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宰干部交往的第三天

　　那是与六眼一同被记载于咒术界典籍中的传说。

　　金色的虹膜是它的象征，那远比六眼更加非人的色彩所带给这双眼睛的是更加骇人的力量。

　　传说中，那是能够看穿凡人命运的眼眸。

　　最初用这双神明之眸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是千年之前的一位神官。贵族和术师们为他在平安京的内建起了巨大的神社，以无数的财富交换神官对命运的一句断言。

　　传说故事当然不是这样平淡。

　　被供奉的神官在外出游历时遇见了那位拥有着交换术式的术师。

　　术师杀死了神官，掠夺了这双眼睛。而受过神官恩惠的咒术师们因此发起了对术师的围剿。

　　那几乎成为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强大的术师和咒术家族的战争。

　　在故事的终末，被围剿的术师用那双眼睛作为交换，唤醒了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明。

　　这才是传说的全部内容。

　　平井栗央能在术式未觉醒的最初被确立为加茂家的继承人，依靠的就是那双和传说中的神官别无二样的眼睛。

　　知晓那双眼眸存在的术士们以为她拥有着神官的血脉。

　　平井栗央用杯子挡住了唇边的笑容。

　　但很可惜，她并不是。

　　跟随着雪夜中的鲜血所唤醒的，不仅仅是诅咒一般的术式，还有那个麻烦的神明。

　　她不是故事中怀玉而死的神官。

　　她是掠夺珍宝的恶人。

　　就像是命运的轮回，掠夺珍宝的恶人最终也因怀玉而死。

　　她只不过比那位神官，多了一份诅咒般的幸运。

　　·

　　“所以……栗央现在是没办法控制这双眼睛吗？”家入硝子盯着那双奇特的眼眸看了一会儿，脸上是压不住的好奇。

　　她看上去真的很想越过桌子，凑到平井栗央面前好好看个清楚。

　　“差不多吧。”平井栗央含糊地带过这个问题：“术式觉醒之后，就没办法控制了。”

　　“或许是因为神官的诅咒吧。”

　　她难得开起了玩笑：“毕竟拥有着这种术式的我，大概是那位恶人术师的后人。”

　　“被神官讨厌也是理所应当的。”

　　骗人。

　　五条悟盯着平井栗央眼睛中流动的咒力，有些气闷地看着她对硝子流露出的笑容，却没有出口反驳。

　　六眼非常清楚地看到，在使用这双眼睛时，平井栗央身上的咒力向上流往了虚空。

　　她分明是在用咒力向什么东西交换这双眼睛的使用权。

　　和小时候的秋不同，名为平井栗央的少女已经失去了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变得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五条悟垮着小猫脸，不满的情绪在平井栗央的笑容中泄气一样地消失了。

　　她看起来很高兴。

　　说起自己失去的这份力量时，前所未有地高兴。

　　搞不懂。

　　真奇怪。

　　白毛DK蜷缩起双腿，用那双六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平井栗央。

　　“那么，栗央能看到我们的命运吗？”夏油杰捧着热茶，想起了那个传说。

　　传说中的神官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拥有了占卜的力量。

　　命运和未来，哪怕是夏油杰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句提问打破了从昨天回来后他身上一直萦绕着的沉郁气息。那双狭长的紫色眼眸微眯着，看向平井栗央的样子难得与他身侧的五条悟一致。

　　“只能看到一点儿……”平井栗央喝了口茶，关于这里倒是没有说谎。

　　或许是因为掠夺眼睛所带来的诅咒，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无法很好地使用这双眼睛。

　　小时候她能和六眼经常见面，也是托这双眼睛的福。

　　同样都是年幼的家族继承人，同样都是无法压制眼眸力量的小孩，比五条悟要年长两岁的她，尝试过更多加茂家所搜寻的办法。

　　两家定下的那个婚约，与其说是联姻的意向，倒不如说是共享压制眼睛情报的约定。

　　在他们成长到能够使用这份力量之前，用这种束缚将他们俩绑定在一起。因此无论加茂家还是五条家，不想失去自己珍贵的继承人，就只能将尽力搜寻的资料共享。

　　和看到了太多咒力流动的六眼一样，平井栗央记事起就常常因为那双眼睛所看到的太多未来而高烧不起。

　　年幼六眼的状况随着他年岁渐长逐渐好转，平井栗央却越发严重。

　　更加纷杂的命运线像是勒住她脖颈的蜘蛛丝。

　　离家前的那一年，她的状态已经几乎差到了夜夜高烧。如果那天没有被杀，不将那双眼睛交出去，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平井栗央注视着夏油杰，露出了一个微笑。晨光中，她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故事中噬人的精怪。

