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与此同时，对嫌疑人的审讯也没耽搁。曹军和宁鑫挨个审问了那些员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了一份材料。可是局长早有交代，不让给江淮生看。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小汪这个八卦小能手在，笔录大致都背下来了。
　　江淮生喝着郑丫头的汤，听着小汪一字一句地汇报——
　　据嫌疑人交代，那些各式各样的毒品和致幻类药都是给VIP客人们准备的。
　　酒柜的VIP门槛比一般夜店高。在这儿想成为VIP不但要一次性消费十万以上，而且还得有两位以上的资深会员介绍。不过一旦进了这个门槛就能享受很多“高级”服务，比如定期各种演出赠票，预定那些小包厢之类，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给客人提供各种特殊服务和善后工作。简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这儿可以给有需求的客人们“组局”。
　　随后，技术人员在经理办公室的电脑里也找到了一份贵宾名册，证实了这个说法。
　　“按说，如今咱们绿城的禁毒力度已经很大了，他们居然还敢顶风作案，胆儿可真够肥的，反正参与审讯的兄弟们都直呼‘好家伙’。”汪洋撇撇嘴，顺手拿起小郑丫头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惹得小郑直瞪眼。
　　胆儿肥一定是有原因的，江淮生心想。酒柜敢这么干肯定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按说娱乐场所每年检查那么多次，为什么之前查不出问题。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查出这些东西都是从什么渠道进的货，供货人是谁了吗？”
　　汪洋摇摇头“经理说这些事都是老板助理在管的，需要进货的时候他只负责上报，过一段时间东西就能用快递送过来。”
　　“那这个老板和助理都是什么人？”
　　“没错，这就要说到这个案子最离谱的地方了！”汪洋一拍大腿，学着说书人那吊胃口的腔调，江淮生斜了他一眼，他这才又继续说下去
　　“经理压根就说不清楚老板是什么人。只知道老板姓赵，是京津人，据说手底下很多产业。这个赵老板半年才来绿城一次，也只是查查账目，听听汇报而已。平时有什么事经理也不能直接跟老板请示，只能跟一个姓何的助理电话联系。包括让张远在酒柜住下，也是何助理下的命令。”
　　“工商税务那边查了吗？”
　　“当然查了，是宁哥去的。工商那边显示酒柜这家店开到现在，已经被转手过好几回了，老板换了三四个，只不过名字一直没变而已。最早的老板是本地一个做水产生意的，后来这人生意做赔了，又把酒柜卖给了一个做房地产的，唉，反正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五年前，酒柜被一个叫“泛舟娱乐”的集团买下了，之后就进行了重新装修，但名字还是没换仍然叫酒柜。”
　　江淮生点点头“那这个泛舟娱乐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集团下属有七八家夜店，KTV，都分散在全国各地。集团资料上显示的法人叫赵吉，京津户籍。那边的公安已经配合咱们传唤了他。结果发现这个赵吉就是个京津郊区的农民。五十多岁一老头子。到了公安局是一问三不知，连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法人这件事都不清楚。后来听说可能要因为这个事坐牢，开始一哭二闹起来，说自己曾经把身份证借给了远房侄子用过，具体侄子拿去干什么了他也不知道。后来那边查了他的出行记录，发现这个人已经好多年没离开过户籍地了。他肯定跟员工口中说的‘赵老板’不是同一个人。”
　　“就这些？”
　　汪洋摊手一个无奈的表情。江淮生的眉皱起来“那也就是说抓了这么些人，一个关键人物也没有？张远的来历，也一概不知道了？”
　　“可不是嘛，那个所谓的远房侄子，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在哪儿，这都一时半会没法查证，只好拜托那边的同事给留意着。还有运毒品的快递从什么地方发的，运单上的地址肯定是假的，也都得花时间一点点追踪。反正目前情况就这样，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常副队来上班了”
　　江淮生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像就是你醒过来的那天吧，他就归队了。现在调查这些都由他负责了。我想，常副队大概也是听说你出了事，他担心才回来的。”
　　汪洋看了看江淮生的脸色，见江淮生没表现出什么不快，这才又继续
　　“其实常队这个人吧，人挺好的，能力也强，有他在队里，大小事都能解决，头儿你也可以安心在这修养两天”
　　“嗯，我知道”江淮生点点头，心想怪不得局长一点也不让他插手案子了，原来是有替班的了。
　　其实听到常青归队他还挺高兴的。常青本来就很有能力，队里的人也服他，现在案子一时半会儿还没进展，自己在医院里干着急也没有用，有他盯着总是能安心点。
　　想法是好的。可问题是江淮生忙惯了，实在不习惯这种整天一个电话也没有的日子。人闲下来了脑子也闲不下来，只好不停地琢磨事儿。
　　他虽然被张远捅了一刀，还差一点挂掉，可这其中多少有被偷袭的成分，如果是正面袭击他觉得自己不至于这么惨。好歹也是蝉联过三届公安系统大比武冠军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放倒？！
