:
“外人会闲话孔少卿冲好了自己的病就不仁不义过河拆桥,孔家世代清贵,又是我朝的开国股肱,一旦名声受损,几代文国公、太夫人那里就颜面无存,信誉扫地了。”
“还有,紫光阁里还挂着孔笙外祖勇毅侯的像,这要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大晟以仁孝治天下,还请皇上三思。”
噎得崇安帝半晌说不出话,他这亲外甥已经不止一次让自己下不来台。
“罢了罢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也只是说说。不过谢凌既然被你们弹劾,朕也不能偏袒,先停职待查,差交给魏都,等结果出来再行处置。退朝。”
谢凌把魏都叫走交接工作。
出了太和门,孔笙故意不上自家马车,他腿没好利索,走起路来又慢又费力,还时不时回头瞧,走了小半个时辰刚到午门。
“你们先赶车回去,我在这歇会儿。”
“公子您快别装了,车上等谢大人吧。”一家中小厮机灵得很,不和他装傻充愣。
孔笙冲他不好意思一笑:“锄强扶弱,锄强扶弱哈,你谢大人现在白丁一个了,我不能那个过河拆桥,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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