　　“夏油同学想要知道吗？”

　　“关于你的命运。”

　　·

　　“不要——”

　　夏油杰的怔愣被五条悟拖长了声调地拒绝打断。

　　白发DK半个身体都趴到了桌子上，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横在平井栗央和夏油杰之间，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他睁着那双漂亮的六眼和平井栗央对视，苍蓝色的眼眸中是明晃晃的拒绝。

　　“要是看清楚每个遇到的人的命运，那人生岂不是太无聊了。”五条悟微微晃了下脑袋：“这不是栗央你自己说的吗？”

　　平井栗央的眼眸在一瞬间褪去了金色。

　　她看着五条悟挡住夏油杰视线的样子，轻轻啊了一声，垂下了眼睫。

　　“我知道了。”

　　看起来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

　　平井栗央放下了茶杯。

　　要是夏油杰死了，他大概会很难过吧。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鼓着脸的五条悟。

　　会哭吗？

　　平井栗央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应该不会吧。

　　真的很难想象，那双六眼为谁落泪的样子啊。

　　“那么，”她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今天也是休息日，要去看医生吗？”

　　平井栗央在三人一下子瞪圆了的眼睛中自然地晃了下手机：“昨天不是申请了心理医生的费用吗？我顺便预约了之前认识的医生看诊。”

　　“刚好今天休息，要一起去吗？”

　　已经提前预定好今天日程的前社畜假装没看到对面三个问题儿童僵硬的笑容，她抬头看了眼时钟：“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在那附近吃个午饭。”

　　昨天只以为申报这项费用是在气咒监会那群老爷爷的三人组：……

　　最后还是被抓去看心理医生了。

　　原因是蓝眼睛猫猫先被抓到，不敢反抗的猫猫毫不留情地将挚友给拖下了水，最后连试图用研究咒灵逃脱的家入硝子也被两个遭殃的DK给一起拽出了校门。

　　以上，就是为什么东京高专问题儿童三人组会在午餐时间后，排排坐在了东京某私人医院的诊室当中。

　　唯一让他们感到欣慰的大概就是，平井栗央自己也以身作则地坐在了距离三人一条走廊之隔的诊室里。

　　她所要拜访的人是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一位年近半百的女性医生。

　　“好久不见了，加茂小姐。”

　　戴眼镜的女性医生微笑着打量着自己许久不见的病人，她翻开从档案中抽出的病例，简单地回顾了一下上次的治疗过程。

　　“看来您最近过得不错。”

　　医生的目光停留在记录的日期上，想起她进门时的状态，轻轻感叹了一句。

　　平井栗央知道，那是三年多以前，她加入港口Mafia前的最后就诊日期。

　　那时候她还在东京工作，虽然已经改了名字，在医院档案这边还是留下了加茂的姓氏。后来她前东家倒闭了，在受邀前往横滨的前一天，她来这里做了最后一次治疗。

　　至于邀请她的人啊……平井栗央想起了那位言行总是格外出挑的干部。

　　最后见面的时候他说工作很危险会死。

　　没想到真的死掉了。

　　还真是倒霉。

　　平井栗央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中扬起一个轻快的笑容：“之前因为换了份工作，所以搬家去了横滨。”

　　“现在回来是准备在东京读书的。”

　　“因为刚巧认识的人要来看医生，所以想说顺便来见见院长。”

　　她将之前路上买的和果子放到了院长的桌子上。

　　“希望您能喜欢。”

　　院长微笑着收下了那份有着漂亮包装的礼物：“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啊。”

　　“真是太好了。”她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茶具和茶，看向平井栗央的眼珠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尽温柔的色彩。

　　“因为加茂小姐之前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

　　“当初接待您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有，‘居然连看医生都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这家的大人真是不负责任’这种过分的想法。”

　　院长的面容被茶水的热气缭绕成了一片朦胧。

　　“感觉是我这种多管闲事的阿婆会有的念头。”

　　只有她的声音在平井栗央的耳畔越来越清晰。

　　“不过，就当是阿婆才会有的想法吧，”朦胧的水汽中，发丝夹了白的女性医生笑着感叹：“您现在能有朋友陪着真是太好了。”

　　平井栗央怔怔地看着她。

　　朋友吗？

　　她垂下眼，想起了五条悟睁着蓝眼睛挡在她和夏油杰之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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