　　不过张远的这种身手确实不简单，他从前只见过一个类似的。那是做卧底的时候，当时跟在缅甸大毒枭身边一个黑瘦的东南亚人就是这样。后来听说那人是个暗网很有名的杀手。如果张远也是这样，那他出现在绿城，到底是为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杀自己。他是三月底才到的绿城，可张远早在去年就来了，他一直以猎鹰安保随卫的身份隐藏着，如果不是因为珠宝案暴露了，也许他会一直使用这个身份来完成某种目的也说不定。他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是 “赵老板”吗？
　　“赵老板”又是什么人？
　　张远又为什么要杀他？难不成是报复自己破坏了他的身份？
　　简直头疼。

　　所有的线索都纠结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头绪。但是他总觉得，只要自己能抓住某个关键的“线头”就可以解开全部。只是他还没找到那个点。
　　说道点……他忽地想起一件事，
　　“汪洋，把你兜里那个记录本给我用用，还有笔”
　　“哦，好”汪洋拿出来递给他，江淮生用缠着绷带的手费劲地拿起笔开始在本子上画，
　　汪洋看着实在有些心疼“头儿，你这手还没好，不方便，想画什么我帮你吧”
　　江淮生摇头，努力地画着，画几笔停下来想一会儿，再画几笔，自己看看，觉得不对又撕掉，就这样反复撕了四五张纸，改了很多次，才觉得像那么回事了，把本子递给汪洋。
　　汪洋拿过本子，横过来竖过去看了半天
　　“头儿，你这画的是什么呀……是朵花？”
　　江淮生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我画得可能不是太像，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你拿回队里去查一查，看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又或者是什么标志之类。”
　　“哦”汪洋点头，内心疯狂吐槽：这什么玩意儿啊，怎么查啊这？！
　　这个图案是当时两人贴身搏斗的时候，张远的领口被扯裂，露出的一块刺青。可惜没能看全。
　　是个很奇怪的图案。江淮生形容不出来，但是他感觉那不是寻常的刺青，一定代表着某种意义。
　　汪洋也许说的对，是一朵花，一朵看起来不美丽，反而是有些邪恶的花。
　　对，恶之花。

　　“我说头儿，你能别琢磨了么？医生让你多休息，多睡觉。”
　　汪洋实在受不了了，江淮生想事儿时候眼神直愣愣的，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哦，好好”
　　江淮生答应着躺下了，却又捧起了手机，用不灵便的手指头摁开屏幕，翻了翻又关上了。片刻后又拿起来摁开，重复了一遍。
　　“头儿，你是不是想给南枝姐打电话？想打就打呗！”
　　汪洋早看见了，江淮生打开的是通讯录，里面存的李南枝的手机号。
　　“那个，你也觉得我应该打个电话感谢一下人家？”
　　汪洋使劲点头
　　“可太应该了。人家救了你，你总得谢谢人家吧，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不是犹豫，就是，你看这都八点了，我觉得有点晚，算了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江淮生说着又把手机摁灭了。
　　他连李南枝的微信都没加过，本想发个短信问问她怎么样了，不过他手绑着打字不是太方便，而且又怕她不看短信。想打电话吧，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主动了。
　　还有就是，他有点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已经在医院待了快一个礼拜了，她一个电话也没有。明明自己受伤那会儿她都哭出来了，怎么现在又不关心了？
　　冷不丁汪洋凑近他，“头儿，你打个电话都这么犹豫，是不是有点喜欢南枝姐啊？”
　　江淮生一口口水呛在嗓子眼里
　　“什么什么，你别胡说！我就是觉得有点亏欠她的，没想好怎么跟人家说。”
　　“哦”汪洋点点头，小声咕哝“也是，毕竟人家为了救你，都‘那样’了……”
　　江淮生想起那天的情形，顿时脸色一沉“什么那样，你那天看见什么了？”
　　“啊，不不，我什么也没看见！”汪洋反应过来赶紧摆手
　　（保命第一条，甭管看没看见，一定要说没看见！）
　　“我过去的晚，啥也没看见，真的！我就是说，当时那么危险，张远可是差一点杀了她，为了救你她都没逃走！就这点，换了别人肯定做不到啊”
　　江淮生沉默了，片刻，就听汪洋憋着笑
　　“所以，这个大恩，头儿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 才能报啊？”
　　“你个小兔崽子！”江淮生抬起手想揍他，“别打别打，小心伤口！”小兔崽子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蹿了。
　　江淮生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来，直愣愣看着天花板。
　　汪洋说的好像也不错，救命这么大的恩情，恐怕简单谢谢是不够了。
　　难不成这女人玩的是欲擒故纵这一套？这么多天不吭声，是正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主动联系，然后她好挟恩图报让自己“以身相许”？！
　　江淮生顿时觉的，幸亏自己没冒然打电话过去。
　　所以，这电话不能打。至少不能马上打。他得再等等。等她主动来问自己，这样他就可以恰当又不失礼貌地表达谢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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