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治愈我

　　咖啡店。

　　杜城将照片放在桌上，推至对面人身前。

　　林莀拿起照片，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了杜城一眼，问道:“周总这是？”

　　那张假照片的原图？周寻现在拿这张照片给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沈立羽没跟他解释清楚么？是来兴师问罪？

　　“林经纪不用紧张。”杜城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这件事情的经过立羽已经跟我解释得很清楚了，我这次约你出来，只是想问一问有关于这张原片的事。”

　　“原片的事？”林莀还是不解，“周总想知道什么？”

　　杜城:“这张照片，是林经纪找人拍的么？”

　　林莀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是，是有人发给我的。”

　　“是谁？”

　　林莀还是摇头:“不知道，对方并没有表明身份，不过我猜，应该是哪家娱记的狗仔，所以花了一大笔钱将这张照片买断，周总这张，是立羽给你的？”

　　出于一些原因，杜城并没有点明这张照片的来源，默认了是沈翊将照片交给他的。

　　“那个人是怎么和你联系的？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么？”

　　“当然。”林莀说，“当时这个人找上我，给我发了这么一张照片，说他已经知道了沈立羽的秘密，希望能跟我好好谈谈。

　　“沈立羽私下约见医生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林莀谈及这里，看了杜城一眼，“周总，应该已经知道立羽的情况了吧？”

　　杜城心里闪过一丝疼痛的感觉，点了点头说:“知道。”

　　“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周总这样正派的人，又跟立羽的关系不错，想来也不会做出一些有损他前途的事。”林莀道，“当时那人和我这么说以后，我就提出和他见面。”

　　“见到了？”杜城问。

　　“没有，他说不方便露面，我当时想，可能是许攸明那边的人。”

　　“许攸明？”

　　“周总不认识？”林莀惊讶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说立羽抢了他新剧男主的那个，《密钥》的原定男主，只不过他当时和出演女主角的女星有过矛盾，拒演了，本来也是他自己脑子不清醒，这样自带热度的大IP，主角演技颜值要还都在线，绝对是能爆的，所以我以为是他们那边眼红，才搞出这么一出。
　　沈立羽瞒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被人抓到把柄，我当时很生气，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将这张照片公之于众的想法，反而和我谈起条件来。”

　　杜城:“谈条件？”

　　林莀点点头，她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后递给杜城:“周总可以往上翻翻。”

　　看见那个叮当猫头像，杜城眼色暗了暗，点进去后，发现和找郝三拍照的那个人确实是同一个号。这人的号码他已经让陈哲查过了，号码显示机主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半年前就去世了，显然他不是拿本人的号码给郝三打得那几通电话。事出反常，就必定有妖。可翻看他和林莀的聊天记录，他又表现得非常正常，完完全全只是个注重利益，贪得无厌的狗仔形象，跟他说这是郝三他也信。

　　林莀继续道:“如果不是对家的话，他跟我谈条件，无非是想得到更多的好处，娱乐圈这种事情不在少数，我花钱买下这张照片，也算是和他达成了协议，这时候双方都得了好，一般能够相安无事。后来演变成那样，起初确实是因为我想给沈立羽一个教训，想着反正原片在手上，到时候怎么解释，主动权都在我们自己工作室，只不过赵达明野心太大，想把周总也拉下水。周总也明白的，那个时候，我确实没有什么忤逆他的理由和必要。”

　　杜城笑了一下，将手机递还给林莀:“当然，我明白，人，总是要以自己的利益为重，我也一样。”

　　林莀接过手机，看了眼杜城身前那杯一动也没动的咖啡，问:“所以，周总入股我还没开张的公司，也是为了利益？”

　　杜城抬眼，目光交接的片刻，属于两个精明人的思维就已经互通。杜城笑了一下，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咖啡，回答道:“当然，投资嘛。”

　　林莀心领神会，嫣然一笑:“那周总现在，是不是对合作伙伴足够了解了？”

　　苦涩又浓醇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但杜城并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些，他看着林莀朝他伸出来的手，轻轻握了上去。林莀的笑容充满了自信和张扬，道:“周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林莀离开后，杜城一个人静静地在咖啡店坐了很久，直到陈哲一个电话进来，告诉他那个号码被定位上了。

　　杜城离开咖啡馆，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陈哲的住所。陈哲指着电脑地形剖面图上一个泛着红光的标点，说:“刚才定位上的，只持续了两分钟，现在信号已经中断了，应该是机主临时打了个电话或者是什么，要不是我一刻不停地盯着，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把定位发给我。”杜城说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郝三的电话。

　　“喂，郝三，那个人有没有给你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杜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打了打了！刚挂，老板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想给你发消息来着。”

　　“录音了么？”

　　“录了！”

　　“发给我。”

　　“叮咚”一声，杜城点开消息提示框，录音里传出来一个男人低沉粗哑的声音，质问郝三为什么逾期还不发照片，被郝三搪塞过去后就挂断了电话。

　　很简单的对话，没有什么有用信息，他将录音外放给陈哲听，问:“可不可以解析出这个人原本的声音？”

　　陈哲凝神听了下，皱了下眉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音质会变得很差，就不能保证可以通过声音来准确无误的找到本人了。”

　　“没关系，你试试。”

　　“好。”

　　陈哲咬着糖，转过身去摆弄电脑，杜城点开他刚才发过来的定位，放大后，范围缩小到街道上每一座明显的建筑物。

　　定位显示刚才信号出现的地方在……丰茂大厦附近？

　　杜城面色凝重。这样人流量巨大的繁华地段，反而没有任何特殊性，那边商户众多，人也形形色色，鬼鬼祟祟盯上沈翊的又会是哪一伙人？

　　杜城顶着周寻的名义，接替了他七年前线人的身份，和七年前那批贩毒团伙的残留人员取得了联系，让他们近年来陆陆续续暴露出踪迹，经过深入调查拷问，近而牵扯出了一个和他们存在直系联系的贩毒集团，在两年前被一锅端了，只剩下几个小喽啰还在外逃窜。几天前在郊外废弃工厂自杀的那个，就是最后一个在逃犯。

