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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对劲。
“不对劲。”
裴玉泽难得见黎寂一脸严肃,不由得也有些警惕。
“怎么了?”
“车夫停车!”马车应声而停。
黎寂撩开帘子,四处观望。
一股阴风顺着缝隙落到了裴玉泽脸上。
安静得过分了。就算是在冬日的荒野也太过安静了。
黎寂判断了一下,心沉了:“昀璧鬼市。”
裴玉泽不明就里:“我们到昀璧了?”
“差不多,就在周围。”
他一时没明白黎寂说的话:“鬼市?这是什么?”
黎寂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抽出一张黄纸用随身携带的朱砂迅速地画了张符递给车夫,并嘱咐了什么。
他又看了看裴玉泽,像是思索了一下,先是皱起眉头复而松开。
“传说而已——不过是真的。已经多年不现世了,今年真是不走运啊。”他并拢两指重重地在裴玉泽双眸上抹了一下,裴玉泽只觉得痛感顺着眼睛流动到了四肢百骸。
他难以睁眼:“——这是什么!?”
黎寂轻柔地抚上他的眼,裴玉泽听见他说:“放松,一会就好了,给你施了术,一会看见鬼不要举止太异常。”
“咱们进了鬼市了,你一会不要乱说话,如果我说了什么你就附和我就行了。万万不能出手,小心将你的魂勾走。”
裴玉泽心颤了一下:“……你、你确定不用给我画一张符吗?”
他听见黎寂闷闷地笑,胸腔震动,惹得他半边身子都酥了。
“放心好了。”他引着裴玉泽的手放在胸前的血玉上,“你可是有龙血庇佑呢。”
龙血?龙血!黎寂说他带着的血玉是龙血?
黎寂幽幽地:“有些神话怪谈并不只是异想天开。”
“天上地下仅此一滴的真龙之血。”
裴玉泽稍稍回过神来,他记得,黎寂曾说这是他的贴身之物。
芥子宫、鬼市、龙血……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
“走吧——”是对车夫说的。
“多少有点麻烦,不过保住你的小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坐在马车里,裴玉泽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觉得他们好像进入了闹市,周围熙熙攘攘,来往人群络绎不绝。这时,他突然瞪大了双眼,近乎失声。
“一个人”凭空出现在车里,他肚子上破了一个血窟窿,却没有一滴鲜血落下。
黎寂安慰的捏了捏他的手。
破肚鬼像是疑惑的歪了歪头:“两位公子是新魂?怎的不下来逛逛,鬼市可是二十年未开了,你们兴许是不知道,这儿可有趣儿呢。”
黎寂状如平常,他笑了笑:“我家弟弟刚活,胆子小的很——这不,害的在下不得不冒着风险雇了个赶魂人。”
鬼用力嗅了嗅:“咦?真是。赶魂人倒是不多见了——”他又凑上前仔细地来回看着二人像是想证实黎寂所言非虚。
“倒真像是兄弟。”他撇撇嘴,“呿,我还以为是个装鬼的活人呢。”
他骂骂咧咧地走远:“害老子浪费这么些功夫,又没得吃……”
裴玉泽全程半身躲在黎寂身后,配上一张病恹恹的脸倒真像一只新生胆小的小鬼。
“这是……”
黎寂示意他不要开口,他凑在裴玉泽耳后轻声道:“不要说话。”多说多错,不能保证没有恶鬼在听墙根。
黎寂刚才画的符并不能让人看见鬼,因此自作主张将车夫称作“赶魂人”到也说得过去,普通小鬼看不穿的。
昀璧鬼市……为何如此巧合的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现世了?若说是与自己没有关系,黎寂是万万不信的,只是,他并未做什么啊?
糟了!
黎寂还是没能来得及,马车停了。
玉冠华服的青年坦坦荡荡地拽下车帘。他手执一墨色铁扇,邪肆一笑:“呦——我们不可一世的斥潋王殿下什么时候也学会装死人避事了?”
