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且浅

　　白露回覆雨院的时候，南琦姰刚小憩起来。
　　“外面都挺好的，楼里窝窝头打点着呢，老爷都夸奖说做的不错。妖歌姐姐那也一切正常，还唠叨最近国考开始了，什么消息都是围着这个聊，没什么意思。但逍遥公子和钱公子都顺利通过前两轮，这几天就第三轮了，发挥一直很稳定，成绩上殿试没问题。”
　　白露边打开从楼里包回来的好吃的，边给南琦姰更新情况。见她情绪不好，安慰道：“没事的小姐，师父在那边会更快乐的。”
　　“我知道。”南琦姰说：“我不是因为师父。”她心情复杂，斟酌半响才开口道：“卿家人想把师父去了的锅甩给我，本是要罚的，但卿许安说他相信我？”
　　“哎呀，那不是很好吗？说明姑爷明事理啊，还得谢谢他替咱挡了不必要的麻烦。”即使对于私自纳妾有微词，但白露一码归一码，做得对的依然不吝惜赞赏。
　　是挺好的，南琦姰想说卿许安一直都挺好的，所以才踌躇。那个人从任何一点上，自己都挑不出毛病，至今为止的一切都可以有合理解释。但他也没错，自己也没错的话，是怎么落得现在这样，有些进退两难？再思考，或许是师父的死刺激到自己，这回她很快找到答案。
　　“是与我的理想不符。”她期待的婚姻不是这样的。尽管卿许安是个好人，但某些方面的“迂腐”和“刻板”，以及他不喜欢自己这件事，造成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南琦姰再一次后悔了自己的草率。
　　“小姐？”
　　“我想与卿许安和离。”
　　“啊？但是离了婚的女子……”白露想说这样对小姐不好，但她看南琦姰一副看淡看开了的样子，又想起师父曾经讲冬华神女与文人的浪漫爱情，于是闭了嘴。如果现在的姑爷不能带给小姐幸福，那不如离了。“不管怎样，我可是不要再跟小姐分开了。”离吧，带着我就行。
　　南琦姰终于露出些笑，两人开始吃起饭来。
　　计划是等过了丧期就提，正巧卿家人对自己多少有不满，本以为会很顺利。或者，假若卿许安不允，还可以闹他个人仰马翻，惹全家都不开心，强制休妻。可惜，遇到个难以破解的状况，卿萋萋有孕了。这种时候，不论怎么闹，卿许安都不可能休妻，卿家也不会允许和离，对怀胎不吉利。
　　“这又哪儿来的风水先生乱说话。”南琦姰头大，感觉美好的生活离自己又远了一些。
　　唯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卿家觉得这是喜事，一举冲散老佛爷离世的悲伤。家中前后门又可以正常开放，说“散阴”。
　　南琦姰懒得吐槽“封建迷信”，也不想说这群人简直在给师父添晦气，她只觉得又能自由活动了，那便再忍个把月。等卿萋萋生完孩子，出了月子，这家人可以放自己真正快活了再说。
　　被关数十日，再到街上，南琦姰觉得空气都新鲜许多。第一件事是去楼里露脸，还跟着到城外农庄进了货。
　　“少东家，好些日子不见啦。”叔伯们依旧热情。南琦姰与他们攀谈，询问近况。这些热络地交流让她感受到活着的喜悦。
　　忙了半响稍有疲惫，打算去一旁歇着等。往田外头走时，南琦姰似乎又看见草垛后有人。只是这次，他没有被卡住。
　　“又是你。”
　　仔细看，这人高八尺却一副孩童长相，眉眼弯弯得，似是有喜事。他把两根食指都堵在嘴前，说：“嘘。”然后招呼南琦姰蹲下。
　　草垛那头被人为挖出一个洞，里面放着一枚蛋，此时正有破壳的迹象。
　　南琦姰陪他一起蹲着，蹲麻了就坐下，百无聊赖地等。小鸭子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完全出来，给那人高兴坏了。他小心翼翼把鸭子捧出来，献宝一样给南琦姰看。
　　“人说小鸭子第一眼看见的就认做娘亲，你得对它负责。”
