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人生

　　黎昕将他抱进胸口，贴紧到没有一分缝隙的身体，像怕被谁抢走似的，一点也不放松力气地抱住，仿佛要契入血肉里融为一体一样，在强有力的拥抱下，坚硬的胸膛传来让人安心的感觉，好像什么也不需要去想，只需要知道自己正在被拥抱，厚实的，温暖的，不可抗拒的。
　　许安宁乖驯的让身体舒展开，每一块肌肉都由冻僵的坚硬变得柔软，像一滩水般在这个怀抱里渗透进去，冻僵的身体慢慢有了对外界温度的感知，对方的体温穿过薄薄的衣料透入自己身上，仿佛骨骼都被温暖了一般。
　　淡淡清茶的味道在鼻息间萦绕，属于黎昕的气息仿佛辽阔的海洋，他许安宁像是平静海面上悠悠飘荡的一艘小船，在这样的空间里无处可去，也哪都不想去。
　　只是明明如此贪恋还是有了些许担忧，被放置在黎昕胸口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往回退缩。

　　黎昕睁开眼看了看，其眼中不言而喻的警告意味十足，仿佛在说：敢把手拿开你试试！
　　许安宁莫名的开始脸红，高热的温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逐渐上升，他与他确实熟悉，熟悉到仿佛相识一生那么久，即使如此，这样像个小动物一样被人抱在怀里的模样却还是不太合适，过于亲昵了，让人有些紧张，带着些说不上理由的焦躁。
　　舔了舔干涩的唇，许安宁小心地道：“手凉，不能放胃上。”

　　耳边的声音低喃，热气喷在耳畔，随着说话的动作依然冰凉的鼻尖碰上了脸颊，突然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黎昕转过头去，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许安宁奇怪的看着他，依然是窝在他怀里的姿势，却因为他的躲避有了些忧虑，不知是不是胃部不适没有缓解，或者是加重了。
　　小心的将手贴在黎昕的胃部，见他没有反应，才慢慢放开胆子不再顾忌自己的手指冰凉，掌心贴着那因为辣椒而产生剧烈疼痛的地方，缓缓的轻揉开。
　　指尖灵巧的在周围轻轻按压，手心隔着衣物紧贴着那处肌肤，缓缓地推出一个又一个周圆。

　　轻柔的力道并没有缓解的效果，心里的慰藉却能让人放松下去，黎昕一动不动，依然抱着他，任由那只手在两人之间仅有的空隙里动作。
　　掌心中握着的腰线细瘦有力，仿佛胖起来是非常艰难的任务，即使他每顿饭都看着许安宁吃下，但怀里细瘦的腰线到今天依然是记忆里的弧度，黎昕的脑海里闪过曾经看到的画面，单薄的身体上布满了青紫伤痕，还有些细小的血口，未愈合的黑紫结痂。
　　突然想看看。
　　想法自然地说出口，黎昕不觉得莽撞，宛如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许安宁的手在听完他说的话后突然停下，随即有了些迟疑，微微扭过头，通红的耳根在几根发丝的遮掩下露了出来。
　　“不想就算了。”黎昕语气平淡，仿佛不想为难他。
　　许安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却不认为他的要求过分，只是迟疑了一会儿，手指在被子里有了微妙的动作。
　　黎昕低头看着，眼前修长的手指在一个简单的转侧间让扣子与锁眼慢慢剥离开来，乳白的纽扣在指间微微停顿，领口一点点分开露出白皙的锁骨，仿佛紧张似地在肌理下微微滑动。

　　完全知道自己的话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但知晓自己任何要求都会被回应并执行的现实依然让黎昕产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愉悦感。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被拒绝的秦向远，可以对别人出手甚至冷酷的青年从不会违逆他。
　　即使要做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很快接受。
　　被视为独一无二的存在的感觉让心中泛起了一股征服感，而雄性天生对征服感无法抗拒。

　　“看不见。”
　　黎昕说，伸手将台灯调到最亮，然后缓缓的揭开了被子。

　　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肌肤很快有了敏锐的反应，细小的颗粒在身上倏然结起，半边身子在黎昕怀里半边在寒冷中让许安宁产生了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错觉，敞开的衣物里白皙的身体因半侧的姿势展露出跌宕起伏的姿势。

　　“应该没有痕迹了吧。”许安宁轻声的说，察觉不到任何危险，亦不觉得将自己曝光在黎昕面前有何不妥，一手往后撩起睡衣下摆，露出细瘦结实的腰背，“这里的应该褪不掉了。”

　　视野里是一道蜈蚣般的伤痕，拇指粗的暗红色肉结突起在白皙的背部，一直延伸到腰椎尾端。
　　黎昕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见过这道疤，那时他身上疤痕累牍，看起来并不突出，而今那些细小的伤痕早已消褪或变淡，周围白皙的肌肤上这突出的一条便格外触目惊心。