　　其实杜城当时就疑惑，他为什么要选择自杀，明明顶头人都已经认罪伏法，他一个小喽啰就算进去了也不至于是无期徒刑，更何况据杜城的了解，他还有妻女。而且，不止是他，从七年前鱼沟湾自焚案开始，他们接触到的相关嫌疑人，除了那个贩毒集团几个元老级别的人物以外，几乎全部都选择用自杀来逃避抓捕。

　　可如果，那些人不是自杀，而是被逼呢？那会是被谁逼迫？是被他们身后的人。他们被人抓到了把柄，又或是，跟七年前一样，被进行了某种精神控制。

　　根据已知情况来看，那个贩毒集团只是单纯的毒品买卖集团，顶多可能还涉及人口贩卖。集团老总已经被抓捕，威胁他们自杀的不可能是那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男人，那就一定还有其他人。

　　集团掌舵人都被抓了，又会是谁还在操控这一切？

　　杜城盯着已经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发呆，突然就想起了那十几通没有接的电话。当时他不确定现场那边的情况，秉持着身份暂且还不能暴露的原则，所以没有贸然接电话，现在想想，或许如果他接通了那个电话，如今没准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不知道盯上沈翊的人会不会是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如果真的是……

　　杜城抬手捏了捏山根，焦躁、不安、忧虑尽数都涌了上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为什么付出了一切还是换不来沈翊平静安稳地度过一生，他曾经是个无神论者，如今他也很想问问所谓的神，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沈翊推离这一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他是个没有根的人，他只有沈翊了。

　　“出来了！”

　　陈哲响亮的声音将杜城拉回现实，他头脑混沌，疲惫不堪，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了电脑前。那段音频被播放了出来，尽管带着点变调的电音，但还是可以辨认出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熟悉么？”陈哲将帽檐往后一转，拿出嘴里的糖问杜城。

　　杜城摇摇头:“没有印象。”

　　“那试着解析一下吧。”

　　陈哲不知道输入了一段什么，电脑上弹出了一个进度条，背景上无数张人脸快速闪烁而过。这些年杜城无数次找他帮忙，对于他这种手段早就见怪不怪了。渐渐的，人脸闪烁的速度变慢了下来，在几张中间反复筛分着，仿佛难以辨别到底是谁。最终，跳出了七八张人像。

　　“果然，变过调的声音容易出错。”陈哲说了句，“其实能把范围缩到这么小已经很不错了。”

　　杜城扫视了一眼那些照片，没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孔:“查一下身份信息。”

　　陈哲叹了口气，边吐槽手上边动作:“天天给你们兄弟俩干这些看起来就违法犯罪的事情，说实话搞的我压力很大啊，我虽然一身本领但是暂时还没那挑战国家权威的想法。”

　　“放心吧。”杜城盯着屏幕，“保你进不去。”

　　“哎哎哎，这个！”陈哲指着屏幕上其中一人的身份信息栏，“这个家在丰茂大厦那边，很有可能！”

　　“也不一定。”杜城道，“丰茂大厦那边属于全市的交通枢纽地带，那两分钟的时间，有可能他是住在那儿，也有可能只是途经。”

　　“也对，你这么说起来，刚才那个号码定位上的时候确实一直在移动中，而且看速度，不像是在走路，但开车的话又太慢了。”

　　“那就有可能是自行车，或者共享单车，你觉得能住在丰茂大厦那边的小区的人，会骑这个出门么？”

　　“万一人家讲究环保……”

　　“谁都可能讲究环保，他不可能。”杜城盯着屏幕上陈哲刚才指出来的那个中年男人，点了点身份信息那一栏，“一个满脸写着富贵的皮草商户。”

　　“嘶——”陈哲眯了眯眼，“好吧你赢了，那你觉得是谁。”

　　“一边骑自行车还一边打电话，他应该很匆忙，那个时间点刚过上班高峰期，他很有可能是上班要迟到了，这时候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问他要照片，他没有办法，只能临时打给郝三询问。你再放一遍那个录音。”杜城突然说，陈哲照做，“停，往后倒倒。”

　　“这……”陈哲皱了皱眉，“刹车声？”

　　“对，刹车声，紧接着他低声骂了一句，就挂掉了电话，变过调的音频将这些细微的声音都掩盖掉了，还原后还是能依稀听出来。”

　　“所以……”

　　“所以，我猜是他。”杜城指向屏幕中一个窄脸小眼平头的男人，男人长得很普通，但是出奇的白，这不是一种好看的白，而是白得有些病态，“石峰，二十九岁，家住劳连路，工作的地方在离丰茂大厦两条马路的一家品牌服装店，一个还没转正的临时店员，生活拮据，换过好几次住所，如果有人给他一大笔钱干一件看起来有点违法但是又罪不至死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拒绝。”

　　“就这还是个柜哥？”陈哲盯着屏幕里那张脸。

　　“怎么了，不服气，我看你也挺适合的，不想干了考虑转行啊。”杜城在陈哲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的资料拷贝给我，这个号码你继续盯着，再定位上立马告诉我。”

　　“这家伙。”看着杜城离开的背影，陈哲愤愤到。

　　杜城打开车门，上车后拨通了周寻的电话。

　　“给我两个信得过的，聪明点的人，帮我去劳连路39号和北海路45号盯个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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