　　“嗯嗯，我会照顾好它的。”那人问南琦姰鸭子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要注意的，该怎么做好合格的娘亲，给南琦姰逗乐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
　　好名字，南琦姰没法跟一个痴儿吐槽，只能接受，所以笑着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要注意什么，但可以帮你问问有经验的伯伯。”
　　“好呀好呀，谢谢姐姐。”
　　刚要站起来的南琦姰又踉跄回去，怎么她这一两个月扮相退步了吗？为了以防万一，她说：“怎么不叫哥哥？”
　　“嗯？为什么是哥哥？小白有哥哥，不是你。”
　　明白了，他只会管亲哥叫哥哥，那看来不是自己扮相的问题。心下了然后，南琦姰也更随和，准备拉小白去找有养鸭经验的人。
　　“住手！放开我弟弟！”
　　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吓得南琦姰下意识缩了脖子。那人面容与小白有四五分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弟。不过哥哥面相更有棱角，不似小白圆润。他焦急跑来，打掉南琦姰的手，把小白护在身后，似乎南琦姰是什么吃人猛兽。
　　“你是什么人？”人群闻着响过来，白露看到南琦姰被打，气得上去要与小白哥哥理论一番。
　　要不是小白的“哥哥，她不是坏人”和南琦姰的“算了，不必与他计较”拦住，这俩爱护心切的人怕是要打起来。
　　回城路上，白露还在抱怨：“那是什么凶暴的恶徒，擅自闯入别人田地不说，居然还敢动手，真是无法无天。”
　　“也是护犊子嘛。”南琦姰不以为意，但很为白露替自己不平的心情感到高兴。她宽慰道：“如果是我看到你被不明原因欺负了，我也会像他一样着急的。”
　　说起来，拜托卿许安帮忙找的证据，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等回到卿家，站在门口的不是念叨着的卿许安，而是一位嬷嬷和不认识的下仆们。
　　“少夫人回来了。”嬷嬷带大家整齐请安，叫南琦姰和白露不明所以。
　　“奴是随老佛爷的，如今守完陵回来，有话传达给您。”
　　言简意赅的讲：首先按照卿家的规矩，师父身为女子，尸骨不得入主祠，但因生前与文人有约，所以两人已用衣冠冢形式合葬，叫南琦姰放心；其次郊外有处别院，栽竹成林，幽静雅致，名义上是卿家财产，但地契为私有，赠与南琦姰；最后老佛爷常觉覆雨院人太少，缺场面，所以将旧部都归到南琦姰名下，任意使唤。
　　眼瞧着空旷的院落，突然整齐站满两三排人，略显拥挤起来。
　　“我也用不了这么多人……”这是师父的好意，但南琦姰觉得没必要。况且，她要走了，也不好叫这群人届时被连累。
　　“少夫人放心，以往老佛爷也爱清净，您看她出门走动也都不爱带人。平日大家给打下手，作杂务，绝对安静仔细，帮您各处都妥贴了，不打扰，也不叫人挑出错。”
　　嬷嬷是体贴的，很容易带来好感和亲切，但南琦姰确实不需要。她左右为难，不想拂长辈面子，也不愿意给人带来麻烦。
　　“那这样吧，因为我这里确实事少，平日白露和钰荷都够，要是再留下一两个帮她们分担也是好的。但郊外院子定是比我这更大，长久不住人会散福气。你们剩下的商量着，一些去其他主子那，另一些去别院吧。算是帮师父继续照顾家人，也守护好她的院子。”
　　“还是少夫人周全。”看人如此为老佛爷着想，既谦逊又大气，嬷嬷心里也好受。留下两个手脚利索、聪明伶俐的，嬷嬷带剩下人行礼后离开。
　　钰荷回来后，水都没喝上就被塞了两个新丫头。她被白露的“我蠢笨，不会教人，也不知道给她们怎么安排，小姐说该要交给你才对”击中心坎，感觉曾经掉价的地位似乎又回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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