　　当时有多痛？黎昕看着那明显锐器造成的伤疤，一声不吭。

　　手指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抚摸上去，手下的身体在碰触的一瞬间颤栗的哆嗦了一下，仿佛惊惧。抬眼看了眼黎昕，许安宁又很快松弛，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枕着他的胳膊，让那只从来安全的手掌在自己身上缓缓摩挲。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许安宁微微眯着眼，之前的惊吓加上奔波了一个多小时才买上药物的疲惫，在手掌的抚慰下渐渐消褪，困顿弥漫上来，许安宁微红着脸身体在黎昕怀里拱了拱，似睡非睡的慵懒。

　　将被子盖上他的身体，黎昕将熄了灯，重新把他抱进怀里。
　　“吓坏了吗？”
　　黑暗中黎昕的声音不大，带着些沙哑，许安宁轻轻嗯了一声，在见到黎昕歪倒在沙发的那一刻惊恐的心情比遭到毒打对拳头和加注在身上的疤痕更为铭刻，似乎倒下的不是黎昕而是自己，那时候不仅仅是害怕可以形容的心情，而是恐惧。
　　“买药的时候在想什么？”黎昕继续问。
　　许安宁抿了抿唇，应该是什么都没想，跑出去甚至来不及等电梯，一路狂奔直到站在雪花飘落的地上才想起忘了换鞋，仅穿着睡裤就跑出来了，幸好黎昕嘱咐过穿好衣服，他才会抓过外套，想到这里许安宁笑了一下，低声道：“还好口袋里有钥匙和钱包。”
　　“药店都关门了。”黎昕说，语气平淡，只有许安宁听得出其中的关心和温柔来。
　　“我说他不开门我就砸店。”许安宁说，“是个老爷爷在看店，一开始被吓坏了，后来见我那样子，很快把药给我拿全了，还给了我把伞……没用上，明天还得给他还过去。”
　　说着话，许安宁在被子里动了动，再次伸手覆上黎昕的胃部，轻轻的揉着，“还疼吗？”
　　“药效起作用了，不疼。”黎昕说，反手覆上他的额头：“你可能会发烧。”
　　“不会，我身体好。”许安宁轻笑着说，“抗压能力强，冻一冻没事的。”
　　黎昕嗤了一声，以示不屑。
　　“真的我不骗你。”许安宁转动着手腕，在黎昕胃部摩挲着，无意中的亲昵，无形中越了界，原先与黎昕还有些隔阂的关系，在这个雪夜的晚上伴随着暖热的被窝消弭无形，赤.裸的身子贴在黎昕身上，无戒心的紧贴享受着背部那道伤疤被抚摸的呵护感。

　　弯嘴铁钳造成的伤痕如何也没想到，若干年后，这处曾经让他晕厥的疼痛，竟给他带来这么多关爱，身体的接触是世界上最诚实的碰撞，神经、细胞、血肉、骨骼无一处不在接受黎昕用手指传达过来的信息，细密如潮水般涌入身体，许安宁不自觉的弓起背部，让身体与黎昕的掌心接触的更紧密些。
　　像只被爱抚的猫。
　　“以后不做辣菜了。”许安宁迷瞪瞪地说。
　　黎昕曲起指节，坏心的在他背部挠了挠。
　　被挠到痒处的许安宁猛然剧烈的扭动起来，在他怀里仿佛一只困在茧子里的虫，被手指骚扰的双腿乱蹬，“哈……别挠……痒！”
　　黎昕索性双腿夹住他乱蹬的腿，一手从背后将他摁在怀里，一手挠在许安宁的腰侧，许安宁挣又挣不开，痒的大笑，一边笑一边反抗，唯一没被制住的手反击回去，挠黎昕。
　　“我不怕痒。”黎昕老神在在，压着许安宁以防他蹦起来，指尖攻击到他的胳肢窝。
　　许安宁受不住了，眼泪都笑了出来，缩成一团发颤的喊，“我投降了……投降了投降了黎先生！”
　　黎昕这才停下手，许安宁软趴着，一抽一抽，半天缓不过气来。

　　黎先生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许安宁又是跑又是吓外加傻笑，终于疲的抬不起眼了。
　　“那道菜很好吃。”
　　许安宁昏昏沉沉地说：“哦。”完全没搞明白黎昕的意图。
　　“困了？”黎昕问。
　　“嗯。”许安宁哼哼。
　　“吃片感冒药预防一下。”黎昕说。
　　“吃了更瞌睡……”许安宁努力睁大眼：“明天早上起不来，我打算给你熬小米粥养胃呢。”
　　“吃。”
　　许安宁慢吞吞的抬起身，拧开灯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药箱，取出感冒药塞进嘴里，就着黎昕刚刚喝过的水杯吞下去，又缩进被窝了。
　　“黎先生今晚占你的床了，我懒得动了。”

　　黎昕本来就没打算赶他走，把人拽回自己怀里，困倦袭来，黎昕想起之间的菜，又说：“我明天还想吃那道菜。”
　　许安宁闭着眼，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就睡着了。

　　黑暗中时间缓缓逝去，睡梦中的许安宁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一手搭上同样睡着的黎昕的腰，梦呓着咕哝：
　　“以后不做川菜。”
　　随着许安宁的动作，黎昕无知觉的调整了下姿势，怀中有物的满足感，让黎昕在梦里张口作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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