明显的来者不善,裴玉泽却意外地发现黎寂一改先前的戒备,显得有些懒散。
“谷雨。”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来人气急败坏。裴玉泽一愣愣的看着他光速变脸,不可谓不面目狰狞,更甚上蹿下跳。他被这反差闹得有些无言以对。
“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谷雨,别闹,你来干嘛?”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说着就舞着铁扇袭来。
黎寂像是习惯了他的行事。多是——雷声大雨点小。他虚虚的接了下来:“在鬼市呢,没人要陪你造作。”
那人变得气鼓鼓的。为什么是气鼓鼓呢,因为裴玉泽着实觉得他没有真的恼火——甚至是有些委屈。
“哼,你这新欢旧爱的,快活的很啊!”
黎寂无奈:“你哪里看出我轻松了?你快些别作了,鬼市不是好玩的。”
那人狠狠看向裴玉泽。
裴玉泽:“……您哪位。”
“你小子不认得本王!你是瞎了吗!啊啊啊啊,我杀了你黎寂!”
黎寂受不了,他觉得他要短寿:“这位是荓翳君。如你所见,他并不乐意让人叫他谷雨——要我说还是谷雨好听……”
“我看在这小孩的面子上才不揍你,你再叫一声‘谷雨’我真不客气了!”
黎寂:脑仁疼……
“谷雨”之名确是没有耳闻,不过“荓翳君”的尊号可是如雷贯耳。四大魔王之一,功法诡谲处事阴邪,多年来偏安一隅,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行事宗旨,常年隐居、啊不是,明居澜沧一带。
怎么?竟与黎寂关系匪浅吗?裴玉泽心里没底。
今天的种种事件冲击了裴玉泽短短十六年的世界观,他现在觉得无论再发生什么离谱的事他都能消化了。
“……好啦小君上,你没把我们的车夫怎么样吧,我们还指着他回家呢。”
谷雨瞪大了眼睛:“我会欺负一个一点内息都没有的凡人?!”
黎寂:……
黎寂轻咳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谁料他更生气了,黎寂觉得他有好几次险些破音。
“我为什么来?你说我为什么来!要不是你这个狗东西到处乱窜,你觉得本王会现在才逮到你吗!”
黎寂叹了一口气:“你找我做什么,你就好好做你的魔王,咱们终究不是互相纠缠的关系——”
裴玉泽:?
这说的什么话?
他终是看不下去了:“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黎寂一头雾水:“怎么了?”
谷雨冷笑:“我看你就一辈子稀里糊涂的混过去得了。”
然后谷雨突然变了态度,凑到裴玉泽身边:“弟弟乖,过不下去了就来找哥哥。那个老头子是靠不住的。”
裴玉泽突然反应过来:黎寂那随处撩骚的本事是天生的?
登时气的就想甩他两巴掌,让他说说清楚还冲多少人说过那些模棱两可的混账话!
谷雨一脸惋惜的看着裴玉泽,让他不明的汗毛倒竖。只见谷雨潇洒地一甩袖子从腰间抽出一片竹片扔到裴玉泽手里,道:“哥哥罩你,有事捏碎了。”
裴玉泽慌忙接住,看了看黎寂。黎寂自然对谷雨放得下心,让裴玉泽好生收下了。
“多谢君上。”
谷雨摆摆手:“得了,”回过头面向黎寂,“该您老人家出场了,本王已经在这鬼市晃了足有三天三夜了。”
不得不说黎寂身边都是一群奇葩人物,合着您是出不去了啊!
谷雨打了个响指,马车霎时间又动了起来,接着自觉地坐下了。一时间没有人吭声,裴玉泽正奇怪,想起荓翳君独特的功法便心下了然。
刚刚显然是谷雨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马车内的时间流速,让三人独立在封闭的空间。
因此现下又是要回到身处鬼市的状态下了。
黎寂状似安稳坐着,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马车外的状态。在此处,他也不能完全保证一路平安。世上三大鬼市,其中规模最大、阴气最重、邪祟最多的便是这昀璧鬼市。他不是第一次误入此地,但这次的确是最措手不及的一次,另有两位倚仗自己的小朋友需要照顾,的确是有些有心无力。他大可以用驭鬼术一了百了,只是这样的话,与两位小朋友就有些说不清楚了,他宁愿冒着风险死扛。
他还是动了一点手脚。
他知道,即便以谷雨的功力也不足以看出破绽。
裴玉泽与谷雨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见的灵压,只听黎寂出声:“闭眼!”等他们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出了鬼市。
出来得简直顺利的过分。
黎寂显然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解释道:“刚刚的灵压便是界壁,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那我的眼睛——我现在还能看见鬼吗?”
黎寂摇了摇头。
“你能看见鬼?”谷雨瞪大了双眼,“真假?我都只能隐约感觉到!亏得我的功法,要不然本王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裴玉泽有些意外:“不是我,是黎寂。”
谷雨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我说呢,看着你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嘛……好久不在江湖上转悠了,还以为本王的修为已经不够看了呢——还好还好……”
谷雨一直小声嘟囔着,裴玉泽听不清楚,但看他的语气也知道自己是叫人家看扁了,强忍着树立自己的形象。不过,这么一说——裴玉泽偷偷地瞥了一眼黎寂,他倒是魔王中公认的佼佼者啊。
黎寂感觉到了裴玉泽的目光,转身问:“怎么了?”
裴玉泽微笑着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是表达“没什么”还是“不告诉你”。黎寂放弃了询问的念头。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谷雨:“你干嘛来了?”是问之前被打断的话。
谷雨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来,一撇嘴:“得了,没事了。本来听说你在谨州,怕孟其的事牵连你,这才过来打算帮帮你,没想到——唉,反正你既然没事了,小王我就撤了,澜沧过来太麻烦了,懒得管这儿的事——回去了!”
黎寂想了想:“行吧,也是难为你了,回去记得别老运功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你老实待着。”
谷雨一摆手:“得得得,我这纯属热脸贴冷屁股,您家走吧!”
他突然一跳出来还把车夫吓了一跳。
边走还不忘了嘚嘚:“这可好,温香软玉,红袖添香——”
裴玉泽简直没明白这人冒出来干什么的,把人家捞出来就跑了。
“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黎寂被裴玉泽阴阳怪气的调调逗得咯咯直乐,好一阵才缓过劲:“这谷雨可不是一般人——”
裴玉泽没什么好脸色:“那不然呢,人家魔王好吧!”
“诶呦,你这崽子还看不上人家,好歹还给了你个符呢!你可别看他那样就小瞧了人家,能在污糟的魔道混成魔王可不仅仅是能打。”
眼瞅着黎寂还给他说好话,裴玉泽气这就上来了:“本公子还没问你呢,他是您老人家什么人啊?要他跟你那么说话!”
黎寂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莫不是吃醋了?
他心里一乐:“合着是吃味了?他在我眼里就是个闹腾的小朋友,当年也是悬得很,正碰上皇家湮灭,他趁乱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登上王位,我碰巧帮了他两把,他心宽的很,我行我素惯了,想来是将我当成他的救命稻草、精神支柱了罢。多的,便是再没有了。”
荓翳君即位时正值弱冠,现在也已二十有三了,他在黎寂眼里是小朋友,那裴玉泽天天被他“小崽子、小崽子”的叫着岂不更是没被放在心上?不想了,裴玉泽心塞。
“老板,这就到弥江了——顶多还有半日。”车夫适应能力极强,显然已经把刚刚那个凭空出现的人消化掉了。
弥江之上芥子宫。江北昀璧,江南日处,芥子宫正在江上。
不过裴玉泽并不清楚所谓“江上”是何意思。江上江上,难不成凭空飘着个芥子宫?没听说弥江有江心岛啊?
“行,麻烦您先进昀璧城吧!”
裴玉泽倒也没有真生气,此时也不计较了问他:“去昀璧做什么?”
黎寂拨拉了一下裴玉泽的刘海:“宝子你想想,本座可是好些年没回家了,我那小破宫可不像揽月岛、白林山那般人丁兴旺。回去,便是断水断粮,你是想让咱俩饿死在仙宫?”
裴玉泽眼角抽了抽。抛开缥缈的仙宫,他们总要面对现实问题,宫是仙宫,人可不是仙人!不吃饭仍然会饿死。
不知是不是为了哄他,黎寂之后一直半搂着他,时不时的拢紧他的裘衣,做尽亲昵之态。
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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